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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都市言情 > 四野微澜 > 第2章 闺名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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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糊的身板?随时会死的病秧子?呵呵……”孟侯爷在书房听义弟林栖迟禀告这些传言,除了冷笑还是冷笑。他面色红润气息均匀,举手投足轻松自若,根本不像吐过血。

孟执堂这个人,向来话少严谨,轻易不交底。虽然年岁不大,长期军旅生涯却给他雕琢了一张刀砍斧剁般的严肃面孔。双眼锋芒毕露,看人一眼仿佛剜人一刀。身材高大却并不威猛,换了一身常服后,锐气尽收,看起来只是一位贵气的世家公子。

手指轻轻点击桌面,他思考了会儿向管家下令:“孟叔,这阵子不要放蓁蓁出门,外面流言蜚语不该让她听到。”

管家孟长怀,被赐姓为孟,十几岁起跟着前前任侯爷,到如今接近五十岁的年纪,大半生为侯府操劳,是以连孟执堂也要敬他几分,尊他一声孟叔。老头子腿脚灵活,精神矍铄,中气十足答声“是!”随即领命退下。

等书房门重新合上,他又转头叮嘱林栖迟:“你也狠着点心,别她一央求,你就心软,带着她到处瞎逛。等风头过去了,你们再出门罢。”

林栖迟面上一红,嗫嚅着答道:“蓁蓁这么小,正是爱玩的年纪,天天关在府里会闷坏……”

孟执堂嫌他多事,脸上有些不耐烦:“小孩子有口饭吃,能养活就行了,你又何必操这么多心?”

“大哥!”林栖迟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跟义兄讲讲道理,“当初是我救的蓁蓁,也是我想收养蓁蓁,我本想让她姓林,跟着我学医,将来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是大哥非要抢去当亲闺女养,那总得尽一份父亲的职责罢?”

“我怎么不尽责了?府里哪样短了她的?”

“蓁蓁六岁了,还未开蒙。咱们得教她读书识字,人生道理。这样她将来才——”

“没说不教啊,过几年教也不迟。”孟执堂打断他的话,满脸不以为意。

“琴棋书画诗酒茶,女德女容都要学,这年纪再不开蒙就有些晚啦。”

“你不是说要教医术么?先学这个罢。”孟执堂采用迂回战术。

“我倒是想教……”说起这个事情,林栖迟一脸失落,“蓁蓁说树皮草根有什么好学的,没大用处。”

孟执堂听了这话哭笑不得,扬眉问道:“那她想学什么呀?”

林栖迟说道:“她想学武功。”

“不行。”孟执堂想也不想,断然否决。

林栖迟也觉得女子学武不妥,点点头。

孟执堂深邃的瞳孔幽幽泛光:“她如今这个身份,足够一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学什么武功,想干什么?”

林栖迟也不知,猜测道:“也许觉得有武功很威风罢……”

孟执堂皱眉思考了会儿才道:“学武功的事不必再提。你找个先生入府教书,也省得她一天到晚老想往外跑。”

林栖迟达成所愿,笑着领命,转身离开书房。

书房内再无旁人,孟执堂习惯性地皱眉沉思,虽然传言不足为惧,但他确实拿不准收养这个孩子是福是祸。

义弟说得有几分道理,他俩既然已决定相伴余生,便不可能再有后代,那么将来养老送终只能靠蓁蓁,所以这孩子得悉心教导才是。

可这孩子来历成疑,无论他如何试探逼问,她什么都不肯吐露。年纪虽小,却很懂得轻重。

孟侯爷思索着,指尖一下下点在桌面上,喃喃自语:“孟星澜……”

孟星澜,闺名蓁蓁,原名不详,来历亦不详。一个月前在野坡上跟流浪乞儿打架,险些被扔进锅里煮了,被心善的林栖迟救下。没想到这孩子跟他投缘,林栖迟便动了收养之心。

孟执堂原本并不愿身边多个孩子,但拗不过义弟,再加上侯府也需要有个孟氏后人。于是这孩子便记到了他的名下。

若孟家只是普通人家,养也就养了。可孟家是大周贵族世家,贵族的血脉不容玷污,若哪天被人发现这孩子不是亲生,恐怕……

孟执堂心中烦闷,去院中练了趟剑,心情才稍微平和些。

夕阳沉下,天边尚留几丝红霞,光线将万事万物覆上一层朦胧的暖色。孟星澜坐在自己的小院里仰头注视天空,有些星星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头探脑,眨着眼睛跟她打招呼。

她笑着朝天空挥挥手,又歪头寻找她最喜欢的那颗。听二叔林栖迟说,那颗星叫做北辰星。当然,这是此地的叫法,她以前叫它北极星。

其实她已来此地数月了,不会当地语言,也不懂伪装身份,只得闭口当个哑巴四处流浪。为了一口吃的,为了一件破衣烂衫,为了活下去,她每日绞尽脑汁。日子过得很辛苦,她总是挣扎在生死线上。

但即便如此,哪怕被人扔进炖着死狗的大锅,她也从未放弃求生。

她相信于逆境中定有变数,只要还有呼吸,决不放弃寻找生机。果然,二叔出现了。

二叔救了她,爹又收养了她。终于,终于能过上平安的生活啦!小小的身子坐在台阶上,孟星澜笑得一脸灿烂。

虽然这个爹又凶又冷,刚见面时还拔剑吓唬过她,可二叔又温柔又英俊啊!二叔带她去茶坊听说书,她这才慢慢开了口;二叔喜欢栽植草药,她便陪着给二叔跑腿扇风;二叔每日早晨为她绑头发,给她把脉,炖补品;二叔还给她买新衣服;二叔……

有二叔就够了!

这个院子也是二叔给她选的,因为院子一角长着棵巨大的梧桐,取名“凤鸣小筑”。小院不大,就在东南角,靠着侯府的外墙。院子唯一一间房雕梁画栋十分精致,里面空间宽敞,南北都开了窗,通风又敞亮。从房门口到院门口,曲折搭着长长的花廊,每年春夏紫藤花能开满整个院子。

这院子她喜欢极了!

二叔还教给她好多道理,原先她都不懂。

比如说,她有个曾经是将军的爹,并且世袭侯爵,所以她现在的身份也是贵族。自古皇族,贵族,平民和贱民身份有别,皇族住在皇宫里,贵族大多是当官的和有爵位的,卖身为奴的都是贱民,其余人都是平民。

又比如说,他们居住的城池叫做顺京,乃大周都城。往北去还有个国家叫大齐,两国一南一北世代交好。

曾经还有个国家叫大楚,不过因为违逆天意被周齐两国联军打败,所有的大楚皇族全都死啦,从此以后这个国家就没了。大楚于是被称为旧楚,城池被周齐两国分别接过来管辖,如今旧楚的百姓日子很不好过。

关于楚国覆灭,顺京的说书人很喜欢讲这段往事,她去听了几次觉得甚是有趣。可惜现在不知道怎么搞的,被爹禁足了,只好央求二叔讲给她听。

林栖迟出现在小院门口,余晖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了一层佛光。他温和地笑着:“蓁蓁,该吃晚饭啦!”

孟星澜站起身迎上去,笑着回道:“二叔,走罢!”说着主动牵二叔的手,穿堂过屋去往饭厅。

日子这样就很好,她要的不多,只要二叔在身边,只要没人翻出她的过往。

可惜新生活不总是一帆风顺。

入夜后,伺候她的两名仆妇手里拿着个盒子,悄悄进了孟星澜的屋子。

她俩没有点灯,只靠月光摸上孟星澜的床。一边一个人,把手里捏着的什么东西,朝孟星澜狠狠扎去。

她本就睡得不深,半梦半醒间猛然感受到身上的刺痛,立刻放声大叫。

胖仆妇捂住她的嘴巴,安慰道:“马上就好,小姐忍一忍,一会就好!”

她的脑袋,肩膀,上半身都被制住,动弹不得,只能胡乱蹬双腿,可惜人小,并没什么用处。

持续的痛感令她不断流下眼泪,心知无力挣扎,只能安静等仆妇终于完毕放开她。

耳朵,是耳朵,她们扎了自己的耳朵,血滴在瓷枕上,她听见那声音,不止一滴。

二叔,她要立刻见到二叔!这世上除了二叔,她谁都不能信!

鞋袜都不穿,孟星澜疯了一样往外跑。两仆妇不防,一时竟然没有紧追上去。

“二叔——”孟星澜边跑边喊,带着无所依靠的哭腔,透着伤心绝望。

守和院的大门立刻开了,林栖迟见孟星澜浑身颤抖,眼神涣散,肩上白色中衣泛着点点血迹,神情比当初救她时的情形还糟糕,一把将她抱起,转身往自己书房走。

后面闻声赶来的杂役和两名仆妇不敢进院子,就跪在院门外。孟长怀老爷子来得晚,赶到时,孟执堂正在院门口盘问众人。

说起来算是胖仆妇多事,她见孟星澜这么大了还未扎耳洞,估计是怕疼,便自作主张叫瘦仆妇一同帮忙。

她俩特地等小孩子熟睡才动手,也是为孟星澜考虑,这样即便痛醒,她们俩也扎完了。只是塞茶叶梗时,孟星澜挣扎得厉害,这才流了些血。

小孩子嘛,哭一哭也就好了。谁家大小姐这么大还没有耳洞的,会被人耻笑。她既然是侯府的奴婢,自然凡事要为侯府考虑。胖仆妇还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言语之间沾沾自喜。

孟执堂面无表情听完,丢下一句“把这两人连夜逐出侯府,卖到外地去”。说完将院子门一关,不再理会院门口几人。

孟长怀也气得七窍生烟,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没想到在两个自以为是的仆妇这里翻了船。主子有没有耳洞也是你能做主的?你能做主你就是主子啦!

书房里,林栖迟仔细给孟星澜验伤。耳洞倒是扎得极对称,看着手艺不错。他轻声哄着孟星澜,最痛的时候已经过掉,过两日消肿后即无大碍。

孟星澜哪里是怕疼,她是真的伤心了。自己的耳洞自己都不能做主,连这点人权都没有吗?还算什么贵族大小姐,都是骗人的!

越想越伤心,她低着头,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砸下来。

“二叔,你把那东西拔下来,我不要耳洞!”她决心扞卫自己的权利。

林栖迟觉得奇怪,早晚都是要扎的,劝道:“既来之则安之。留着罢。虽然天热易感染,不过有我看着,问题不大。”

孟星澜坚持再三,小脸上写着坚决不改主意。林栖迟只好由她,轻轻拔下茶叶梗,再细细清洗上药。

孟执堂在一边冷笑,说道:“你可想好咯,除非往后一辈子不戴耳饰,不然哪,早早晚晚都要再似今日这般痛一次的。”

到底是不是女孩子,他突然想扒光衣服确认一遍。哪有女孩不爱红妆的?

林栖迟怜她,许诺道:“以后二叔给你扎,保证不会很疼。”扎耳洞跟扎银针应该是一回事吧?

闹了半夜,终于消停。林栖迟抱孟星澜回小院,走到半路又被孟执堂抢去抱着。等安抚好孟星澜入睡,两人再并肩往回走。夜空下,两人静静不说话,只有默契的脚步声。

孟执堂突然嘀咕了句:“养孩子还真是……挺不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