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的死，引发了现场的大混乱。
原本只是凑热闹，看普通打架斗殴的人，见到了都已被刺穿胸膛的尸体，立刻乱成一团，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四处尖叫逃散。
一来是樵夫的手段太过骇人，普普通通的树枝就能将人的胸膛刺穿，场面冲击太大，让围观者有些接受不了。
另一个原因则是现在现场死了人，依照秦国律法，他们这些围观的人都会被官府一起抓走。
虽然最多只是被官府循例盘问几句话，就会被放回来。
但这年头，谁都不想无缘无故到衙门里走一趟。
但是在场有两拨人，却是在众人慌乱逃散中，一动不动地留在原地，和慌乱逃散的人群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两拨人，一拨是代国使团成员，以及代国的贵人赵梦舒。人数有十几个人，他们将赵梦舒以及阿支那也团团围在中间，避免二人受到慌乱人群的冲击。
另一拨人则是皮肤黝黑，身上披着脏兮兮兽皮衣的都已同族。
他们是千夫长派遣，负责一路上看押俘虏，和保护秦国货物安全北上的。
人数看着比较多，从各个方向不断往中间挤，不断有冲撞到他们的人被这些身形敦实的汉子摔倒出去。
“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
有阿支那也在旁边提醒，赵梦舒很快注意到了那些明显和倒闭那个汉子一伙的逆行者。
赵梦舒忍不住对着还站在都已尸体旁边，若无其事的樵夫宋集大声提醒。
宋集无所谓地看了那个被保护在中间的少女，肯定了自己早前的猜测。
这个看着没有多少阅历，仅凭着一腔热血就跑出来管闲事的少女，很明显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现在看看在四周保护她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双目炯炯有神的精壮汉子，显然这个小姑娘的身份比起富贵人家的小姐还要更加高贵一些。
只不过这一次，都和他宋集没有任何的关系。
兽皮衣汉子向他下死手的时候，宋集就已经把他当成一个死人来对待。
虽然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杀过人，但这些年在山上独居，还要经常入山林砍柴，遇见过的豺狼猛兽不知道有多少。
而死在他手中树枝的猛兽，就有以皮糙肉厚闻名的野猪。
同样也是这样被他一招贯穿了躯体，宋集心中表示，这个人的身躯，甚至还没有野猪来的有阻力。
“这位朋友，对方的帮手不少，不如暂时跟我们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看到宋集捡起地上的那捆柴火，一副就要这样干脆利落离开的样子。阿支那也起了爱才之心，忍不住开口好意挽留。
虽然那个死者的帮手看起来不少，但这次使团为了保护赵梦舒，一样带了不少代国的士兵。
更何况阿支那也这次还把自家培养的护卫侍从也带了出来，加起来有几百可战的力量，根本不用怕这死者的帮手过来寻仇。
除非对方是秦国官府的人……阿支那也心中列出了唯一一个他无法抗拒的事实。
不过从这些人的打扮，还有早先他们押送的俘虏。阿支那也可以推断，这些人只能是来自北方的某个部落。
虽然对方一样是黄皮肤黑头发，但从长相，穿着甚至身材，都能断定对方不是秦国人，甚至不是中原任何一国的人。
自己这一副异于中原人的外貌，能在代国成为官员，纯属于特例。
只是不知道宋集是对阿支那也心存疑虑，还是不想连累人。
反正对方只是朝着阿支那也面目表情地点了点头，就背着那堆柴火选择离开。
只是这一次，他的另一只手不再是赤手空拳，而是另外拿了一根差不多跟剑一样长短的树枝在手。
“这人怎么这么不领情。”赵梦舒气急败坏地用自己的小蛮靴跺了跺地上的积雪。
那些死者的同伴已经发现了樵夫，从他们死死盯住樵夫的双眼，可以读出他们心中对樵夫的愤怒。
这个樵夫哪怕武功再好，肯定也没有办法对付那么多人的围攻。赵梦舒认为，樵夫不接受阿支那也叔叔的庇护，到时候肯定要被那些人抓去给死者偿命。
“叔叔，我们帮帮他吧。”赵梦舒无奈地拉着阿支那也的袖子恳求。
在她看来，这一切的发生，就是因为自己的贸然掺和，才导致樵夫为保护自己而出手。
而樵夫和那个死者之间，也是因为那次较量，才让彼此的矛盾再次加深，最后变成了斗殴和厮杀。
那个当街鞭打他人的死者，在赵梦舒看来肯定不是好人。死者的同伙肯定也是和死者一样不是什么好人。
现在他们聚集过来，肯定也是要找樵夫寻仇。如果樵夫有什么闪失，那因为她赵梦舒的这一次插手，就至少要死上两个人。
这让从小连只鸡都没有杀过的赵梦舒，感到十分的难过。
赵梦舒的哀求，让阿支那也下定了决心。
他对站在赵梦舒身边的冯涯吩咐道：“发号令，让客栈里的人出来帮忙。”
冯涯神色郑重的点点头，伸手入怀掏出一根底部有一根线的竹筒。
冯涯冲着客栈屋顶的方向扯动了竹筒底部的线条，只听“咻”的一声，一支响箭从竹筒内射出，飞射到客栈的上空中去。
很快，围观的人群逃散。
几十名身穿兽皮衣，皮肤略显黝黑，身形矮胖敦实的汉子分成两拨，把死者和背着柴火的樵夫给围了起来。
一个看样子似乎是这群人首领的汉子，蹲下去查看了一眼死者的，确定那个人已经死亡后，对着周围的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子。
“不好，这些都是草原上的胡人，听他们说话，似乎是林胡的一个分支部落。”
使团的成员在听到响箭后，也很快出现在客栈门口，神色严肃地看着那几十个皮肤黝黑的汉子。
而阿支那也在听到那个蹲下去检查死者的汉子说话后，大致认出了这群人的身份。
这让原本想要插手帮忙的阿支那也，心里有些犹豫起来。
如果只是草原普通的部落，阿支那也还可以仗着人多保下那个樵夫。
可死者所在的部落竟然是林胡，这个拥有近十万铁骑的草原大部族。代国和对方部族的实力悬殊，让阿支那也心中正在不断权衡着。
人才虽然重要，但为了一个会武功的人才，而让代国得罪林胡，只怕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至于说什么杀光现场这几十个人保密的办法，阿支那也压根就没有想过。
不说使团中人员混杂，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林胡安插在代国的奸细。就是这集市沿街，也同样有许多来往的客商躲在暗处偷窥。万一谁把消息泄露给林胡，只怕代国会因此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
为了一个秦国会武艺的樵夫，去把一个拥有十万铁骑，还向来和代国关系不错的草原部落给得罪了。
阿支那也心里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
他突然矮下身子，把自己的一切推测都小声地告诉给了一旁的赵梦舒知道。
“你说，这件事情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