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钰娓娓道来：“前天，社区民警突然给我打电话，叫我回去一趟，于是我跟辅导员请了两天假期。他们告诉我，说这些年轻男女都是混饭圈的，他们已经做了严厉的批评和教育，也给爸爸道过歉了。”
“单是道歉有什么用！”郁香不明白，这些年轻人和微博上的键盘侠，和那些博取眼球没有下线的主播有什么两样：“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他摇了摇头笑了一下：“还不是因为你。”
还不是因为……
因为你。
郁香脸色不好看了，陡然想起来郁妈妈欲言又止的电话，和郁爸爸的关切电话。
莫非，妈妈那边，也遭到了类似这样的情况？
“我不反对你当明星，我们都不反对。”郁钰说：“但这种事情真的给我们圈外人带来了很大的困扰。”他把手机往她的面前推了推，继续说：“不仅爸爸和顾阿姨，我也未能幸免。”
手机屏幕上，是他大学学生会的微信群聊。
大致内容是——商议这两日学生们外出时，总会遇到各种各样混饭圈里的年轻人，一开始大家以为是学校里的谁谁谁接触了明星这个行业，但实际却不是。
“不一定和我有关系。”郁香还在垂死挣扎，下意识逃避。
郁钰不说话，又把手机调到另外一个群聊。
这个群聊是他的宿舍群。
另外三位室友，强烈描述了这次事件的某些情节。
“打听到我们头上了，昨天出去把我吓了一跳！”
“现在混饭圈的人，都这么恶心吗？圈外人也不放过。”
“@钰，我怎么觉得是你姐的黑粉啊？”
“你告诉你姐了没啊，这样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不知道他们怎么打听的，但再这样发展下去，辅导员甚至校方都会知道这件事！”
“让你姐约束一下自己的粉丝吧！我们还是学生啊。”
“@钰，你最近别回来了，都是在找你的。”
郁钰最新一条的发言：“我这两日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
郁香将手机归还。
“我这次约你出来，就是想问问你，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解决，我会帮助你，但我接下来要做的，必须经过你的同意。”郁钰说。
他念的是法律系，对于这方面的知识比较懂。
“抱歉。”郁香忽然站起来。
“姐，我不是需要你的道歉，我……”
“那就代我跟你的同学们说抱歉。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会尽快搞清楚来龙去脉。再见。”
…
郁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公寓的地址，拿手机点了会儿微博，看到了程乐乐的动态。
她有些不明白。
程乐乐是站在她这边的，但是幻世的高层好像并不准备捧她似的。
就算再笨，眼下也能看懂这里面另有名堂。
她得罪过谁？
娱乐圈里，她唯一“得罪”过的，应该就只有MK的蒙新成了吧。
但蒙新成和幻世有什么关系？
一个综艺节目，她作为幻世的艺人怼MK的艺人，有什么错？为什么得不到幻世的保护？
实在令人费解。
倘若不看好她，当初就该直接寻个理由拒签啊。
为什么要这么拖着呢？
“师傅，麻烦去幻世传媒总部。”郁香忽然对司机师傅说道。
“哟，小姑娘也是去应聘的呀？”师傅从后视镜看了看她，又觉得着装比较时髦，难道是明星？
郁香：“也？”
师傅撇开思绪，说：“嗯嗯，我上一个载的，也是像你这样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说是要去幻世应聘明星助手来着，听说待遇不错呢。”
郁香恍然。
又听师傅问了一句：“你是明星？”
郁香摇头：“……我不是。”手机响了一声，是一条微信消息。
钟初雪：【公司好气派啊！你现在在哪儿？快点过来迎接我！女王.jpg】
郁香：【半个小时后到。】
钟初雪：【不是吧，新人不是天天要报道吗？你这是被舆论喷得没脸见人了？乐乐姐不是帮你说话了吗？你不该颓呀，都不像你了。】
郁香心下叹气。
自认没理。
这次的确是她没有处理好，遇到事情不积极去解决，只一味地等待或躲避，果真没有什么好的结局。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抵达幻世。
郁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前台休息椅上、正挥手和她打招呼的钟初雪。
这位钟小姐连幻世的前台都敢撩？？
就她那奇葩情商和说话方式，也不怕撩一波好感没有，撩来一波敌人……
两人进了电梯，郁香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脚：“怎么样了，都好了？”
钟初雪：“差不多吧，就是不能穿高跟。”立刻话音一转，将郁香上下打量，“行啊你，我还没看过哪个女明星出门不用化妆的，瞧你这眉毛，几天没修了啊，杂草丛生，长得跟二亩良田似的。”
郁香：“……”
她想，钟小姐的小学语文一定学得非常好。
“作为过来人，你不如告诉我等等签约是个什么情况啊，流程是怎么样的？”秉持着‘买房前一定要采访一下其他住户的原则’，钟小姐很乐意知道郁香是怎么拿到一线签约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本以为是好事，但目前来看并不是这样……”电梯门开，郁香顿住。
两人前后走出电梯，钟初雪说：“你的意思是说你被别人搞了是吧？”
郁香没肯定也没否定。
她低头，就可以在手机屏幕上看见自己布满沉思的脸庞，脚步停下，说：“你还是先进去看看吧，如果有拿不定主意的，就来找我。我在这里等你。”
钟初雪点点头，继续往里走了。
郁香四下看了一圈，寻了等候区的椅子坐下。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电梯那边开了门，正是经纪人黄敏。
郁香一愣。
突然想起来刘总经纪曾说，《梦想》出来的所有艺人都归黄敏一个人管，黄敏手底下的艺人已经有八个，真正混出名堂的只有两个，包括目前的付燕，但也都不算是特别有影响力的艺人。
黄敏这时也看见了她，不知想到什么，淡淡地笑了一下，未做停留。
推开办公室的门，黄敏看到了付燕口中，也就是本次《梦想》的亚军——钟初雪。
从外形来看，的确是个好苗子，但表面越花瓶，内里也就越白纸，说到底没什么发掘价值。
“来，介绍一下，这就是黄敏经纪。”刘总经纪人笑道。
钟初雪微微颔首，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和黄敏互相握了手问好。
“我那边忙着呢，没什么大问题的话，我们就把合同签了吧？”黄敏说。
“啊，好……”钟初雪本想找机会拿着这份普通合同出去问一问郁金香，但见这位经纪好像不怎么太好说话的样子，便就此作罢。
等黄敏签完了字，她就接过笔。
“钟”字才写了两个笔画，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推开。
郁香面色淡漠，声音冷静：“刘总经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陆总监要我叫钟初雪过去。”
刘总经纪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座机，心道陆总监怎么不打内线。
“不急，签完合同的。”黄敏笑说。
郁香很抱歉：“但陆总好像很急。”
黄敏不说话，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幸而刘总经纪开了口：“行，你先去见陆总吧。”
钟初雪放下笔：“谢谢刘总！”看了眼黄敏，点头告辞，离开了办公室。
几分钟后。
两人来到了一间不算太大的休息室。
“陆总呢？”钟初雪环顾室内，发现梳妆台上摆着一块身份立牌——郁香。
她不由疑问：“这是你的休息室？”
郁香坐进沙发，有些疲惫，等钟初雪也过来坐下才缓缓说：“如果你想签约黄敏，就不会拥有这样单独的休息室。付燕也没有。”
钟初雪努了努嘴：“干什么，你这是炫耀啊？”
郁香没说话。
不过很快，又有一个人推门进来了。
“今儿真是老天开眼，如果不是，那就是公司良心发现，看看我给你抢来什么……”
Vivi话音一顿，看见了第三个人。
“最近我很迷惘。”郁香忽然说：“我突然看不清未来，和以前看待音乐的想法背道而驰，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很多，在某方面我也浪费了很多时间。我以为我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了机会，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等，但一度安于现状，让我逐渐失去了追求的热情……”
“香香啊，你不如先看看这个再……”Vivi把手里的资料扬了扬。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Vivi，在我身边你没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香香，新人都是这样……”
郁香摇头，对钟小姐说：“如果你愿意，从此以后Vivi就是你的经纪人，而这间休息室，也会成为你的专属休息室。”
Vivi脸色一变：“香香！”
钟初雪也被惊到了：“郁、郁金香，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Vivi姐应该是专门带一线签约艺人的经纪人吧，跟我不是掉价吗？”
“香香，希望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经过认真思量之后说出来的。”Vivi忍着脾气，将今天拿到的资源文件放到茶几上：“《台风》的女主角，试镜只是走个过场，你有两个月的时间琢磨这个角色，也不需要多少演技，大男主电影，你看看。”
其实，Vivi心里知道郁香这么做的原因，公司上头在刻意打压她，而她不想拖累自己而已。
但今天不同，情况有了转机，这份资源就是上头特意安排下来的。
郁香只看了一眼资源本，撇过脸：“我会亲自和陆总说……”嗓音已经有些沙哑，“未来的路我想自己走，不靠任何人，任何……”
她握紧手机，突然起身，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匆匆丢下一句“我先回了”。
“香香！”
任凭Vivi追出休息室，也没能挽留。
…
此时，某私人会所包间。
桌上四人正围在一起打麻将，一圈摸牌之后，叶绍打了第六个哈欠。
他困极，长指敲了敲装着筹码的抽屉：“要不你们三个分了，我先回家睡一笼。”
叶络打出一张：“一万。”
“那多没意思……”叶练摸一张牌：“咱们兄弟四个好不容易凑一桌，晚上再聚一顿。七万。”
“碰。”程想淡淡道：“我晚上没时间。”
“陪你女朋友？”叶络微蹙了蹙眉：“你把她叫出来，我还没见过她。”
“看电视去啊，《梦想》她很炸的。”程想的声音里添了丝笑意。
“《梦想》我没看，不过最近翻了微博，她的综艺感不错，但体质易黑。”叶络说。
程想冷笑，意味不明道：“不是体质易黑，是某个黑心肝的看我不爽，虐待她。”
叶练啧了一声：“唉唉，说谁呢，我不知道对她多好对你多好，你怎么就看不到呢。”
叶绍附和：“就是就是，大哥身居高位，哪有那个闲工夫为难一个小姑娘啊。”
叶练（闲工夫充足）：“……”
过了一会儿，两圈牌下来，叶绍毫无疑问的输了所有，起身：“我去兑点筹码，大哥你呢？”
叶绍估摸着，叶练也输得差不多了。
“兑一百万。”叶练点了一根烟，给另外两个弟弟一人丢了一支。
“一百万，十万跑腿费。”叶绍嬉皮笑脸地离开了包间。
叶练笑骂一句，将打火机丢给程想。
“我不抽烟。”程想又把打火机丢给叶络，从椅背上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一颗水果糖来。
叶练见此，忍俊不禁了一声。
“吃了这么多年甜的，为你的牙齿担心。”叶络吸了一口烟，吐了个标准烟圈。
他很少抽烟，在剧组更是一支不碰，只有工作结束或者不在公共场合，才会来上一支。
程想：“最近吃甜的也少。”
另外两人纷纷露出不信的神色，叶练扭头，对叶络笑说：“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抢了阿想的糖，他来跟我告状，我踹了你一屁股的事儿？”
“当然记得，怎么不记得。”叶络直接笑呛了一口烟，弹了弹烟灰：“我还偷偷找妈妈问，问我根本不是你亲弟弟，阿想才是。”
叶练笑了起来，看了一眼程想。
程想面上没什么特别反应，神色淡淡的，唯有平直的嘴角、微垂的眸子，代表此刻心情一般。
也对。
叶练暗暗苦笑，对于当年的那件事不是没有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