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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武侠修真 > 神仙也作妖 > 第八十九章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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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凰奔跑在宽阔的宫道上。

她从前撒着娇求九尾把大明宫建大一点,气派一点,这一刻却希望推翻从前的所有任性,恨不得一下子就到了九尾身边。

她压不住心底里的雀跃,眼角眉梢都染上愉悦的笑意,融融如春日暖光。

每踏上一块地砖,她便想着自己离九尾又近了一步,心就快乐得像是要飞起来。

但当她真正到了大明宫前,看见的却只是一片空荡荡的空地,没有九尾。

她站在大明宫巨大威严的大门下,显得渺小又脆弱。

后赶来的侍女急喘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梨凰一把揪住她的领子,目光森冷。

“你骗我!”

那一刻梨凰的样子充满腾腾的杀气,侍女害怕得整个身子都在颤,她哆哆嗦嗦地开口为自己辩解,“我没有,王上,我没有。”

脸色惨白的侍女被梨凰丢开,侍女双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上,然后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梨凰看向远方,目光中藏着深深的悲痛,狂风拂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

侍女鼓起勇气看向她的背影,小声道,“我奉王上之命在城楼上等,真的看见九尾王上回来了,真的。”

梨凰的长发被风吹乱,在空中飞舞着。

她背对威严的大明宫,眨了眨含泪的眼。

“九尾每次从外面回来,一定会在这里等一等,等到我来接他才愿进去的。有一次我贪玩,来晚了半日,他就在这里站了半日。”

可这次九尾没有等她。

侍女低下头,越说越小声,“九尾王上或许只是赶路赶累了,先回去休息了吧。”

梨凰不置可否。

她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扶起侍女。

“这段日子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她缓缓往大明宫里走,侍女望着她的背影,竟从中看出几分落寞。

九尾的确回来了,但他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了寝殿里,谁也不见。

哪怕是梨凰。

他显然早就有了吩咐,梨凰去拜见便被侍卫拦住,她打倒了侍卫,却撞上九尾设下的结界。

她又急又气,在九尾的寝殿外又哭又闹,使尽了浑身解数。

可这一次无论她哭的多大声,多悲痛,九尾都没有出现,甚至没有出声。

寂寂无声的寝殿里,就像压根没有人在。

在他们分隔两地的半年里,有什么东西在两人之间斩开一道沟壑,他们遥遥相望,从此万劫不复。

梨凰哭累了,喊哑了嗓子,把自己的脸面都丢尽了,也没换来九尾的一句话。

她心灰意冷地离开,走时决绝,不曾回头。

妖界仍是被梨凰的暴政笼罩着的妖界,两人之间生了矛盾的流言并没有因为九尾的归来而消失,反倒因为九尾的闭门不见越传越真。

一切都在向着难以预料和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梨凰却突然变得跟个没事人一样,每日照常处理政务,召见朝臣。

她整个人的情绪像是沉淀下去,被积压在了最深最暗的心底,哪怕有人当众顶撞她,她竟也不生气了。

朝臣对梨凰的不满渐渐少了,汤槐的担忧却越来越深。

他时常看着坐在议事殿至尊之位上的那个女子,却感觉到梨凰离所有人都越来越远,或者说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远。

他时常半夜因为心慌惊醒过来,然后连夜到九尾的寝殿外求见,无论被拒绝多少次,他都还是会去。

直到有一个夜晚,清冷的月色均匀撒在大明宫的城墙和地砖之上,泛着发冷的光辉。

汤槐发现不分日夜地守在九尾寝殿外的侍卫不见了,他抱着试一试的心上前,发现九尾设下的结界也不见了。

九尾是又一次离开了吗?

那竟是汤槐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他心里顿时慌成一片,若九尾走了,梨凰该怎么办?

那一刻他忘了所有礼数,冒冒失失地上前推开门,闯了进去。

九尾站在窗前,背对着他,窗框起天幕上那轮圆月,月光在九尾身上落下清冷的轮廓。

“知道你会来,此前不便见你,抱歉了。”

九尾并没有回头,展现给汤槐的始终是个背影。

汤槐一时竟有些无措,他该说的话很多,如今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梨凰一直在等你。”他最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九尾迟迟没有出声,两人默契地沉默着。

一朵黑云被风吹向月亮,最终挡住了月光,九尾这才有所动作,抬手关了窗。

他那只手像是皮包骨头,消瘦得快没了人样,汤槐愕然,心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等九尾转身面对他的时候,汤槐的心彻底沉向无底的深渊。

他并没有看错,九尾消瘦了很多,从前俊朗的面容几乎完全消失,他的两颊凹陷进去,颧骨高高地突出着,一张脸上尽是五官,愈发像只狐狸,可不是丢了人样吗。

“你...”一个音节从他的喉咙里蹦出来,下面的话却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看着汤槐脸上的惊愕,九尾早猜到会是这样,反倒笑了。

“我看起来很糟糕吧,你别只站在门口,你我许久不见,介意进来坐下谈一谈吗?”

汤槐当然不会介意,他急迫地想要知道九尾失去音讯的这半年里都发生了什么。

九尾的指尖一动,殿内的烛便自己燃起来,两人一齐走向中央的矮桌。

九尾坐主位,汤槐坐在他对面,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九尾愈发显得憔悴。

“这段日子你好吗?妖界那些老顽固是不是又跑出来惹麻烦了?收拾起来很让人头疼吧。”九尾一边问,一边往汤槐面前的茶杯里倒茶。

茶水还是热的,往外冒着乳白色的热气,淡淡的茶香扑在汤槐的鼻尖。

汤槐苦笑了一下,“你想问的明明只有梨凰一个人,这么拐弯抹角做什么。”

九尾也牵起唇角笑,“竟被你看破了心思,我藏得这么不好吗?”

汤槐怔了怔。

九尾的心思确实一向藏得很好,但爱一个人的心无论如何掩藏,也还是会在不经意的目光中泄露些许,汤槐从前就明白。

可若是从前,九尾是一定会否认的。

汤槐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有一件事我今日一定要与你说明白。”

他与梨凰之间的契约,那场玩笑似的婚事,从今日起该结束了,也必须得结束了。

“我要走了。”九尾放下茶壶,抬手阻止了他想说下去的话,“这次回来本就是打算交代清楚一些朝堂上的事,但梨凰和你显然已经承担起一切,我说不说都没有区别了。”

汤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下意识握住面前的茶杯,发烫的杯身灼得他手心疼,也亏了那疼,让他稍稍清醒过来。

“又要走?你还没有见过梨凰,怎么又要走?且你如今这个模样,有什么事非得亲临不可?”

“汤槐,我不会再见梨凰了,这一去,我不会再回来了。”

九尾的眉眼间有淡淡的疏离的笑,目光却坚定极了。

汤槐手上的力道失控,竟捏碎了茶杯。

滚烫的茶汤泼了他一手,陶瓷碎片也有一小片插进掌心里,茶与血混在一起。

九尾垂眸看去,没有出声。

汤槐心烦意乱地拔出碎片丢到一边,便急急地问他,“你答应梨凰会回来,结果让她等了半年,现在你回来了,不仅不见她,还要永远离开,你就没想过她会伤心吗?”

“我想过。”九尾的目光真挚,却没有半分后悔,“但她现在有你了,即便伤心也只会是一时的,时间会消磨一切,她早晚会忘记我。”

“我和她成婚是假的!”汤槐忍不住怒吼出来,“她眼里心里只有你,一直都是!”

当汤槐第一次见梨凰的时候,她是一只在人群里盘桓的自由鸟。

而当汤槐认识梨凰的时候,却发现她在编一张网,不仅困住别人,也困住自己。

原来梨凰从来不是天地任逍遥的自在鸟,她的心一只系在一个人身上。

九尾眨了眨眼睛,他的长睫毛像是两把羽扇,扫去了眼中一切的情绪。

他波澜不惊地说,“我知道。”

“你...知道?”汤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他突然上前揪住了九尾的衣领,将九尾那一把嶙峋的瘦骨拎起来。

“你知道却不阻止她,你知道却还是看着她与我成婚,你知道却还是利用她摆平妖界的麻烦,你把她当什么?是你扫平一界,万众归心的工具吗?!”

九尾眼中沉沉如一潭死水,面对汤槐的质疑和斥责,竟掀不起其中半点波澜。

这一次回来,他丢了的仿佛不止这具身体,还有魂魄。

九尾推开汤槐,把自己的领子从汤槐手里拽了出来,然后后退两步,捂着嘴轻咳了两声。

“我是后来猜到的。”他解释道,“梨凰亲口来对我说喜欢你,要嫁给你,我是相信的,我也愿意成人之美,只要她喜欢便好。但你们成婚后实在奇怪,她平日里不去找你,反倒缠着我,且正如你说的那样,喜欢一个人的心是藏不住的,更何况她从来不藏。”

梨凰的感情其实纯粹又热烈,她每每看向九尾时眼中露出的讨好和娇羞一眼就能看穿,可也正是因为这份热烈,当她兴高采烈地说喜欢汤槐时,也显得那么真。

汤槐拧着眉,“你既然知道,为何不说破,为何还要走。”

九尾垂眸理了理皱了的领子。

“因为我相信她,她骗我与你成婚,一定有目的,她敢与你成婚,也是相信我不会离开,我一直在等,等你们做完该做的事,等她来告诉我真相。”

他拍了拍被理得整齐的领子,手掌碰到那一排硌人的肋骨,眸光不易察觉地沉了沉。

“但是现在我没有选择,我得失约了。”

他答应梨凰会回来,所以他回来了,但即便回来,却不能再见她,不能再答应她别的事了。

“这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九尾的手不自觉攥紧,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变淡,最后消失,他身上最后那点光华也被这个问题给抹去了。

“那不重要。”他的语气轻描淡写,身子却处处紧绷,透露出紧张。

汤槐见此,更不可能置之不理。

“你若是遇到了麻烦,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在妖界没有你和梨凰的对手,即便有,你打不过,你和梨凰加起来还打不过吗?”

九尾微垂的目光中透出几分挣扎和痛苦来。

汤槐觉得有戏,立马又道,“你不在的时候,梨凰天天去城楼上等,一等就是好几日,不吃不喝的,只呆呆的望着远处。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你却不肯见她,别看她现在铁着一张脸不理人的样子,只要你肯跟她说句话,她保准立马就扑到你身上擦眼泪了。”

汤槐说完还轻轻叹了口气,颇有种老父亲嫁女儿的无奈感。

九尾听了也笑起来,却是苦笑。

“你照镜子吗?”

“什么?”

他的话没头没尾,汤槐一脸懵。

九尾看向他,目光中几分无奈,几分悲戚。

“如果你照镜子,就会发现自己提起她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你一向沉稳内敛的人,只有在那一刻才像个年轻人。”

“你喜欢她。”九尾笃定。

因为这句话,汤槐竟有些慌了,他一时手足无措起来,九尾却沉稳地拍了拍他的肩。

“我很庆幸,你喜欢她,这样我把她交给你,就不算强人所难。”

“可是她呢?你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她心里只有你啊。”

汤槐突然有些明白当初他与梨凰大婚时,站在一旁的九尾的心情了。

爱如何,不爱又如何呢,他们俩从来不需要争,因为答案只在梨凰心里。

“我啊。”九尾长长地叹了口气,“只是她的过客罢了。”

人世匆匆,哪怕他们身为神兽,拥有无尽的生命,却也只能在彼此的人生中错过,沦为过客。

当初火神告诉他,答案早已在他心中,他不懂。

如今他终于懂了,可一切都已成定局。

他始终迟了。

“照顾好她。”

这是九尾最后的嘱咐,他一直在等着汤槐来,也不过是想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