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眨了下眼,音调调高,“怎么可能打不到车,如果我打到了,沈总您可要叫我爸爸——”
说话间钟意切到打车界面,正要帮沈远肆打车,看着界面上排队106人,车子赶来估计也是三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她默默收了手机,改了话:“沈总,您秘书呢?”
“我刚刚打电话给他们,他们都已经到家了。”沈远肆眉梢挑起,不动声色把钟意的小动作收进眼底,淡淡解释,“都是有家室的人,好不容易能下班回家陪老婆。”
“所以呢?”钟意一脸冷漠地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
“借住一晚。”
“拒绝。”钟意不为所动,扬了扬手指向还没关的门,“沈总,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
这是真话。
虽然什么布置都有,但什么都只有单人的,一个人够用,两个人嫌挤。
“外面下雪了,很大。”
“那也不关我事。”钟意眨眨眼,再次一脸冷漠地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
沈远肆抿唇低晲着钟意,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却分明像在说“大雪天真的要赶人吗”、“好残忍”、“我是小可怜”、“嘤嘤嘤”。
对视半晌,钟意败下阵来,丢下两字。
“算了。”
忽然觉得脑壳疼,翻了个大白眼,人埋进被窝里,闷闷补充,“你爱呆着就呆着,别吵我,我头疼。”
沈远肆轻出口气,抬手把门关上了,顺便落了锁。
钟意窝在床上,没阻止他的动作。
脑壳痛。
一定是酒喝多了原因,怎么就不能冷漠的拒绝呢。
钟意内心咆哮着,说好的铁石心肠呢,怎么这就让人进门了呢?
男人带了一身寒气进来,室内温度稍低,钟意抓过遥控器,也没看男人,把温度调高后把遥控器丢给他,“要牙刷毛巾洗漱用具的电视柜里找,你身子暖了就调低空调温度,开久了会很闷。”
沈远肆愣住,余光扫过床上那团,唇角忽然带上了笑,“好。”
多得了安彤的强迫症性格,什么都给钟意买多了份备用,正好这回给沈远肆用了。
听着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钟意迅速从床上蹦起来,吹干头发,做好护肤,在男人出来之前赶忙蹦回床上,假装睡着了。
沈远肆隐约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响动。
出来时看见钟意窝在床上,乖乖巧巧的缩成一团。
大概是错觉吧。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打车提示,还有102个人。
大雪封城,这种天气有钱也打不了车。
沈远肆微不可查叹了口气,视线收回,打开笔记本电脑,点开邮件。
晚上开了会之后匆匆赶来片场,滞了些文件没有处理完,也没想过惊喜没送成,人也没高兴起来,工作更没做完。房里传来敲键盘的轻微响动。
床上那人也动了动,沈远肆瞥过去,不动声色放轻了手劲,尽量把敲键盘的声音放轻了。
过了会儿,处理完公事,沈远肆走到床边,定定看着钟意。
钟意像是睡着了,脑袋埋在被子里,看不真切表情,长发随性散乱在枕头上,整个人握成小小一团。
他轻轻掀开被子,刚在床边坐下,还没来得及躺下——
方才还一动不动的钟意忽然就动了起来,隔着被子脚丫子便往沈远肆的身上一踹。
正中背上。
沈远肆猝不及防,被迫离了床,看向钟意站在床上环着手看他,语调微扬:“收留你了还想睡我的床,你给我睡沙发去!”
“……”
沈远肆不可置信,嗓音透着些错愕,“你让我睡沙发?”
“对啊,不然你还想睡我吗?”钟意应得很是爽快,指向沙发,理所当然道,“明儿再收你房租,睡沙发也是要钱的,知道吗?”
“……”这话怎么分外熟悉。
好像不久前他也这么和钟意说过。
那会儿钟意哀着他通融一波,他是怎么回答来着——
“你就做梦吧。”
……怎么觉得这是报应呢。
沈远肆深深看了钟意一眼,然后转过身,慢慢走到沙发上。
单人间的意思,便是沙发也是单人的。
虽然只在这里住了一个来月,钟意却把小屋子布置得非常温馨,墙上挂上了星星灯点缀,还弄了一个照片墙,墙上都是钟意的剧照。
沙发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狗熊,面上笑容傻傻的。
噢。
他还得和狗熊睡。
钟意没看沈远肆,只从那窸窸窣窣的动静里,隐隐判断出沈远肆顺着她的话睡沙发去了。
心里忽然觉得很不自在,空气温度也骤然上升了。
她没话找话:“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拍戏。”
闻言沈远肆沉吟片刻,低声道歉,“……对不起,之前不该收你房租的。”
那会儿的相处,现在想来逗虽逗,但并不算太友好。
彼此都存着相互试探的意思,嘴炮和找茬也都是双方面的,但次数多了,那些小悸动也都被这些敌意盖住了。
钟意睁开眼,两指夹着被子,微微缩了下,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变得平静,“没事,都过去了。”
“嗯。”
屋子里陷入了一瞬间的平静。
正当钟意要闭上眼时,沈远肆忽然又问,“你要睡觉了吗?”
钟意本想说是的,犹豫了一下,说出口的话便成了“还没”。
“那我们聊聊吧。”
鬼使神差般,拒绝的话又成了一个好字。
聊天其实挺无聊的。
基本上就是一人问一句答一句,又到了另外一个人聊的内容很多也很杂,有往事也有未来,说的话也很无趣,没什么波澜起伏。
但从这有一搭没一搭里,钟意了解到沈远肆的那些过去。
从前的沈远肆路子挺野的,在国外留学,又是富家子弟,便是各种放飞。
和陈野是不打不相识,当了室友,后来慢慢演变成一起浪的拜把子兄弟,再后来,有了Nirvana乐队,沈远肆也是其中一员,还是贝斯手,老带劲了。
只是毕业后,沈远肆选择了家族事业。
于是沈爷没了,只有沈总。
听着听着沈远肆低沉的声音,钟意的眼皮子忽然开始打架了,声音也越来越轻,含含糊糊感慨,“怪不得你唱歌挺好听的。”
沈远肆弯了弯唇角,想起Nirvana的那次见面会。
原来小女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触动。
他顿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两点了,垂眼看着把自己整个都埋在被子里压住的小女人,“还有那个赌约,你说错了结果。”
钟意捏着被子捏的更紧。
“最珍贵的东西,大概是Nirvana的那段吧,好歹也算的上是曾经的梦。”沈远肆弯起唇角,若有所思,“但那也是从前了,现在最珍贵的,是爱的人。”
钟意没说话,也不捏被子了,而是默默咬上被子。
“所以这个赌本来就是悖论,不成立的。”沈远肆嗓音低沉微哑,少了几分平时的淡漠,“我总不可能把你送给你吧。”
钟意愣了下,然后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怎么办?”
“你看着办吧,我没异议。”
钟意眼睫垂了垂:“那好,我想想。”
努力回忆了一下那个赌约,再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忽然觉得他们两个就像两个小学生,还是最幼稚那种。
一大把年纪了,还玩这套。
这样一想,钟意差点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沈远肆不知钟意内心想法,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出声:“我好像第一次看你哭成那样子。”
“诶?”钟意没反应过来。
“你今天拍的是哭戏吧。”
那会儿陈野在片场,便让他视频直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