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孟星澜猛地惊醒。
映入眼帘是一个陌生的屋顶，不是她的房间，这是在哪？屋子里点着灯，虽然烛火不够明亮，但也够看清楚周围事物了。
她转动脖子，发现自己失了力气，感觉有些奇怪。好在也不用太费力就看到陆知辰坐在床尾那头，双手抱双膝，两眼通红，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孟星澜觉得奇怪，开口发现嗓子哑得很，像冒了烟一样。她只好先翻身下床找杯水喝，可没想到双腿根本使不上力，一步都没迈出去，直接跪在地上。
叹口气，她只好央求：“陆知辰，请给我倒杯水。”
陆知辰恍若未闻，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
小流氓不对劲，孟星澜心里想着，但还是喝水更要紧，她嗓子像是两片粗瓷摩擦，咽一下口水就反胃。
跌跌撞撞去桌边倒水喝完一杯，她心叹着总算舒服些，回头问道：“你喝水吗？”
屋子里就他们两人，自然是问的陆知辰。
那人依旧不理她。
孟星澜觉得奇怪，这小流氓向来喋喋不休，怎么突然转性了？还有，这是哪里？
她想了一会，才猛地回想起她是怎么遇到陆知辰的。
完了完了完了，她眯起眼睛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惊讶发现虽然衫子乱得跟泥地里滚过一样，但一件叠一件分毫未错。
逃过一劫？还是小流氓替她穿回去了？孟星澜心说该怎么办，看他那个样子，肯定是自己强迫他了的。她斜眼看他，又想这小流氓把自己衣服也穿得很到位啊，看起来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那他一脸被人揩油的绝望样子又是为何？
心里拿不定主意，孟星澜想着还是偷偷走掉算了。自己适才那个孟浪样子，想想都没脸见人。等陆知辰恢复过来，指不定拿什么难听的话揶揄她呢！
她起身往外走几步，伸手去推房门，推上的却是陆知辰的胸口。哼！轻功好就是了不起！
靠得太近，孟星澜不费力就看得清楚，他双眼布满血丝，下巴冒出点点青茬，神色可怖，活像一只地狱来的恶鬼，喘着粗气，仿佛下一息就可能扑上来撕碎她。
走又走不掉，打也打不过，说了也不听。孟星澜一时没有办法，干脆重回床上，卷起被子继续睡觉。天还没亮呢，再睡一觉吧！这场面还能坏到哪里去。
陆知辰见她居然又回去睡觉，心里莫名放松一下，不自觉喉结一动。他走到桌边，重新拿个杯子喝水，喝完继续回床尾坐着。这一夜对他而言也是负担极重，兄长那里他没法交代，孟星澜的情况又不明。他强迫自己闭眼休息，心知等孟星澜真正清醒后，这事才能弄得清楚，到时候该怎么样，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再度醒来，天依然黑着。
孟星澜睁眼看到陆知辰正在桌边喝粥。瓷勺碰碗叮当响，居然听着很是悦耳。她一掀被子坐起身来，问道：“有我的吗？”
陆知辰没抬头：“没有。”
顿了顿，又说道：“这碗我吃不完，剩下给你。”
孟星澜怎么可能去吃他剩的东西，干脆不接话。她坐到陆知辰面前，认真道：“你吃饱了就行，咱们说说昨晚后来发生的事罢。”
“后来？哪里开始算的后来？”
“唔……我记得咬过你……耳，耳朵……后……后来的事情就不记得了……”她越说越小声。
“后来我把你带回我家，你一直昏睡着。”陆知辰垂下眼眸，故作平静。
“原来这是你家。你的房间？”
“嗯。”
孟星澜轻松了，说道：“原来那个药也就雷声大雨点小。别院离顺京四十多里地呢，陆公子轻功真是天下第一的好！”
“这里是我家在城外的宅子，我可没本事带着你夜闯城门。”陆知辰抬眼看她，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哈？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没！没有！”陆知辰心虚。
“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她站起身来要走。
“干什么去？”
“去别院，一刀捅死那两个贱人！对了，你有匕首没？借我一把。”即使被郑子清埋伏过，也从未想过自己有用上兵刃的一天。
陆知辰一听就明白，是九王爷的后院起了火。晚上看到坐在主位的是九王爷，他就有些不安。看样子是哪个妒火中烧的妾室为了阻止孟星澜，刻意让她出丑。女子一旦德行败坏，再无嫁入皇家的可能。
他眉毛一挑：“你敢杀人？”
“哼，杀人有什么难的，不就冲上去一刀捅心口嘛。我杀完还把她们切成肉丝拿去喂狗！”孟星澜真的是被逼狠了，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陆知辰抱着胳膊倚在门上，淡然道：“是该杀。你还未及笄，居然对你用如此手段。”亲自动手就不必了，我会去做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只是，你当众杀过人后，以为王法于你无用？你杀的是皇族的人，即使只是妾室，也是大罪。而且，从此以后你再无可能嫁给九王爷了。”
孟星澜奇怪，问道：“谁说我要嫁给九王爷？”
她恍然大悟，又道：“那个贱人是以为……以为我抢她男人才……”
她原先只当是在前院吃饭违了什么礼教，导致卫道士站出来叫嚣。人心真是险恶，居然有人会记恨这种莫须有的事情。
果然还是二叔说得对，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这些人有病罢？九王爷是我长辈！”
陆知辰不以为然：“你们年龄相近，你又在宫外长大，虽辈分有差，并不是大碍。只要你们……你们俩相悦……”
他的脑子里反复浮现孟星澜气吹如兰却让他如堕冰窟的话：“没关系的，我的守宫砂早没了。”
孟星澜觉得面前这人脑子也有病，嚷道：“都说了是长辈！听不懂人话吗？”
不是九王爷，那会是谁？陆知辰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他猜不到。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孟星澜。
只知道她不爱吃饭，不喜珠翠，却从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她心里装着什么人。
眼前一头乱发，衣裳凌乱的少女，明明离得很近，却感觉远在天边，他只能远远看着，无力触碰。
孟星澜，你……
陆知辰心头千言万语，最想问的是这句，最不敢问的也是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