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围观的人倒是越来越多，华丽的马车停在一边没动，马车帘子掀开，郑翡稳稳的坐在里头，鼓着眼睛盯着从马车上跌落的人没动。
旁的丫环劝导：“夫人，您还是赶紧送公子回去吧，再让他闹下去，怕是要出事。”
郑翡气恼道：“怎么送，他一喝醉便六亲不认的撒酒疯，还一味的往春华楼跑，如今摔下去，要是摔晕了，我才好送他回去呢。”
郑翡说的是气话，但她一直被二夫人惯着，跟二夫人一样最是会胡搅蛮缠，还没二夫人那份眼力见，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也没想过是不是会有人传到顾家夫人的耳朵里去。
顾康喝得醉醺醺的，有人来抚他也被他推开了，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前走，却又跌了一跤，牙都磕掉了，郑翡才气鼓鼓的下来叫人将他压着抬上了马车。
等这里闹剧停了，苏拂才问道：“顾康查的如何？”
“顾康最有意思。”夏娆看着素秋纵然冷着脸，还是一副不好意思说的样子，道：“他生性风流，的确是随了他亲爹的，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亦或是说，顾家人都不知道，顾康其实真的是顾大人的亲生儿子，只不过是当年一桩风流韵事后生下的。顾老爷当年自己拍拍屁股走了，留下那楼里的琴娘遭人责骂，好容易生下这个孩子，孩子就被人老鸨拿去卖了，她至今被困在春华楼里做低贱的勾当，却不知儿子近在眼前。”
“那顾康与静王妃之事，可是属实？”苏拂略皱眉问道。
夏娆朝她看了看，半晌才点了点头：“这件事在顾府不算秘密。顾老爷生性风流，府中姬妾无数，庶子庶女更是一大堆，却都没什么出息，唯独一个顾康和静王妃还算有些脸面，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顾夫人生性懦弱，更是从不敢说什么。”
苏拂哑然，这样的一家子，难怪会纵容这样的事情发生，也难怪顾康和静王妃敢在长公主府就私相授受，做出那等事来。
苏拂算是大开了眼界，只道：“这件事暂且瞒着，不要戳穿。”
“是。”二人点头。
苏拂将窗户放下，这才道：“往后的消息，我会继续让晓春送来，你们无需过多担心。现在除了静王府和楚王府，还要盯着豫王府。”
“是。”夏娆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姑娘明明可以离开这些旋涡，何必卷进去呢？”
素秋也抬眼看着她，因为她们处境虽然不同，却同样深陷感情的泥淖里。
苏拂莞尔：“人活一世，平庸是过，相争也是过。以前没有王爷，我喜欢潇洒自在，如今有他，我也可以尝试过过背的生活，只要心是自由的就好。”
素秋手心微紧：“若是心被困住，姑娘以为如何？”
“你既然开口问，便是已经做了决断。素秋，不论你怎么样决定都好，当初救了你们，我并不是要你们一辈子困在我身边。你们随时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日子，谁活一辈子都不容易，何必处处委曲求全呢？“苏拂温和看着她。素秋夏娆跟着他的时间不短，她也希望她们都过得好。
夏娆微微呼了口气，笑看着苏拂：“姑娘再待我们这样好，我们更是离不开了。”
“离不开就留着，有了别的想法就去做，不要怕。”苏拂说罢，端起桌上的梅花酒给素秋：“华先生酿的，喝了或是倒了，都由你。”
素秋接过酒杯，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她爱了十几年，若不是因为自己，也许华先生可以被成全，可以早早早跟姑娘在一起，可是姑娘却因为自己，从未选择过先生，而只身卷入了泥淖里。
她的爱，既害了先生，也害了姑娘。
她眼中泛泪，不舍的看着酒，只缓缓将酒放下：“奴婢做不到将这样好的酒到了，却也不能喝，只能放下。”
“放下也好。”夏娆上前拍拍素秋的肩。
苏拂瞧见她自己有了决断，也不多说什么，正好月息姑姑已经出来在门口候着了，她这才提步离开了。
离开琳琅阁时，苏拂知道华先生就在二楼某处看着她，却始终没有回头。
才出门，大风乍起，将路旁的树叶全部卷落，落在长街上，只留下树木光秃秃的影子，凄凉而又孤绝。
华寒水负手立于二楼，看着底下的华盖马车慢慢离开，心也慢慢随着离开。
素秋从外面进来，瞧见他，离了还有三步远便停下，浅笑道：“先生为何不放下，明知不可能。”
“可能的。”华先生长眸微敛，沉稳俊朗的脸上，带着的是一份宠溺的笑意：“她喜欢这繁华世界，便由着她再嬉闹一阵子，等她不喜欢了，我就要带她走了。”
素秋总觉得每当苏拂离开时，华先生都是陌生而疏离的，好似这么多年从未认识过他一般。
华先生慢慢转过身，瞧见素秋盯着自己带着几分陌生的目光，温润一笑：“时辰不早了，她最近好似喜欢红色，将新到的那匹红色鸳鸯锦的缎子拿去给她做一套裙子吧。”
“是。”素秋下意识的便应了是，等反应过来，才发觉方才好似竟是被人下了命令一般，匆忙转过身，华先生的身影已经是走远了。
苏拂回到王府，瞧见晚月早早在门口等着了，这才笑着要下去，却被月息拦住。
“王妃别急，奴婢扶您。”说罢，先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又让人拿了矮凳来，才亲自扶着她下来了。
“王妃，您回来了。”晚月笑着跑过来，话还未说完，便听月息一声呵斥：“不知规矩，见到王妃要行礼，你素来懂事，怎么也忘了？”
苏拂不知月息为何突然这样大的脾气，难道是因为方才琳琅阁的事？
晚月赶忙跟苏拂行了礼，有些战战兢兢。
苏拂面色微微有些不虞，只道：“姑姑想必乏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奴婢还是伺候王妃吧，身边这些丫环们毛手毛脚的，奴婢担心出了事。”月息执意扶着苏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