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剪刀吗？小的，锋利一点。”孟星澜比比划划想要借一把剪刀用用。
掌柜很客气，抽屉一拉，大大小小五六把剪刀随她挑选。
孟星澜挑好剪刀正准备上楼，大门口呼啦啦涌进来七八个官差。
外头大雨如注，官差们撑着伞进来，身上水渍挺多的，看样子走了不少路。那位穿绛红色官服的差爷好像是领队的，长得凶神恶煞，表情也不善，双眸锐利，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他把牌子拍到柜台上，沙哑着嗓子向掌柜说道：“查房！”这声音配上这表情，看上去像是几天没睡过觉的样子，极度不耐烦，一丁点火星就能炸了他的脾气。
他说完也不等掌柜反应，后面几位差爷自觉往里走，有人去堵前后门，有人往厨房后宅行去，剩下的人安静站在领头差爷身后，等着跟他一同去客房挨间检查。
孟星澜看他们暂时没留意自己，拿好小剪刀转身上楼回房。差爷望着她的背影想了想，感觉有点不对劲，但什么也没想起来，于是转过头来叫掌柜带路，从第一间查起。
“你借了什么回来？”陆知辰又躺在榻上闭着眼。下雨天嘛，就该多睡觉。
孟星澜挠挠头，先说了刚刚楼下看到的官差，并问他：“什么是查房？”
陆知辰立刻坐起穿靴，嘱咐道：“你在桌边坐着，等一会儿我应付他们，你什么话也别说。”幸好他早有准备。
孟星澜捏着剪刀听话坐下，闲着也是闲着，拿剪刀把刚才乱涂乱画的纸剪成一条一条的。
不大会儿，门口响起一连串“啪啪啪”拍门声。陆知辰收敛痞气，看起来像个良民样子，满面笑容去开门，腰稍微往下弯那么一点点，以示对差爷们的敬意。
“查房！住了几人，什么关系，身份路引拿出来！”一位蓝衣官差几乎吼着说话，虎目圆睁，一脸怒气。
孟星澜听到就傻了，她从没见过自己的身份路引！
“啊，差爷辛苦！”陆知辰客客气气鞠躬，像个普通老百姓一样，从身上掏出两份身份路引递过去，口中答道：“小的名叫陆肇，这是我表妹林蓁蓁，我们这是要去颍州，我的祖母家里。祖母身体不大好，说想见见我表妹，所以我就带着她去一趟。”
“胡说八道！”差爷拿过身份路引看几眼，抬了下巴问孟星澜，“你说，家住哪里？”
这下陆知辰傻眼了，提前没有跟孟星澜说好，实在是没想到官差如此尽职。一般查这东西都是走个过场，只要不是旧楚的身份，就不会被关注。
孟星澜手里没停下，继续剪纸条，口中回答：“景州。”
“家里做什么的？”差爷又问。
“开药铺的。”孟星澜笑着转过头来看向问话的差爷，毫不怯场。
那位差爷又望望陆知辰，问她：“这是你表哥？”
“嗯！是我表哥。”孟星澜点点头，非常真诚。
“行罢，这几日镇上不太平，姑娘家多加小心，别只一个人待着。”差爷把身份路引还给陆知辰，挥挥手带队前往下一间。
陆知辰舒了口气，点点头送别差爷，正要关上房门，一只大手扶住门框，道了声：“慢着！”
说话的人正是领头的差爷，他一脚跨进房门，双眸对上孟星澜。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刚刚的对话他都听到，对答如流没有问题。只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差爷空拳放在唇边咳嗽两下，狐疑上下打量孟星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蓁蓁。其叶蓁蓁的蓁蓁。”孟星澜低下头，躲避他的目光。
“多大了？许亲了吗？”
“回大人的话，今年十三，尚未婚配。”这差爷是想娶她吗？
差爷终于看懂哪里不对：“你为什么没有耳洞？”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女孩子，却披着发，像男子一样只用发带在顶上挽一个小髻，还没有耳饰。不男不女的，看着怪异。
陆知辰松口气，同时也好奇，想知道孟星澜怎么回答。
孟星澜不能说实话，全靠想象力：“小时候一位云游高僧说我有佛缘，跟我爹说的，最好将我当男孩子养到成年。”
“原来如此。”差爷也轻松起来，点点头转身就走。大周礼佛，高僧说的话定有他的道理。
陆知辰终于把门关上，背靠着门长舒一口气。
“好样儿的孟星澜！”陆知辰挑起大拇指夸赞她。
“你怎么知道路引上写的是景州？猜得到是药铺？”他开心不已，凑到桌边笑嘻嘻问她。
孟星澜不觉得这很难猜，耸耸肩答道：“路引是你在景州办的罢，那肯定写景州。我爹的身份不能说，那就只能说我二叔的家世了。给我看看。”说着伸手讨要自己那份作假的身份路引。
见上面的名字写的是“林蓁蓁”，孟星澜眉眼带笑，特别满意，这才是她心里最喜爱的名字。
“蓁蓁，你太聪明了。”陆知辰宠溺地笑，眼里全是星星。
“说了你不能叫，不是我家里人不许叫！”孟星澜收了笑容，给他一记白眼。
“早晚的事，先叫起来。”陆知辰毫不在意她的白眼，桃花眼里全是勾引，“你也可以叫我小名啊，阿肇，来叫一声听听。”
孟星澜不理他明目张胆的调戏，翻着他那张身份路引，见上面写的是陆肇，好奇问道：“不是假名？还以为是随便起的呢。”
“我小时候，家里人就叫我阿肇。肇端之肇，我爹起的。”陆知辰眨眨眼，恳求道，“以后，我叫你蓁蓁，你叫我阿肇，好不好？”
“不好，我不同意。”孟星澜认真起来。
“行罢，那叫你星澜总可以罢？”退一步就退一步，大丈夫能屈能伸。
这她没有意见。
陆知辰躺回软塌，不轻不重冷哼一声，不太甘心的样子：“早晚叫你姓陆！”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见。
被官差查房一打岔，她差点把剪刀的事情忘了。
换上求人的神色，孟星澜笑得一脸谄媚：“陆知辰，帮我个忙呗！”
“说罢！星澜。”陆知辰见她笑靥如花，心里也欢喜得很，她要求什么他都肯答应。
“那个……”孟星澜期期艾艾，“我不会左手用剪刀，你帮我剪一下右手指甲行不行？”
“呃……好。”陆知辰想破脑袋也绝想不到要帮这样的忙。
孟星澜见他答应，大喜，拿剪刀刀刃在烛火上反复烤过，又拿纸擦干净，一脸期待，还有些不放心：“不要剪得太短。”
说着把陆知辰拉到榻上坐着，她坐在靠着榻边的小圆凳上，背对着陆知辰，把右手半举着等他动手剪。
活了十七年，陆知辰还没给别人剪过指甲，开天辟地头一回。他比划一下，看孟星澜的坐姿，得从后面环住她，和她同一个方向才好下剪刀。
“你别乱动。”陆知辰紧张得很，就怕不小心弄伤她，又心疼道，“手怎么这么冷？”
“从小就这样。”孟星澜满不在乎。
“以前谁给你剪指甲的？”他突然很好奇。没有婢女的孟星澜居然连自己剪个指甲都做不好，反差也太大了。
“我二叔啊。”孟星澜理所当然地答道。
陆知辰前胸贴着她的后背，呼吸有些急促，不悦道：“你这么大了，还是二叔给你剪的？”
不等她回答，想起什么又问她：“你的发髻也是二叔给绑的？”
孟星澜又点点头：“对啊，二叔在家的时候都是二叔给我弄的。要是在吴府，娇娇姐的婢女会帮我弄。”
“你是个大姑娘了，怎么也不避嫌？”陆知辰心里酸酸的，有些不是滋味。
“跟我二叔有什么好避嫌的。我还想过长大嫁给我二叔，然后管我爹叫大哥呢。”她曾经把这个气死老孟的计划说给吴娇听，吴娇笑得屋顶都要塌了。
“不要胡说八道！怎可以随意开长辈的玩笑！”陆知辰有点心烦，停手缓缓心神。
“你们都知道长辈不能开玩笑的，那怎么就把我和九王爷凑在一堆呢？”孟星澜对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坊间传言罢了，你既然说不是，那就不是。”
“嗯，本就不是！”想到九王爷她就汗毛一凛。
剪完右手，陆知辰又去拉她的左手。有人代劳她乐得清闲，把手递过去。
“陆知辰，你说今日官差来查身份，是为了什么啊？会不会有案子？”孟星澜第一次遇到官差查她，很有新鲜感。
“八成是有案子的。看那个领头的，几日没睡过觉了罢，估计碰到什么棘手案子啦。”
“那个蓝衣服大哥说别一个人待着，你说是杀人还是抢劫？”
“明日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你放心罢，有我在，没人动得了你。”
孟星澜有些好奇：“你的武功跟轻功一样好吗？”
这就不好意思自吹自擂了。陆知辰平静答道：“一样好。”
“都剪好了，我去给你端水，洗漱一下就睡罢。”陆知辰揉揉她的头发，把剪刀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