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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算是相濡相呴,还是……”

“他的命是我的,我想怎么用,便怎么用。”

荼蘼找了一个无法辩驳的借口打断了他的好奇心,

“所以,那两具尸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咳咳,有一具尸体看起来应该是朱府的管家,不论是衣着配饰,亦或是瘸了的左腿,他做的实在是像。”

“像?”

“像。只可惜,人力终不及天工,那管家的腿骨本是先天畸形,已经瘸了几十年,可那具尸体的残疾,分明是人做的痕迹。试想,他为什么要伪造这样一具尸体,让人们认为他已经死了?”

“因为,他还活着。”

荼蘼侧目看向张子虚,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记不记得,在望风崖,她那个假冒的爹,好像也是个跛子。”

张子虚使劲地点了点头,“他虽然极力掩饰,装成正常人的模样,可我看得出来。”

“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大庸朱家的二小姐。”

谢乌有倒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先前的站队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那年朱家的二小姐不过才十四岁豆蔻年华,可死的那个人骨缝早已闭合多年,显然是个成人了。”

“这么说来,朱家的那把火是她放的?”

“大家都是这么猜的,毕竟,这位二小姐不是在朱府里长大的,而是半路进来的。”

“从来只见过半路进来的夫人,却还没见过半路进来的小姐。”

“这就要从二十年前说起了。”

“又是二十年前的事?”

“这件事真的跟我没什么关系。”谢乌有捋了捋胡子,看着旁边两道质疑的目光直摇头。

“明白,大庸朱家这个点子太小了,你根本就看不上。”

“知我者,莫过于掌柜的。”

谢乌有无奈苦笑,

“二十年前的大庸城还没有什么朱家府邸,那时候只有一个穷酸落魄书生朱则羲。

话说这朱则羲曾十二岁中秀才,满腹经纶,出口成章,在当地也算是人人耀赞的可畏后生,只可惜后面十余年屡试落第,家道中落,最惨的时候老婆带着一岁的儿子奔回了娘家一去不返。

这朱则羲倒也不是迂腐不堪的木鱼脑袋,读书人总说君子远庖厨,可他却不以为然,随即拜入了一家老字号湘菜馆远近闻名的杜大厨名下当学徒,什么苦都吃得,什么累都受得。”

“赚钱嘛,不寒碜。”

“只可惜好景不长,没过两年这位杜大厨就因病过世了,杜大厨膝下无子,他的几个徒弟为了争夺那家杜记饭馆,自是要先把他排挤出去。

说来也是嗟吁,这朱则羲竟也不争不抢,只为了聊表孝心请了杜大厨的骨灰,自此朱则羲带着杜大厨的尸骨送他还乡,一去不回,三年没有音信。

时过境迁,人们都以为他客死他乡的时候,朱则羲突然回到了大庸城,摇身一变竟成了腰缠万贯家财的朱大掌柜,并购了当时已没落不堪的杜记饭馆,这才有了大庸朱记的招牌。

最让人称颂的是,他虽衣锦还乡,却仍不忘曾经背弃他的糟糠之妻,将他们母子二人接了回来。

人们看到他这日子过得风风火火,以为苦尽甘来,可是就在十年前,朱府里突然接进去一个失散多年的二小姐,却不知引进去的实则是祸水之源。”

“这位二小姐,该怎么称呼。”

“朱颜。”

“朱颜……”荼蘼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如果是仇家,她绝不会忘,除非,她根本就不知道。

“这是一桩悬案,人们只能猜测可能是这位朱家二小姐做的,这之后谁也没再见过这位二小姐露过面,可是人们又不敢印实这猜测,毕竟血浓于水,弑父的罪名却不是人人都能担得下的。”

“不图财,只图命,那就是报仇咯。”

“所以她找来这里……”

“看我做什么?”

荼蘼避过张子虚直勾勾的眼神,

“我跟这个朱家也就是八年前在大庸朱记吃过一顿饭的交情,跟他们着实没有什么过节,尤其没欠过银子,那时候我包里还不缺钱。”

“跟她爹没仇,那可能跟她娘有仇。”

“那更不可能了,我从来都不会欺负女人。”

看着这两人似信非信的目光,荼蘼也懒得再做解释,

“百无先生有没有说过,这两个人放完火之后去了哪?”

“一个你们俩都绝对不想听到的地方。”

荼蘼与张子虚相视一笑,这天宫地府他们也都闯得,世上还有什么地方能令他们望而却步,“说。”

“黄石寨。”

笑容僵在脸上,嘴角的弯度就像是被人用一把尖刀戳进石头里留下的烙印,深刻,隽永,僵凝,既不会再扬起,也不会再落下。

张子虚的脸色比荼蘼更加难看,他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睛里顿时涨满了血丝,眼球似是就快要从眼眶中爆出。

“怎么?看来,被我猜中了。”

谢乌有见他们两人久久不语,他已成竹在胸,

“我知道了,人家拿你当山神供着,你却拿人家当瘟疫避着,也难怪,难怪。”

“原来是那个兔崽子。”

荼蘼虽一直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必须证实,所以那夜在紫竹林碰到黄石寨的人也绝非偶然,正如胡阎所说,黑蛇也是蛇。

谢乌有眯起眼睛打量着她,“你究竟有几个兔崽子。”

“这个是兔崽子!”张子虚指了指自己,又啐了一口,“那个是龟孙子!”

“还有一件事儿,忘了告诉你们。”

“你吞吞吐吐的,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谢乌有无视张子虚的叫嚣,转头看向蹙眉盘算的女人,“这个不是百无先生告诉我的,是我突然想起来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朱家府邸大火的那天晚上,外面的人也没有去救呢?”

荼蘼只是默不作声,她也在等一个回答。

“那夜,三月十五。”

“三月十五怎么了?”

张子虚看着荼蘼怅然若失的表情十分不解,却又突然惊叹了一声,

“不会是三年前的三月十五吧?”

“正是。”

谢乌有终于看到了他想要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记得,乌龙寨的那把火,也是那天烧起来的。”

“是我干的。”

荼蘼紧咬着牙根,一字一顿。

她还记得,那是她第一次宣告跟黑手分道扬镳,那夜乌龙寨付之一炬,寨子里的人逃命的逃命,报仇的报仇,山脚下的人趁火打劫,豪取强夺,小小的一个寨子似是涌进了全城的人。

太乱了,她只觉得吵闹。

于是,便去了崖边找张子虚喝酒,却全然没注意到山脚下大庸城的星火点点。

三年了,又是三月十五。

今夜,又是谁的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