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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玄幻魔法 > 三更夜归人 > 第35章 泼人可以,泼酒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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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泼人可以,泼酒不行

谢乌有坐在角落里,一个人喝着酒。

他常常奇怪,掌柜的为什么每天都喜欢坐在这个地方,静静地喝酒。

想不通的事便不想,试着做一做也许就会有答案。

可是他也照着做了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铺子还是铺子,酒坛还是酒坛,他还是他。

与其让他坐在角落里喝酒,倒不如让他躺回账台边去睡觉。

可是他还不能睡,只有不停地喝酒,才能让他保持着清醒。

这一刻,他好像忽然想明白了,自己与掌柜的之间的区别。

也许只是因为,他坐在这里,是为了等一个人打发时间而喝酒,而她从来不为了什么,只是为了喝酒而喝酒。

等人,他不得不等。

即便他可以不等,他旁边的人却不行。

那位贵客来了,没有打一声招呼,他当初不拦着,是礼数。

可贵客走的时候,再不来打声招呼,就实在是失礼了。

只可惜,谢乌有并没有如愿等到那个红衣的女人,而是等来了一个青衫的女人。

“掌柜的,你要出门?”

谢乌有看到她时,已忙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站了起来。

他很少见到这个时辰衣衫修整的她,除非生意来的时候。

“你没听到?”

荼蘼理了理还有些潮湿的鬓角,她走得很急,连头发都没有来得及梳挽,她没有闲工夫去打理这些无关的旁事。

“听到什么?”

谢乌有却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他一直等在这里,却恍如隔世。

荼蘼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他,他的耳朵向来很长,那箫声也并不很轻,她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没有听到呢?

“那个人回来了,我去找他算账!”

“别急。”谢乌有看着她左右已撸起半臂的袖子,却伸手拦住了她,“到了那边,骂两句可以,千万别动手。”

“你还怕我打不过他?”

他轻轻捋了下自己的小胡子,“打得过打不过是一回事,那不重要。可要是砸坏了东西,得赔银子的。”

“我发现,这种时候,还是你的脑子最清醒。”

荼蘼被他一句话说得气已消了大半,慢慢将撩起的袖子重新放了下去,她是去找人的,不是去杀人的。

“那是自然,一个人只有手头上真正缺银子的时候,才会意识到钱的可贵。我如今之所以能够考虑得这么周全,还不都是仰仗掌柜的各种压榨克扣?”

荼蘼默不作声,她若是再回应几句,只怕人家就有理来讨银子了。

别的事情可以松口,这种事情,绝对不行。

通常这种时候,张子虚一定会上前来帮着她呛几句谢乌有的不是,可现在,他却异常的安静。

张子虚就坐在角落里的桌子旁,桌子上有个酒坛,酒杯却不是摆在他的面前的。

他的眼睛发直,目中无神,好似整个人已经停在了某一时刻,再与外面的世界无关。

他现在的样子,和前日中午知鱼走的时候一模一样。

谢乌有指了指自己旁边坐着的一动不动的张子虚,“上次你是怎么做到一杯酒就能给他泼醒的?我都已经连着泼了他十几杯,他怎么还是这副鬼样子,一点反应都没有?”

荼蘼听见他的话,忙凑近了他轻轻嗅了嗅,这才放心了下来。

他的身上,是烧刀子的味道。

还好,这酒并不算贵。

然而,她已经眯起眼来看向了谢乌有,“你究竟是为了弄醒他,还是只为了趁机泼上他?”

谢乌有憋着笑,却已有些忍不住了,“掌柜的你不是也想知道,这赤链蛇泡酒究竟是个什么味道么?”

“是啊,想想就很有意思。”荼蘼的话虽是笑着说的,可她声音中射出的刀子分明是想活剐了谢乌有,“可问题是,酒不要钱的么?”

谢乌有脸上的笑已有些勉强,上次是铜板割绳子,这次是烧刀子泡子虚,为什么自己总是在这并不怎么起眼的阴沟子里崴泥呢?

“掌柜的放心,这坛酒的银子,我已经从自己的月钱里扣了。”

“这听着倒还像是句人话。”荼蘼绷着的脸终于又笑了起来,就像那六月的天,说阴便阴,说晴便晴,“你喜欢泼他,我不拦着你,就是不许再浪费老子的酒。”

“可是他一刻不醒,我就要多担心一刻。”

“这所谓醍醐灌顶呢,就是把酥酪炼出来的油浇到头上,以此来使人明智开慧,变得清醒,你不妨换个法子试试?”

“我上哪去给他讨酥油?”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以被替代的。”

“依你的意思,我是该泼他点什么才好?”

“童子尿咯。”

“啊?”

“你不会没有吧?”

荼蘼突然朝他面前凑了过去,直勾勾地盯着他笑。

谢乌有听得这话一怔,脸上顿时泛起了一片绯红,“看破不说破,你……你这是瞧不起谁呢。”

“我就知道。”荼蘼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以示她会替他保守这个秘密,“所以你尽管去折腾他,他中的可是勾魂之术,那玩意驱邪镇魂,专治狐媚子妖术,好使着呢。”

“莫非,你早就看出来了?”

“你不是也看出来了。”

“你说的是,早上那个?”

“你以为我说的是哪个?”

“我只是觉得那丫头有点不对劲,可究竟是哪儿不对劲,我还没有看出来。”

“她的手。”荼蘼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她曾盯着那个小姑娘的手看了许久,“她的手骨曾经断过,不管她是用的什么法子接好,可那落下的毛病却是永远藏不住的。”

“你连这个都懂?”

“要是你的手骨曾经断过了几十次,你也一定可以一眼就看得出来的。”

荼蘼说话间又看向了自己的手,别人都知道她的手很稳,却从没有人知道她的手曾经也很抖,抖得连根筷子都拿不起来。

她每天要不断练习成百上千次,才能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不会被人察觉。

谢乌有也同样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虽然不能说是最稳,却也从来都没抖过,“那我还是觉得,我永远都没这个能耐会比较好。”

“你可知道,为了治这个伤,她用的是什么药?”

谢乌有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神仙,更不是你,这我怎么会知道。”

“瑶山玉露,味道很轻,可我还是能闻得出来。”

“瑶山玉露?”谢乌有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错愕,他听说过,只是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别说一般人买不到,就算是能买到,也绝非一百两银子买得来。”

“所以,她把自己卖个一百两,到底是瞧不起自己呢,还是瞧不上你我呢?”

“这药她还在用着,就足以说明,这是新伤。她到底是来寻事的,还是来寻仇的?”

荼蘼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管她想走的是什么路子,在我这里,同样无路可走。”

“可他为什么几次三番都没有看出来?”他又复看向了那个还在发呆的人。

“他毕竟还年轻,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见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心总是会乱的,心若是乱了,脑子也就跟着不清醒了。”

“既然已经知道,那你早上为何不直接跟子虚说清楚,反而让他觉得你是那种人?”

“我是哪种人?”

荼蘼看他没有回应,反而很坦然地笑了笑,

“我就是那种人。

所以我知道,有些亏,只有自己吃过了,才会去长记性,尤其是像他这样不知轻重的人。

受过伤害的人,就很难再去轻易相信别人。

只有人言不尽信的时候,才能够做到明哲保身。”

她伸出手摸了摸张子虚额前沾着酒的头发,心中不知是该怜惜,还是该气愤。

为什么他跟着她这么久,还是学不会先去自保?

她能护着他一时,却不能护着他一世。

万一有一天,她不在了,他又当如何自处?

万一,那一天,便是今天。

今夜一去,她便不能回了呢?

“你不要骗他,因为他真的会信的。”谢乌有拿起他肩上的抹布,轻轻替他擦着沾着酒的头发,“他最信你,也只信你。”

“人我交给你了,替我好好看着他。”

她微微阖了阖眼,放开了手。

有些人,有些事,不是她想,就一定能抓得住的。

所以她才更认得清现实,从来只拿自己能要的,而不是想要的。

“你当真要去那里?”谢乌有也转头看了看对面的那座小楼,那里漆黑一片,没有一间屋子是点着灯的,看不见人,看不见物,什么都看不出来,好似一切都陷在虚无混沌之中,“你我都知道,至少今天不该去,至少不该是你去。”

“乌有,他不一样。”荼蘼打断了他的话,“你和子虚都是我的人,我可以放心让你们去做任何事,可他却不行。他的命,从来都不是欠给我的,我不能要。就算是我死了,也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这可不是我认识的荼蘼。”谢乌有昨天那种奇妙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好像又重新认识了一个新的她,“你这么做,是为了重华君?”

“得了吧,你只要记着,不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