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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来你们可能很难相信,不过你们所有人的命运,皆已掌握在本王的手中。”

晚风轻拂的夏夜,夜幕笼罩下的原野一片寂静。

注视着眼前的两个察兵,丹渊慵懒地坐在草地上,苍白的嘴角带着轻佻的微笑。坐在他的身边,朱季爻眉头颦蹙地看着自己的君主,冷峻的双眼中流露着些许疑惑。

在丹渊淡然的笑容前,两个察兵擦了擦头顶的汗,面面相觑了一番,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丹渊高高地抬起了手,随即狠狠摔了下来。

“俩对子,我赢了。”

“王爷,您不能这么出牌。”将丹渊砸在草地上的扑克牌捡了起来,朱季爻一张一张地拿给丹渊看,“您看,对3,对4,这四张牌怎么能一起出嘛?”

“这有什么不行的,我和柳桉他们玩都是这么出的,而且这几把我净抓对子了。”

“再怎么趁对子,您也不能三三四四地出牌啊。”

“我可先要了。”看着躺在地面上的两张3,坐在对面的察兵一边笑了笑,一边将两张7放在了地上,“管上。”

一听这话,丹渊拿着两张4正想申辩,突然从总帐里跑出来两个人,只见他们穿着土黄色的军装,看起来应该是有别于一般察兵的高级将校。

“起来起来,都别玩儿了!”朝对面的几个察兵挥了挥手,其中的一个将校走到了丹渊身边,“殿下、朱指挥,夏副总有请。”

“她有事儿?有事儿让她来找我。”说着,丹渊低下头来,拈了拈手中的两张牌,有些无奈地朝朱季爻说道,“要不起。”

“副总有急事,请殿下不要为难我们。”说着,那将校朝两边的人歪了一下头,五六个挂着佩刀的察兵便走了过来,架起他们二人便往总帐走去。

“下一局咱们还是玩拉大车吧!”被三四个察兵驾着胳膊,丹渊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喊道。

进了总帐,丹渊四下看了看,只见夏元零坐在大帐的最前面,身边五六个穿着同样土黄色军服的将官,正在用犀利的眼神看着自己。

“三老四少,各位老大。”朝帐内的所有人拱了拱手,丹渊清了清嗓子道,“宝塔镇河妖!”

“你还学会抢答了?”说着,夏元零抽出短刀来走下了高台,抬起手沉沉地按在了丹渊的肩膀上,“废话少说,发信器在什么地方?”

“发什么?”

“发信器。”

“什么器?”

“发信……别装糊涂了!”将短刀放在丹渊的脖子边上,夏元零瞪着眼睛说道,“今天抓了个你们王府派来的什么指挥使,我们在他的肚子里测到了发信装置。”

“连富来了?这小子来了也不到本王驾前请安来,真是越发没规矩了。”

“我估摸着,你小子肚子里也应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要么吐出来,要么拉出来……最好还是吐出来。”

“误会误会,你听我解释。”说着,丹渊急忙朝夏元零摆了摆手,“您也知道,凉廷的这几个府邸里面,就我们平府给员工的福利最少,说不准是他晚上偷夜宵,一不小心把什么……器什么给咽了。你们在他肚子里再翻翻,说不定还能翻出来塑料小人之类的东西。说到塑料小人,上次我有几个手办就找不到了,老朱你知道这事吧?我一问连富,这小子支支吾吾的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关于这事,我借这个机会跟您讲清楚吧。”挠了挠后脑勺,朱季爻转开视线说道,“您还记得五月份夔国公带着他们家孩子来王府的那次么?小孩子不懂事,把您放在书房里的几个玩具给摔了,您当时不在……子青嘱咐我们大家不要告诉您这个事儿。”

“什么?!”一听这话,丹渊推开夏元零,一把揪住了朱季爻的领口,“摔了?还不告诉我,你们知道那几个限量版的XX酱是我花了多少钱买的?”

“闭嘴!”一看势头有些不对,夏元零大喊了一声,将丹渊从朱季爻身边又揪了过来,“我就说堂堂的平亲王不可能这么容易被抓住,现在看来的确有诈。来人!把他们俩关进1号地牢里!”

押着俩个人走到了大帐的后面,一旁的两个将校一边抓住他们的胳膊,一边闭上了眼睛,在念了一句“明入地中”后,只听耳边一声轰鸣,周围的景致便跌入了一片漆黑。

“1号地牢,是不是你们锡庄的VIP地牢?亲王套间?”丹渊用胳膊肘戳了戳站在身边的将校问道。

“您进去就知道了。”黑暗中,一个将校冷淡地说。

如此过了将近一分多钟后,丹渊隐隐感到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在冷冰冰的空气中,轰鸣之声戛然而止,两人的眼前随即豁然开朗了起来。

丹渊眯着眼睛,努力地适应着光明,在眼前的景致逐渐清晰之后,这才看清周遭的一切:只见庞大的空间中,环状的墙壁和地板光溜溜地反射着刺眼的白线;在圆形空间的最中央,一座高大的石碑高高地矗立着,在石碑的四周,一个个长方形的箱子将其环绕着。

在嗡嗡作响的天花板上,寒气以一种肉眼可见的状态疯狂地自排风口倾泻而出。

“委屈二位在这里凑活凑活了。”

冷飕飕的空气中,银光锃亮的地面和墙壁泛着寒冷的光泽,在缓缓降落在了地面之后,两个将校一把将他们二人推在一边,扭了扭手腕转身离开了。

“这是……地牢?”朝四周看了看,丹渊哆嗦着抬手敲了敲四周光滑的墙壁,“倒像是冰箱。”

“与其说是冰箱,不如说是停尸房。”

走到了一个箱子的前面,朱季爻蹲下来看了看,冷冷地说道。

“你说什么?”小跑着走到了朱季爻的身边,丹渊抬头一看,只见在箱子的最上方,一个玻璃的小窗上满是雾气,抬手将水雾擦干,丹渊仔细看去,竟见在箱子里面浮现出了一个双目紧闭的人脸来。却见这人约莫四五十岁的光景,满脸的络腮胡自耳际连到下巴,很清晰的一道伤疤深深地印在额头上。

“您……哪位啊?”朝着玻璃窗里的人脸左右看了看,丹渊皱着眉问道。

“王爷不认识这个人?”看着一脸迷茫的丹渊,朱季爻一时语塞,在见到丹渊朝自己摇了摇头后,朱季爻低下了视线叹了口气,湿热的雾气中,玻璃窗再次遮上了一片白蒙。

“王爷,这人便是张朋光。”盯着丹渊泛起红色的瞳孔,朱季爻淡淡地说道。

“张厉侯?”盯着眼前这个粗糙而宁静的面孔,丹渊俯在棺材上端倪了一番,抬起食指关节来敲了敲玻璃,“和照片上长得不大一样嘛。”

“王爷您应该是见过他的,我记得曾经看过他抱着您的照片。”

“见是见过,不过那时候我才五六岁,等到十岁从上京回平府时,他已经被我爹杀了。”说着,丹渊抱着胳膊,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随即往其他的棺材走去。拭去棺材上的冰碴,只见在众棺的上面,都刻写着棺主人生前的姓名、官衔和生卒年限。

“蒋奉新、刘化宛……这些都是当年父王杀死的平邸旧臣……”一个个观摩着刻在棺材上的文字,丹渊时不时地擦开玻璃小窗探看一下棺主人的相貌,“看起来大多都死在广仁七年到十年。”

“最早一个被处死的就是这个张朋光,死在广仁六年。”说着,朱季爻拢了拢棺材上的冰碴,轻轻地敷住了遗体上的玻璃窗,“南征北讨十几年的一员大将,没想到会死在一个对联上。”

一听这话,丹渊转过了身来看着朱季爻:“我也就是听王府前的看门大爷说起过这事。怎的么,你们沈府的人也知道详情?”

“不仅是沈府,这件事诸邸之间都传开了。”

说着,朱季爻站起身来,一边朝手心呵着气一边看着丹渊。

“广仁六年,指挥总部张朋光在没有孝王王令的情况下,擅自带兵讨伐那氏一族的割据势力,虽然最后大获全胜,但却令孝王更加忌惮。那一年孝王刚刚继承王位满三年,而先父武王留下的骄兵悍将却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王府上下,一日百战,明枪暗箭,躲之不及。”

“记得是平叛之后一个月的事情了。一天晚上,孝王宴请众将以为犒赏。在席间,张朋光带着随他出征的将领跪在孝王的面前,拱手向他谢罪。在得到孝王的谅解后,张朋光站起身来,乐呵呵地向他进献了一件礼物。”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

站在群山中的密林里,白子青一面给连富松绳子,一边朝被绑在树上的冯云院说道:“这些个故事,在我入伍之前我娘都给我讲了八百遍了。”

“那就再听第八百零一遍!你冯叔叔是为你好!”忍着左肩膀的伤疼,冯云院咬牙切齿地说着,在他的面前,一队队穿着黑色军服的平团士兵押解着被俘虏的察兵,在白子青和那赫的身后走过。

“为我好?为我好能给我设下这样的埋伏?”

“你还好意思说我埋伏你?分明是你自己把自己当诱饵吸引我们的注意,之后派二团从后方搞突袭……”努力地挣脱着绑在身上的绳子,冯云院大喊着,“这副搞偷袭的作风,一看就是白连峦教的,下作!”

“随你怎么说。”说着,白子青抱着胳膊歪着头说道,“冯伯伯,我爹退休之后,和我姐妹仨可是说了你和先王不少好话,你说说我爹也就算了。可是为人臣子,乱议先君,不妥吧。说起来你这个代新侯的头衔,还是他老人家赏的呢。”

“少用这个破名号称呼我,丹红桓这个暴君赏的爵位,老子我不稀罕!”

忍着疼痛扭动着身子,冯云院有些神经质地笑着说道,“子青,你别忘了,当年张朋光是总部指挥,徐景亿也是总部指挥,看看他们两个的下场。我要是你,早就辞职不干了。你别忘了,他们平系丹家,对于勋将功臣都是如何处置的!”

冷冷地盯着冯云院那布满血丝的双眼,白子青咬着下唇,一句话都没说。晚风轻拂的月夜,树林在伤员的惨叫和呻吟中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斑驳交织的树影下,沾着血迹的树叶如同秋日的霜叶,在一片蝉鸣中哀叹着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