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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历史军事 > 大明天子的造反日常 > 第三百五十六章 马进不幸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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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六章 马进不幸的人生

父母双亡的悲剧丝毫没有让马进悔悟,由于年纪小,他暂时还没法去从事马匪这份光荣的职业;

年幼的马进便偷偷跑进县城,仗着手脚灵活和常人对孩子的松懈,

有一次他鬼迷心窍、偷到了坏脾气的屠夫头上,屠夫暴跳如雷,把马进捆在柱子上当众打得鲜血淋漓,而后不管不顾地收摊走人。

那天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上来放走马进的,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偷子去得罪蛮横的屠夫。

太阳下山后,屠夫绑住马进手腕的绳子终于松了,马进这才得以一瘸一拐地逃回家中。

此时他的手腕已经被勒地青紫,身上一道道血痕早已愈合成痂,看上去格外狰狞。

马进家中只有一个姐姐,姐姐看见他的模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连声劝他以后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边、别去县城了,马进只是笑了笑。

“姐,你看看咱家这地,像是能长庄稼的吗?”

姐姐不由自主地扭头去看家门前这块小小的耕地,如果这块地能再肥沃一点,他们的父母也不会去当马匪了。

大明的正税只有三十税一,但杂税和徭役繁多,而且地方官不敢收士绅老爷的税、还会把本该由老爷们交的税都摊到他们头上;

要是年景差些,这块地的产出缴完税后养条狗都费劲,不问士绅老爷借砍头贷日子根本就过不下去,然后债务就这样越积越多,直到他们失去土地,沦为事实上的农奴。

马进也在看门外那块薄田,他不屑地冲地上吐了口唾沫。

“你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这就是咱们的命,要么当个混蛋、要么活得连狗都不如。”

“我想当老爷,哪怕当完一天就死了也行,想出头,我就得去偷、去打。”

姐姐沉默良久,最终也没说出一句劝的话,只默默把年幼的马进搂在怀里流泪,他们家连请郎中开副伤药的钱都没有,只能靠马进自己躺在床上慢慢养。

在得到姐姐的默许之后,马进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事业”中去。

随着个头一天天长高,他的事业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他逐渐从一文不名的偷子混成了县城里的帮派大哥,每天带着十几个弟兄招摇过市,往家里送的钱也越来越多。

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变好,直到有一天马进的手下在斗殴中失手打死了乡绅范老财的儿子。

马进知道大事不好,立刻让发小去通知家中的姐姐收拾东西离开,自己则连夜逃进山中避风头。

但范老财来得比他想象中还快,马进前脚走,范老财后脚就带人赶过来拿住了他的手下。

手下吃不住范老财的拷打,又实在不知道马进躲到哪里去了,就索性把马进姐姐的住处供了出来。

半天之后,范老财带着手下咬牙切齿地离开。

马进的邻居壮着胆子收殓了马进姐姐的尸骨,又把她遇害的噩耗偷偷带进山里,马进哭得昏死过去,醒来后以手指天,发誓一定要为姐姐报仇。

他背上父母留下的长刀,带着七八名兄弟趁夜色翻进范老财家后院,把范老财家上上下下二十几口、连着看门的狗都杀了个干净。

随后逃到山林中投奔了当地赫赫有名的悍匪赵瘸子,慢慢凭着凶狠好斗打出了自己的名头。

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年轻力壮的马进带着兄弟们火并了年老的马瘸子,把山寨抢了过来,从此成了赫赫有名的“马黑熊”。

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脸,看着女人惊恐而无助的泪水,马进破天荒地没有一刀砍下女人的脑袋,而是把她带回山寨好生养了起来,不久后两人还正儿八经地成了亲。

正所谓日久生情,马进和女人睡着睡着睡出感情来了,女人也有了身孕,摸着女人微微隆起的小腹,马进第一次有了“安顿下来”的念头。

在掏空了自己多年的积蓄后,马进偶然认识的一名县丞终于松口,答应帮他谋个“清白的身家”。

县丞的计划很简单,南直隶有位年事已高但膝下无子的老乡绅,最近准备从远房亲戚那里过继一个孩子过来继承家业。

他们家三代没出过读书种子、门第早已破败,不用担心有什么官场上的同学或老师干预;

只要首尾处理地够干净,即便老乡绅全家都被强人害了,县丞也能把这件事按下去。

马进按照县丞的指示截杀了老乡绅的远方侄子,夺走信件自己伪装成那个侄子,装作与县丞在路上偶遇一同前去拜会老乡绅。

老乡绅虽然心存疑虑,但看在县丞的面子上还是将马进引荐给亲朋和庄客们。

一个月后的夜里,几十名骑马挎刀的蒙面马匪冲进庄子,从老乡绅家敞开着的大门直冲进去。

老乡绅当晚全家遇害,只有住在客房里的马进躲在床底幸免于难,之后在县丞的帮助下继承了老乡绅的全部遗产。

只是马进的安生日子过了没两年,一个叫张居正的王八蛋被任命为内阁首辅,启元改革开始了。

在压服大多数政敌之后,张居正迫不及待地开始推进考功法与清查田赋,而清查田赋的第一站,就是朝廷掌控力最强的南北直隶地区。

县丞知道这个消息之后骇地当场昏死过去,他连马进的单子都敢接,那路子有多野就可想而知。

下帮马进这样的匪徒洗白身份,中帮乡绅豪强隐瞒户籍、吞并田地,上帮一些大人物处理脏事和提供玩物,屁股要多脏有多脏,比马进都禁不起查。

黑白通吃的背景在平日里让他赚得盆满钵满,但在张居正大力推动改革的背景下,这就是催命符。

那些大人物不会向他这样的臭虫伸出援手,反而有可能主动处理掉他以免牵扯到自己,县丞苦心经营的关系网派不上半点用场。

走投无路的县丞找到马进说出自己的计划:煽动民意、袭杀钦差、一把火将鱼鳞图册烧掉!来一个死无对证!

张居正派人清查田赋,说白了就是为了增加户口和田地嘛,只要有人交税,他就不在意这税是谁交的,只要最终数目能达到预期就行。

鱼鳞图册烧掉以后肯定要重编,县丞和马进可以接受把隐田隐户交出来,只要不让上面知道马进这种人是怎么变成乡绅的就行!

计划的前两步完成地很顺利,但卡在了最后一步,刺客杀完钦差后没来得及把账册烧掉就被护卫擒住了,现在猪头都知道背后有人指使。

跟福建、两广那种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不同,朝廷对南北直隶的掌控力度很强,重视程度也相当高。

朱翊钧可以堂而皇之地在两广贩军械、养私兵、开工坊,但他要是敢在南直隶这么干,不出一个月就会被锦衣卫找上门来。

像人为痕迹这么明显的刺杀行动,手脚还做得这么不干净,朝廷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他们迟早都会被挖出来。

马进思前想后,最终还是觉得这事要遭,自己迟早得被锦衣卫找上门来。

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县丞骗到庄子里严刑拷打,逼他吐出所有财产后一刀宰了,和其他几名与自己有同样处境的乡绅一同起兵造反,来投奔南直隶势头最猛的义军。

亲兵虽然不知道马进的来历,但也一眼看出这些投奔义军的士绅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朱翊钧给他的命令只是把人带过去,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冲马进点点头便老实引路。

看着沉默的亲兵,马进本能地感到有些不安,一路上不停朝四周张望。

在北伐被刘显挫败后,朱翊钧将义军的临时总部设在丰城,亲自在后方动员人力物力支援前线,顺便在战前赶紧把漏网之鱼都抓起来宰了。

为防止明军间谍渗透,义军对丰城实施严格的军管政策,入夜后任何人不得出门,任何人不得大声喧哗,否则巡夜士兵可以将他们就地格杀。

就算在白天,每十户人家也只能选出一个代表上街采购必备物资,城内所有商业活动都被压缩到极致,成年男性都被义军征召入伍或搬运物资,此时的丰城显得格外萧条。

寂静的大街上,偶尔能看到行色匆匆的义军士兵走过,朝马进一行人投来怪异的目光。

马进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转过一个路口,几百号人突兀地聚集在街口,几百名围观者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反而眼神里充满期待、伸长了脖子使劲往台上张望着什么。

街口高台上,义军打扮的士兵手持长枪警惕地望向四周,屠夫模样的络腮胡大汉赤着上身一下下磨刀,他面前跪着二十多个犯人,男女老少都有,看上去都没什么战斗力。

最小的犯人身高还不到成人腰部,但还是如其他人一样被绑缚着跪在地上,神情茫然而惊恐地看着台下的围观者。

马进心中警铃大作,他连忙讨好地拍拍亲兵。

“小兄弟,那些都是什么人啊?”

亲兵头都没往那边扭,戒严时期的丰城只有一种情况下才会允许百姓聚集:公开处决劣绅的时候。

“你说他们?刚被抓来公审的地主劣绅,全家都在那里了,围着看的是他的佃农和当地自治会的乡老和乡正,他们把那劣绅的地给分了,不亲眼看着这孙子全家被问斩不放心。”

对于南直隶的占领政策,朱翊钧一直秉持着“自己吃肉、百姓喝汤”的原则。

即义军把金银珠宝、古董字画、铜钱等便携的高价值物品拿走,农具、耕地和带不走的粮食则就地分给乡民。

军队走之前再简略地清查一下当地的田地和户口,把原先乡约组织里的乡老、乡正等人叫过来,协定一个比较合理的农税和壮丁数量,农忙结束后乡正带着人和物资去县城报到。

只要老实交钱交人,义军既不会杀平民、也不会干涉乡约对地方的治理,双方井水不犯河水。

义军和乡民对这个模式都很满意,乡民尽可能避开了战火,义军则以最少的地方驻军获得尽可能多的人力物力,皆大欢喜。

但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当地乡民都害怕义军走之后乡绅们再回来,收拾那些敢和义军合作的乡民。

为了打消他们的后顾之忧,朱翊钧贴心地允许他们挑选代表进城观看处决劣绅全家的全过程,事后还会派人拎着风干的劣绅脑袋去乡下转一圈。

就是为了告诉那些不安的乡民:当初欺压你们的劣绅全家都已经死球了,没人会报复你们的,那些地放心拿吧,皇帝来了都不能拿你们怎么样!

事实证明,这个做法虽然残忍,但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各地区自治会的人心迅速安定下来,只要义军要求的农税和壮丁数量不是太离谱,乡老们讨价还价一番也就认了。

朱翊钧知道他们肯定隐瞒了不少人口和耕地,但义军实在没有认真核查的时间和人手,只能收上来多少是多少,实在不够用再临时加税。

“劣绅?那......那有什么具体的判断标准吗?”

马进听完脸都绿了,他也算读过一点书、了解官军和叛军大概都是个什么作风,但义军这种行为他是真的完全不能理解,你造反都不需要跟士绅打交道的吗?

别看那些乡民现在恭恭敬敬的,只要你吃哪怕一场败仗,这些表面上归附的地区马上就会开始拖延、甚至拒绝上交兵源和税赋,所谓的自治会完全是把根基建立在随时倒塌的沙丘上。

不把自己跟扎根地方的乡绅豪强绑定起来,你怎么有稳定的统治基础?怎么在惨败之后快速恢复元气?乡民们最狡猾不过,偷税漏税你连个查的人手都凑不齐啊!

带路的亲兵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微笑,很是和善地拍了拍马进的肩膀。

“标准?我家大帅是最仁善、最公正的了,判定劣绅的标准自然非常严格。”

“给他干活的佃农超过十个,能喘气,这种家伙就叫劣绅了。”

张居正看到这嘴角抽了抽,顺手翻了翻题本旁边一份锦衣卫不久前刚递上来的附报。

看在马进一伙人主动来投的份上,叛军首领也没有过分为难他们。

只是把他们带来的两千多人打散收编,随军的家小扔到后勤去做苦力,再把他们自己和庄户丢到先锋营去打头阵而已。

义军的先锋营名字好听,但实际上就是对一群刺头降兵的废物再利用,随便发点破铜烂铁就往战场上赶,主要起骚扰敌军的炮灰作用。

因此先锋营的死亡率有点小高,平均每场战斗阵亡六、七成左右,能活三个月就算百战老兵。

不过义军首领貌似挺欣赏那个叫马进的,特意给他发了副品相好的棉甲、还提拔他当了队长。

如果马进运气够好、真能从先锋营的死人堆里爬出来,那明军不久以后就会见到一名叫“马进”的义军将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