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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怎么不告诉我郡主来了

林汝行到王府的时候,已过巳时。

因为这次带了曹恪一起过来,所以一路畅通无阻。

她走在王府内,看着空旷偌大的院子,问曹恪道:“我上次来的时候,也没见王府有太多守卫或者下人,是向来如此么?还是殿下被皇上削减了用度?”

曹恪忙说:“没有,殿下不喜排场奢华,王府向来少人,史大人也是既当随从用又当侍女用。”

林汝行心想,难怪史进爱管殿下的闲事呢,这是又当爹又当妈啊。

说曹操曹操到,史进正打开殿门,张着胳膊打哈欠呢,嘴还没闭上就看见林汝行跟曹恪姗姗而来。

他扭头就跑进殿里了。

“殿下,殿下快醒醒,有客!”

祝耽昨晚跟陈士杰喝的有点多,正困着呢:“有客你自去接待就好,就说本王尚在禁足,不宜见客。”

“可来的是……”

“爱谁谁。”祝耽翻了个身朝里,又继续睡了。

史进只好到外屋抹了把脸,然后又重新站到殿门口。

林汝行谨记上次在王府吃的闭门羹,这次更加彬彬有礼:“劳驾史大人通报一声,我来拜会殿下。”

“郡主客气了,可是殿下还没睡醒……”

好么!

这跟上回秦清池给她扫地出门的说辞一模一样!

别问,问就是殿下还在睡觉。

啊啊啊这个史进到底怎么回事儿,每次都跟自己过不去。

林汝行很不高兴,但也没别的办法:“那我便等等吧。”

史进愁容满面:“郡主,你还是回吧,殿下说他禁足期间不宜见客。”

“皇上只禁殿下的足,又没禁客人的足,只要殿下不出府就行了,跟见不见客有什么妨碍?你就算敷衍我,也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史进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郡主若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曹恪也一脸不高兴,他现在只认郡主是主子,若不是念着跟史进之前有同僚之谊,想必也不会答应他如此怠慢。

“郡主,既然殿下还没起身,就算进去也不方便,不如我们改日再来。”

她何尝愿意在这里坐冷板凳呢?

只是怕改日再来,大事就耽搁了啊。

“没事,我们先在院子里逛逛,等殿下起身。”

曹恪只好陪她去偏殿旁的小花园散步去。

史进赶紧溜进殿内,将洗漱用的东西都给祝耽准备好,打算再去喊他一次。

秦清池不在,殿下又不喜别人近身,史进只好从头学起。

结果就在寝室外弄得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祝耽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史进!”

史进跑进去:“殿下您醒了?郡主已经走了。”

“你在外屋弄的什么……郡主?郡主来过了?你怎么不叫本王?”

史进递上毛巾给他擦脸:“刚才属下禀报过了,您说要睡觉,让属下接待。”

祝耽一把将毛巾打掉,开始麻利地穿衣服。

“你这差事当得越发没眼力界了!”

史进低头不语。

“还不快去派人将郡主请回来。”

史进窃窃一笑:“还没走,在逛小花园呢。”

祝耽气得拿手指他,很好,已经学会捉弄本王了。

“出去,本王要换衣服。”

他刚拿起衣架上铺好的衣服,摇摇头又放下。

昨日穿他跟陈士杰喝了半天酒,这衣服上一定不会有好味。

又打开衣柜,翻了半天,好像都不顺眼。

“史进!”

史进进来,他指了指衣柜:“本王就这几件衣服吗?”

史进点头:“是啊,殿下,都在这儿了。”

他一把揪住史进的前襟,将他扯到柜子面前:“你来看看,哪个合适本王?”

衣柜里黑漆漆,看不清楚,史进只好一头扎进去给他找衣服。

半晌拿出一件素色葛麻长袍来:“殿下,属下看这件不错。”

祝耽点点头,走到屏风后开始换衣服。

一会儿又出来:“史进!”

“怎么了殿下?还没换好呢?”

祝耽指指那件衣裳,撅着嘴说:“这件不香。”

“您要熏香的?”

祝耽轻轻点头。

“前天倒是熏了三四件,可是昨天您一天都换完了,除非穿昨天的,没洗也没熨。”

史进敢怒不敢言,你可嘚瑟啊,昨天换一件又一件,说什么觉得穿久了闻不到香味了,现在傻眼了吧?

祝耽坐在床边抠着手指头:“那怎么办?”

“咱就穿这件吧,别让郡主等急了,夜里属下再给殿下都熏得香香的……”

“好吧好吧。”

史进总算应付好祝耽,又出门到小花园里去请林汝行。

一路上自己不停思忖:这次说什么也得说服殿下再招几个侍女进府伺候,若殿下不肯,他可以出月例银子,不然自己要累死呦。

林汝行一进殿门就道:“好香!”

史进点头应着,能不香吗?殿下这两日天天捯饬香料熏衣裳呢。

“郡主稍坐,我去看看殿下好了没。”

史进一进去,祝耽就急咧咧地问:“头发,头发要怎么弄?”

他拿着玉冠给史进看。

“这……属下也不会啊,殿下你等等。”

史进又小跑到客厅:“郡主,郡主可会梳头吗?”

啥?

林汝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没散啊。

“是殿下……殿下的头发束不好……”

她强忍着笑说:“要是我三姐在肯定能替殿下分忧,梳头这事我也不在行。”

她转头问橘红:“我的头都是你梳的,你去帮殿下吧。”

“我、我不敢……”

橘红一边回绝,一边拿眼神恳求,那可是武召王啊,我向来害怕殿下,小姐您是忘了吗?

她只好哄橘红说:“若你不去才会得罪殿下呢。”

史进也在旁说好话:“殿下急着呢,橘红姑娘就给帮个忙吧。”

橘红一步三回头,逶迤着脚步去了。

祝耽见橘红进来侍候,略微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了。”

橘红接过梳子,连说:奴婢惶恐、惶恐。

她一路手哆嗦着给祝耽将头发梳顺、盘顶、束冠,连镜子都没敢看一眼。

祝耽说了声:“手艺不错。”

橘红放下梳子,逃也似的跑出了他的寝室。

橘红一走,祝耽马上放下一直端着的架子,匆匆跑到外屋洗漱一番。

林汝行喝过了三盏茶,祝耽才出现在客厅门口。

他先是走到橘红身边,朝她伸出手,手心里放着一锭银子。

“刚才劳烦郡主的侍女,这是本王的一点心意。”

林汝行瞧了一眼,心里乐开了花,要说大方还是皇室的人大方,梳个头就几分钟的活,光赏钱就有十两。

史进也在旁眼红地咽了口唾沫。

我又当男又当女使了这么久,也没见过一两银子的赏钱。

殿下是又在郡主面前充有钱人了。

可是您欠叶沾衣三万两银子的事遍京城没有人不知道了呐。

橘红看着,嘴上说着愿意为殿下效劳,却不敢接那银子。

林汝行笑笑说:“殿下赏你的,不应辞,还不谢赏么?”

她看着祝耽脸上还未干的水渍,知道史进没有骗他。

看来他确实有点颓唐,若不是今天她来拜会,恐怕这一觉要睡到中午。

这不是一个常年行军打仗的人该有的作息。

“今日我有些事情想跟殿下商议,让左右都回避一下吧。”

众人散去,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林汝行起身,朝他行了一礼。

祝耽有点紧张,也赶快站起来。

“我是近日才听闻秦姑娘与殿下识于微时,当算莫逆之交,又于殿下有救命之恩,之前是我不知情,所以才对殿下颇有微词。”

祝耽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这件事其实不算什么秘密,但是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郡主多虑了,虽然她有恩于本王,但现在作奸犯科,本王也没有理由包庇她。”

林汝行现在自然知道祝耽并没存着包庇的心思了,只不过若是秦清池在刑部受不过大刑死了,或者宁可死也不招认幕后主使,岂不是死得冤枉么?

“依殿下看,秦姑娘在刑部大牢受尽酷刑却守口如瓶,是为了什么呢?”

祝耽坐在她斜对面,沉默许久说:“许是她一心求死。”

“我猜也是这样,她知道无论如何也难逃一死,自然不会将背后的人供出来,这样就算她死了,幕后的人还能继续暗害我,替她报仇。”

“郡主的意思呢?”

林汝行将两只胳膊都放到桌上,转正了身子对着他:“让她活。”

祝耽摇头苦笑:“她断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我毫发无损,她杀人未遂,又有他人为始作俑者,为何不能活?”

祝耽陷入沉思,若是她知道当晚救她出火海的就是皇兄,心里会怎么想呢?

皇兄舍身相救,自己却装聋作哑。

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恐怕对自己的态度就不是这样了。

“她虽杀人未遂,但谋害皇室,还有欺君罔上的罪名,皇兄岂能饶她?”

“若殿下不便,我可进宫走一趟,替她向皇上求情。”

祝耽心里猛地一沉,原来她已经想好了要去求皇兄了。

“郡主就这么肯定,皇兄一定卖你这个面子吗?”

“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我可以试试。”

你别试了,若试成了,岂非又要欠皇兄一个人情。

林汝行见祝耽犹疑不决,以为他信不过自己,又补了一句:“殿下,殿下若再不决,可能秦清池今晚就要熬不住了。”

祝耽蹙眉,抬头看她:“既是这样,那本王先给刑部的狱吏通个气,务必请他们手下留人,再找人去劝一下秦清池,让她早日招供。”

“可是殿下现在禁足呐,秦清池除了殿下的劝,估计也听不下别人的吧?”

祝耽点头:“本王知道,自有办法。”

其实他现在很矛盾,因为秦清池跟他的特殊关系,他做不到亲手将她送上断头台。

可是她谋害郡主又让他无法原谅,只好将她带去宫里,想找个机会让她跟郡主当面认错。

至于是死是活,都让郡主决断。

后来才知道他想得过于简单,千岁礼上从她看郡主的眼神中,他知道自己低估了秦清池对郡主的恨意。

怎么可能认错呢?

所以他便作罢,想另找机会再处置这件事。

可惜天不遂人愿,郡主竟然靠闻香就断定那晚秦清池在现场。

后来事情的发展就基本不在他掌控之内了。

如果皇兄那日不在,或许他还可以转圜。

想来郡主定是以为自己铁了心要包庇秦清池,所以根本没跟自己商量,宁可把这件事捅到皇兄面前去,以期得到公理。

说来说去,这件事都怪自己优柔寡断,未能速决。

林汝行见他半天不说话,以为他还在为难,便说了句自以为让他宽心的话。

“京城至蕲州千里,若不是天气太过炎热,我们全家早就回老家了。谁知多停留这俩月,倒是生出不少是非来。待秦清池交代了主谋,给我一个公允,我们阖府便马上赶回蕲州,不会再给殿下添麻烦了。”

祝耽霍地起身:“你们要走?”

林汝行被他吓了一跳:“是啊……我这次上京就是奉旨受封的,已经白白耽搁了许久,等天气一凉下来,我们定要离京了。”

祝耽意识到自己失态,又赶紧坐下来。

“如此,我会尽快为你解决这件事。”

“那就有劳殿下了。”

林汝行起身告辞,祝耽心事重重地送她出门。

曹恪史进跟橘红三人正在廊下聊天,一出殿门就听到三人欢悦地说笑声。

几人直到告别离开,祝耽的脸色还是阴沉着。

史进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郡主都跟您说什么了?”

中间肯定有不对头的地方,明明殿下知道郡主过来的时候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现在呢,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丧考妣。

祝耽没有答他,自己回寝殿拿了把剑出来。

在院子里武得虎虎生风。

史进就站在廊下看着,总觉得他是在泄愤,不然练个功还能把眼珠子都杀红了?

……

回去的路上,林汝行问曹恪:“曹侍卫,你有没有觉得殿下跟以往有什么不同?”

曹恪皱眉想了一下:“精神不太好,被皇上申饬了,肯定心里不痛快。”

“不对,我以前认识的殿下,都是一副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样子,今天看起来就有点……憨傻憨傻的。”

曹恪挠挠头:“属下怎么没看出来?”

你粉丝滤镜太厚了呗,不会梳头差点急哭的样子你没看见。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再来王府啊?”

橘红偷偷捏着袖里的银子问道。

“怎么?你不是最怵头来王府的吗?”

“我再来给殿下梳头啊……”

说到这儿林汝行倒是意识到一个问题,秦清池走了后,祝耽一个贴身侍奉的婢女都没有了,委实太多不方便。

她上次去王府的时候倒是看到两个粗使的丫鬟,想必是不会侍奉人的。

既然殿下答应帮她,那回报的机会倒是现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