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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可如何是好

叶沾衣是故意没来上朝的。

正在客栈里挺尸呢。

昨晚送走戚无显之后,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于是夜里让叶存留宿在自己房间,以防不测。

立秋之后,凉风发爽,所以叶沾衣夜里都是开着窗子睡觉的。

唯独昨晚将门窗紧闭,甚至还将一些易碎的花瓶摆件都堆在窗台上。

叶存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

“大人,小人从没见您这么郑重地防备谁,今晚是不是会有一大波高手要来找我们麻烦?”

叶沾衣配合地点点头:“是啊,你怕不怕?”

叶存一紧张说话就爱结巴:“不能、不能够……小的就是担心自己暴露了。”

叶沾衣略一琢磨,也对,如果叶存暴露了,恐怕在王士斛那边的震慑就小了很多。

还是让他每天猜那个想要他命的绝世高手到底是谁比较有意思。

“那你别出手了。”

叶存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负责收尸就行。”

“那小的还是跟您一起打架吧。”

……

夜半时分,室外无风却突然飒飒作响,叶沾衣攥了攥手里的剑柄,小声说:“别睡着了,人来了。”

叶存一骨碌从桌子上抬起头来,紧张地四下张望:“哪儿?在哪儿?”

话刚落地,窗台上一个玉壶春瓶应声掉了下来。

声音在幽静的夜里极是清脆尖锐。

叶存按照叶沾衣的吩咐,只管扯着嗓子喊:“来人啊,客栈里有刺客,快抓刺客!”

窗外一人已经蹲在窗台上正准备爬窗进来,听到声音小声骂了一句:“真是扯他娘的臊,谁说的这人睡觉从不关窗户的?”

底下一人托了他屁股一把,将他塞进房内:“你管这么多干嘛?赶紧进去。”

那人又回头骂了自己的同伙一句,然后立在房内,掂了掂他手里的剑,喊道:“小子拿命来!”

叶沾衣上前跟他应战,俩人匆匆过了几招。

“你这种功夫也敢出来杀人?”

“士可杀不可……大爷,你放我走吧,主家没说这次……”

叶沾衣收了招:“你主子让你来钓鱼的?”

杀手垂头丧气地说:“说是让我们来钓鱼的,谁知是让我们来喂鱼的呜呜呜……”

他还没卖完惨,客栈里坐店护院的便冲进来二人,其中一人举起剑就朝杀手刺过来。

叶沾衣一声“小心”还没喊完呢,杀手就应声倒地。

护院的十分嘚瑟,拍拍手说:“给人家看了这么多年场子,头一次遇到活的刺客。”

然后云来客栈的掌柜也在后边赶来,看见地上躺着的人,身下流了一摊的血,当时就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他朝护院的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报官啊!”

叶沾衣急忙伸手阻止:“不必了,若是报了官,人人都知道你一个京城顶尖的客栈进来了刺客,以后你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掌柜的一听也有道理,只好作罢,但是心里怕得紧。

“你们都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掌柜跟护院的对视了一眼,脚下抹油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屋内只剩下叶沾衣主仆二人。

叶存看见杀手一脸惨状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叶沾衣道:“这一剑力道不大,又插在了肩上,人死不了。”

叶存看了一眼正在地上痛得哼哼唧唧的杀手:“那这人怎么办?”

“你替他把剑拔出来,然后将我房内的外伤药给他敷上。”

叶存苦着一张脸:“大人,小的见不得血忽滋拉的,小的害怕……”

叶沾衣叹口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以后出去别说你姓叶,再用回你自己的本名吧。你自己看着办,要么给他治伤,要么看着他失血过多咽气……”

……

中剑的杀手已经生无可恋。

“你要放松,别紧张,就是拔个剑而已,不会痛的,小事一桩……孟大胆你忍一忍哈,把眼一闭坚持一下就过去了!”

杀手痛得龇牙咧嘴,倒不忘纠正他:“我不叫孟大胆。”

叶存丧着一张脸:“我知道,我踏马叫孟大胆!”

……

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

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诶,今天是七夕呢……”

陈士杰幽幽叹口气,不知道是因为不能过七夕而郁闷,还是因为在牢里太久了郁闷。

祝耽从没过过七夕,所以丝毫体会不到他的惆怅。

“你就不觉得遗憾么?今天是七夕诶……实在是有点丧。”

祝耽摇摇头:“没觉得……你遗憾什么?你不在牢里就有人过七夕了?”

陈士杰眨巴眨眼:“没人过。”

“这不就完了。”

“一想到这样,现在更丧了。”

牢头过来送饭,除了汤菜,又每人加了几碟点心。

陈士杰拿起一块仔细瞧了瞧:“这肯定不是刑部发的点心,刑部不会做这么精致的嚼用。”

牢头笑了一声:“陈大人果然目光如炬洞若观火,这些巧点和巧酥是皇上特意命人送来的……今儿是乞巧节,咱们沾殿下跟陈大人的光,同沐皇家恩泽。”

陈士杰被牢头这么一煽情,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祝耽啊,之前谁能想到七夕竟然是咱俩在一块过呢……万一哪天我出不去了,或者死了,你可千万要记得找个人好好替我照顾你啊……要不然我不放心呐。”

祝耽好像也大受感动,隔着铁栏与他四目相望。

“本王已经找到了,就等你死了。”

坐在桌前吃点心的牢头儿看看祝耽又看看陈士杰,心里不禁感叹:看来外边的传言没错,这两位果然是天生的死对头,都到这份上了还在互相伤害呢。

……

林汝行也没没什么心思过节,一是因为她的仇还没报,二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痤疮又犯了。

她这两天忙着配药制药,就是晚上被林颂合催得紧了,陪她玩了一会儿穿针斗针的玩意儿。

算上二夫人和钱妈妈还有侯府的所有侍女都来参加,林汝行稳稳当当地拿了个倒第一。

“也罢,四丫头从小就是嘴巧手不巧。”

林颂合接过二夫人的话头:“可是手巧不如命好嘛!”

……

初八大臣们去上朝,叶沾衣总算是来了。

祝澧便在殿上随口问了问:“叶卿那日因何告假啊?”

叶沾衣精神恹恹地回说:“禀皇上,那天夜里有一群刺客杀入微臣房内,想要微臣的命啊!”

祝澧就听不得这些,马上就坐不住了:“那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叶沾衣茫然摇头:“微臣不知。”

“既然遇刺,叶卿可是因为受伤才没能上朝的?”

叶沾衣又摇摇头:“那倒没有,但是微臣被狠狠吓了一跳,发了一天的烧,说了一天的糊话。”

祝澧叹口气,安抚他几句就下朝了。

戚无显本来还担心叶沾衣将那日自己找他的事当着皇上的面和盘托出,早就心里惴惴了半天,甚至连说辞都想好了。

结果叶沾衣只字未提。

“戚大人,这个人情你准备怎么还啊?”

戚无显一脑门子官司:“你什么意思?我可没派人去行刺你。”

叶沾衣满脸写着不信:“戚大人先是多番捉弄我,后来吃了我小厮的亏,又改成威逼利诱,我没接受戚大人的好意,所以戚大人半夜派人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这不是很合理么?”

“戚大人还需要下官提醒您之前还培养过一个叫沈飞全的杀手么?每日扮做一个摆摊卖烤面筋的潜伏在仙人手门前……”

戚无显只愣神片刻便说道:“你少来诓骗老夫,有没有人行刺你都不一定呢?这些不都是你嘴里随便说的?”

“不不不,那夜动静非常大,惊动了整个云来客栈的住客跟护院,甚至连掌柜的都知道,你若是不信,就自己去云来客栈打听打听啊。”

戚无显直了直脖颈:“反正不是老夫做的,别什么屎盆子也想扣给老夫。”

叶沾衣拦住他不给走:“合着你根本不想认啊?”

戚无显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感觉不像是瞎编的。

于是少不了回忆一下那天的事……

片刻他匆匆跟叶沾衣说了声“告辞”,便紧走几步去追王士斛了。

叶沾衣心里暗笑:狗咬狗的戏码马上就开始上演了。

……

王士斛注意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戚无显,忍不住问了句:“你有话跟本相说?”

戚无显面无表情地问道:“是相爷的人干的?”

王士斛矢口否认,反复陈说这件事与他无关。

但是戚无显就是觉得不对劲,那天王士斛明着命他不要去招惹叶沾衣,暗里却故意说了些故意刺激他的话。

都知道戚无显最是士庶观念分明的人,王士斛一口一个皇上青睐叶沾衣、我们惹不起就躲着之类的话刺激他。

他刚被叶沾衣的小厮捉弄了,自然咽不下这口气。

然后王士斛却趁着他跟叶沾衣不欢而散之后,派人半夜里去行刺。

只要是有点正常逻辑的人都会觉得是戚无显指使人去干的。

戚无显不乐意就在这儿,你牵了牛还想让我拔橛?

王士斛也不乐意:要不是我派人跟踪你,还不知道你打着我的名号想跟叶沾衣做交易呢。

因为那封举荐信不是出自他二人之手,是找人代笔写的,就算叶沾衣当朝弹劾也没有证据,所以我才不跟你追究,现在你好意思还质问我?

……

祝澧在殿休息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颜公公:“今天早朝上叶沾衣所奏之事,你可都听见了?”

颜公公如实答:“奴婢听得真真儿的呢。”

“那你有什么看法?”

颜公公撇撇嘴:“京城的刺客真多啊……”

祝澧白了他一眼:“连你也跟朕打机峰?”

“奴婢脑子里装着别的事儿呢,奴婢岁数大了,记不住那么多……”

“别的什么事儿?”

颜公公笑眯眯:“今儿和平郡主进宫给娘娘侍疾,奴婢在想,郡主侍奉皇后娘娘,便等于侍奉后宫,皇上要给她点什么赏赐好呢?”

祝澧也展出笑意:“那你就替朕好好想想,朕先去看看皇后。”

颜公公赶紧就把胖胖的身子挡在祝澧前边,祝澧把脸一沉:“你大胆。”

颜公公倒是不狡辩:“奴婢斗胆,还是等皇后娘娘来请,况且皇上今儿还没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呢,若是让太后知道了您下了朝就火急火燎地去凤仪殿,定会动怒的。”

祝澧拍打着手中的扇柄:“那万一皇后不来请朕呢?”

“会来的会来的。”

“那皇后身体有恙,朕去探望也是人之常情,太后为何动怒?”

“奴婢斗胆,这话皇上您自己信吗?”

祝澧愣是被颜公公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娘娘这次的面疮很轻微,应该不过十天半月就能好。”

林汝行看到皇后的脸,多少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大面积爆发,不然没一两个月是好不了,那自己还要三五不时来宫里侍疾病,宫里憋屈啊。

皇后娘娘依旧笑得如沐春风:“你这样说本宫就放心了,原本就是怕拖久了像上次一样严重,所以才匆匆命你进宫的。”

说完叫了身边一个女官嘱咐道:“去回皇上,就说郡主来看过了,本宫的脸无碍,让皇上专心政事不必过来了。”

林汝行心里说着:如此甚好啊。

女官进到御书房,原木原样地将话回了一遍,祝澧等人走了,冲颜公公抱怨:“你说皇后会派人来请,人倒是派了,却说让朕不必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颜公公面上挂着笑:“难为皇后娘娘如此周全,皇上您得买账啊。”

祝澧白他一眼:“属你会故弄玄虚。”

“听说皇后娘娘这次的面疱并不严重,若是再派人叫皇上过去,难免被凤仪殿的宫人们诟病娘娘为了逢迎皇上,郡主一来就派人去请,这于皇上跟娘娘的圣誉都不太好……但是娘娘说不需要皇上探视,皇上却依然前往,则表明帝后伉俪情深……”

祝澧打断她:“那不是刚好代表朕目的不纯么?”

“所以皇上不要立即过去就是了。”

“那朕要等多久?”

颜公公笑笑:“您跟奴婢又说了这会儿的话,也是时候了。”

祝澧笑骂他一声:“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