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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彤咽了咽唾沫,不大确定开口:“小意姐,你、你的意思是给沈总点份螺蛳粉?”

钟意垂眼看着剧本,头也没抬一下,“嗯。”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安彤瞟了外面那西装革履的人一眼,几分头铁,语气凉凉的,“小意姐,你是不是想把沈总饿死啊。”

“管他吃不吃,你还想请他进来给他煮饭吃啊,”钟意面色未变,啪的一声把剧本放在茶几上,抿了抿唇,面上飞快闪过几分气,嗤了一声,“不了吧,人家还嫌弃我做的饭呢。”

安彤摇头,小心翼翼道:“没呢,听小意姐的安排。”

她在钟意身边当助理也有两年了,从未见过这样的钟意。

平时的钟意是散漫的,像是对什么事儿都没个认真劲儿,可深入了解之后,就会明白并不是这样的,恰恰相反,她对什么事情都很认真。

甚至连她这种小助理受了欺负,总要寻个机会替她报仇。

只是裹了层不认真的皮罢了。

钟意敛睫,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躺会沙发上,“顺便也帮我点一份吧,饿了。”

沉默了两秒,钟意唇角轻弯,勾出抹不着眼底的笑容:“那就麻烦你啦,小安彤。”

安彤:“……”

她张了张嘴,终究是说不出别的话,默默点了外卖。

外卖很快就送到了,看着两碗红彤彤散发着某种独特味道的螺蛳粉,钟意启唇,良久才开了口,“这家看起来……有点辣啊。”

“这家是附近比较正宗的,料多,好吃,但是下红油也下的很重。”安彤点点头,解释说:“我忘了备注要微辣了,钟意姐不能吃辣吗?”

“不是,我挺喜欢辣的。”钟意牙齿咬着筷子尖儿,眼角余光淡瞥向外面站着的男人。

只是好像。

外面那人似乎不太受得了辣。

隐隐约约见到外卖小哥把螺蛳粉送过去了,沈远肆接过,低低开了口。

似是说了声谢谢。

钟意敛回目光,不再看门外的男人,默默开始吃螺蛳粉。

然后听安彤直播——

“沈总在隔壁凉亭坐下了!”

“沈总开始吃螺蛳粉了!”

“沈总脸好红啊!从车里拿了一瓶水!”

“沈总脸色不太对耶!他好像吃不下去了!”

“…………”

闻言,筷子从手里滑落,掉在白色瓷砖上发出细微而又清脆的响声。

钟意目光微拧,低头捡起筷子,走去厨房随意冲了两下,冰凉的水似是把烦躁往下压了点,她轻叹了声,回来后顺着安彤看的方向看去。

一眼就看到男人双唇染了层妖艳的红。

动作不紧不慢,优雅得体,明明是在凉亭吃螺蛳粉,偏生吃出了高级西餐厅的感觉。

如果忽略那愈发苍白的脸色。

看了会儿,钟意倏然站起来,翻了盒胃药丢给安彤,“你……”

她皱了下眉又从安彤手里拿过胃药,唇角抿出不悦的弧度,声音放低了些,“算了,还是我去吧,这人头铁,可能不会听你说话。”

终于还是舍不得的。

担心螺蛳粉会不会太辣了,把这人辣晕了。

担心外面寒风起了会不会太凉了,这人感冒了怎么办。

甚至逼他吃螺蛳粉成功之后,一点儿恶作剧成功的快感都没有,心间像是被线缠绕着,萦绕着丝丝的疼,慢慢的细线收紧,疼痛变得尖锐。

呵。

自个儿可真没点脾气。

钟意微不可查的摇了下头,扬起一抹自嘲的笑。

安彤愣着,看着钟意拉开门又折了回来,从药箱里摸了一盒感冒药,再往外走。

小姑娘脑袋瓜子里飞快闪过很多种想法,忙凑在窗台当吃瓜群众。

钟意径直走到沈远肆面前,也不拐弯抹角,“沈总身体矜贵,我可不想等会还要叫辆救护车。”顿了顿,又轻声开了口,语调透着几分自我嫌弃,“吃不下就别吃了。”

“挺好吃的。”沈远肆对上她的眼,淡淡道,“味道闻起来有点怪,吃起来有点辣,红油加太多了,如果忽略里面的葱、木耳和酸笋,其实挺好吃的。”

……您老人家怎么不说清水煮面好吃呢。

钟意抓着手机的手指骨节几分泛白,回身离去,“那您慢慢吃,我走了。”

“别走,我找你有事。”沈远肆兀地起身,手掌搭上了她的手腕。

许是外面风大,惯来温热的手掌此时却是冰凉的。

钟意转头,深呼吸让自己扬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容,语调低淡声音却是沉而冷的,“除了离婚,其他事情一概不听。”

闻言,沈远肆下意识收紧了手,见到钟意面上皱了下眉才回了神般,松了手。

喉结微微动了动,下颚线绷得紧紧的。

钟意垂下眼睫,笑容愈发漫不经心:“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沈总是这么一个死缠烂打的人了。”

刚刚出来的时候,她脑海里冒出许多想法,应该用怎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沈远肆,有和和气气的,有不耐烦的,可当真见到这人了,想法成型了——

把这人丢去海里喂鱼吧,别在她眼皮子底下出现了。

“那就去离婚吧。”沈远肆目光沉着,低低开口,“我已经约了律师拟好了离婚协议,现在去民政局,应该还来得及,如果想缓缓,那就明——”

“现在去吧。”钟意打断了沈远肆的话,面无表情点头,语气干脆,“过两天我要回剧组了,没空。”

凉风拂过,钟意小腿根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方才出门出得急,踩着拖鞋就出来了,没穿袜子,身上甚至还是单薄的睡裙。

“好。”沈远肆走过去,把西服外套替钟意披上,“等会儿出来再还我。”

不容拒绝的语气。

钟意人怔了怔,沈远肆手一离她便脱下了西服外套,搭在椅子上,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沈远肆说,“适可而止吧。”

她笑笑,转身离开。

-

钟意的动作还是挺快,没多久就出来了。

拒了安彤的陪伴,反正民政局离这里也不远,现在该拍的也拍了,狗仔们该蹲点的也蹲点了,与其在那儿躲来躲去,倒不如大方一点。

她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淡声说,“走吧。”

沈远肆手腕搁在方向盘上,垂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缓缓启动车子。

车子没走多久,大伯便来了电话。

钟意垂眼看着来电显示,一开始就料到了钟家会安排人监视她,也料到了她和沈远肆一走,钟家人会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么直接就来了电话。

她按下通话键,淡声打招呼,“大伯。”

“小意,你现在和沈总在一起吗?”

她应了声。

大伯的声音里透着刻意压出来的温和:“我看到新闻了,尽瞎说!现在你们小两口和好了吧,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啊。”

“不是瞎说,”钟意咬了下唇,恰逢红灯,车子停了下来,她看向人来人往的斑马线,声音平缓,“现在在去民政局的路上。”

“什么!?”

大伯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八度,便是沈远肆都侧目看了她一眼。

钟意下意按了两下音量键,调低音量,耐着性子解释,“准备离婚。”

“不许离!你给我回钟家!”温和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暴戾和胁迫,“你是不打算管你妈了吗,你要是离婚,别说入户口本了,你妈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你爸的坟!”

声音呛得很,饶是调低了音量,在这安静的车里旁边那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沈远肆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看向钟意,“放扩音。”

钟意没理他。

他便腾手抽出钟意的手机,怕是钟意抢回去般,按下扩音键便搁在钟意拿不到的地方,电话那端,大伯还在不停说着——

“嫁给沈总是你的命好,你非但不知道珍惜,还想着离婚,快找沈总认错,不,你先回来一趟,我们商量一下对策……”

钟意垂眼,指尖深深掐进肉里。

真实而丑陋的生长环境就暴露在男人面前,缠着心脏的丝线收紧了些,有某种骄傲掺杂着自我嫌弃的情绪翻涌。

其实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想给这段联姻,想给自己也留点好些的念想。

“钟大伯。”沈远肆打断了电话里聒噪的男声。

“诶……诶您怎么接了电话了,沈总啊,小意不懂事,回头我再好好教训她,离婚要慎重再慎重啊,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多好呐,我们两家的合作也能继续。”

“已经决定好了。”红灯转绿,沈远肆启动车子,语气很轻,“说起来,钟意的监护人不是您吧,有什么资格教训小意呢。”

电话那端的人一怔,讪讪道:“我是她大伯嘛,一家人。”

钟意无声笑起,长睫颤了下。

沈远肆语调低而冷:“钟大伯,您刚刚威胁小意的话,晚辈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钟大伯语结,哪能想到钟意会把手机递给沈远肆,结结巴巴解释,“刚刚不是威胁,这不怕你们离婚,担心小意,心里着急么……”

“刚刚的话我都记着了,接下来我不想看到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沈远肆顿了顿,又道,“钟伯伯,即使离婚了,我和小意还是朋友。”

说完便掐了电话,车内重归沉寂。

钟意没看他,闷声开口:“谢谢。”

沈远肆笑了下,“没什么。”

“但朋友就不当了哈,没这份心。”钟意看着窗外,淡淡开口。

沈远肆没回答,而是岔开了话,“对了,离婚协议已经让律师发到你邮箱里了,你可以现在看看,看仔细点。”

“等会儿也能直接签名,不浪费时间了。”

“嗯。”

钟意应了声,手里却没有动作,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并没有留意到旁边那人抬手想揉一揉她的头发,最后却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