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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太学特辟(二)

“司空传诏?”

杨望愣住了。

当今的司空乃是刘弘,与先帝刘氏尊讳宏同音,被当今天子赐温阳侯,食邑正是温县。

司马懿看到杨望有些愣怔,不耐烦地一拍他的马头,催促道:“还不赶快去,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杨望“嗯”了一声,拨马便走。

司马懿在身后扯着嗓子喊道:“谈完了过来找我,我话还没说完哪!”

杨望一路催马疾行,心中纳罕不已。

司空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为何要突然召见自己?传诏,传的是谁的诏?

杨望揣着不安进入了温县城。

他看到,司马府前停着一辆马车,两匹枣红色辕马身上的绦条都没御掉,衡轭半抬,车夫就坐在驾位上,随时可以扬鞭出发。

车后还插着一面旗子,上面绣着一条红色飞龙,与温县里的马车气质截然不同。

杨望面色一凛!这面旗帜即便是五岁稚童也知道是什么!

杨望顾不得多想,匆忙忙推开府门。

一转过照壁,他便看到一位中年人和司马朗正站在院中,看着自己,远远还站着司马家的一些女眷。

刘弘身材高大,脸腔黝黑,一张方正的国字脸不怒而威,与杨望这种瘦削脸庞浑然不同。

刘弘今天穿的不是官服,而是袭玄色素袍,手里还捏着一枚二尺宽的木质符传。

“司空大人。”杨望趋前行礼,心中忐忑不安。

他注意到,刘弘面沉如水,看不到一丝情绪既没有见到少年郎的喜悦,也没有大事临头的焦虑。

刘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对司马朗道:“司马家小子,既然这小家伙已到,那么我们便告辞了。”

司马朗疑惑道:“司空大人亲临,不多歇息一日再走吗?如今城门快关了,何必如此心急?”

刘弘大手一挥:“老夫也只是一个传诏的,这小家伙乃是当今天子所传诏,岂能耽搁。”

那枚符传在半空画了一道弧线,司马朗也只得讪讪闭嘴。

那校长条符传的尾部经有北斗七星与紫微星,还封有司空的印重,这不仅是皇帝的个人意志,同时也代表了整个朝廷的意志!

杨望有些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手脚无措。

同时,司马朗也有些悚然!

杨望的身份他们一清二楚,为什么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家伙,会被当今这位如日中天的天子点名?

杨望有些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手脚无措。

司马朗看了眼刘弘,摇摇头,走上前来搀住杨望的手道:“小望啊,恭喜你了,你已经被朝廷征辟为议郎了,这位刘公正是奉天子诏前来接你的。”

当今天子权势如日中天,在朝廷令行禁止。

刘弘同样不是一个简单人物,能在天子的大清洗下保全自身的权势,手段之高让人赞叹。

这样一个大人物,居然会亲自前来把自己征召到雒阳,杨望再如何聪慧,也不过十来岁的小孩子,对这其中的含义,他还有些茫然。

这时刘弘开口道:“朝廷派来的传车就等在外面,我们马上上路。你在司马府的行李,我回头派人运去雒阳,你不必担心。”

杨望张大了嘴巴,脑子“嗡”的一声,有些发蒙。

他把不解的眼神投向司马朗。和刘弘相比,这位稳重的大哥在他心目中更适合为自己解惑。

司马朗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要知道按道理,天子征辟议郎,本来就不该由朝廷颁发符传,更不该称“传诏”。

刘弘的这一次征辟,又发符传,又是传诏,很不正常!

而这种不正常的“逾制”,本身就暗示着某种不能宣之于口的情绪在其中。

看来刘弘准确地捕捉到了这次征辟中隐藏的用意,才会做出立刻赴雒阳的决定。

这些官场中的门道,司马朗能想到,但很难解释给杨望听。

在司马朗那里没有得到答案,杨望明白这个决定已经不能更改。

君命如天,杨平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垂下头道:

“望知道了,司空大人。”

他把弓箭从身上解下来,走过去交给司马朗:“这犀角弓大哥收好了,以后我估计是用不着了。”

司马朗是司马防的长子,同司马懿杨望三人平日里的关系也非常密切。

他嗫嚅着接过了弯弓,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连连拍着杨望的肩膀,眼眶里闪烁着一些东西。

“父亲在朝廷为官,若是有什么事情,或许可以去寻些帮助。”

沉默了一会儿,司马朗才小声对杨望说道。

杨望笑了笑:“望晓得,大兄帮我跟仲达说一声,看来没时间跟他告别了。”

说完杨望伸开双臂,用力抱了抱司马朗,低声道,“大兄,再会了。”

司马朗的动作下子僵住了,然后鼻子发出了阵急促的喘息,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十分深厚,还从来没分别过。

杨望的眼眶也湿润起来,但一想到那位大司空还看着自己,便拼命忍住了泪水。

刘弘面无表情地催促道:“事不宜迟,等下城门关闭,就要多费周折了。”

杨望只得放开司马朗,跟着刘弘一步一回头走出司马府邸。

门口那辆马车仍旧等在那里,车夫一见他们出了门,立刻站起身来,对着辕马呵斥了几声,辕马开始踢动蹄子,鼻息粗重。

虽然杨望想到过总有天他会离开温县,离开司马家,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如此突然,如此的……莫名其妙。

刘弘先上了车,对杨望点了点头,杨望犹豫了一下,然后扶住车边的栏杆,轻轻一下蹬了上去,坐到了这位大司空的身旁。

一旁车下的司马朗忽然把抓住刘弘的胳膊,仰起头来正色道,“阿望在我家生长十余年,我视他如自己的亲兄弟。

朗恳请刘司空回到雒阳,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他平安啊!”

刘弘诧异道:“司马小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当今国家乃是圣明之尊,又岂会对这么一个小子使什么手段?”

司马朗这才松开刘弘的胳膊,倒退了一步,对刘弘深深鞠了一躬,只是眉眼间担忧的神色依旧不减。

雒阳是什么地方,他可是太了解了。

那个地方自从当今天子登基以来,就变成了个险恶的大旋涡,不知道多少人想控制天子,然后被天子手里的军权打了个落花流水!

天子欲要牵制雒阳士人,其中还关中关西关东诸士人涉及这个圈子,还有凉州、冀州、并州、幽州等地的豪强势力把触手伸进雒阳,要打听到一手的消息,其中,各方或明或暗的势力交织其中,很少有人能在其中独善其身,委实不是什么太平地方。

司马防在雒阳之中都只有韬光养晦,阖门自守的份,其原因就是不想让自己和族人去蹚这一摊浑水。

可如今自己的兄弟竟要身赴险地,而自己却阻止不得,这让司马朗的胸中横生一阵郁闷。

“司空大人,可否与朗交个底?国家征辟杨望究竟意欲何为?”

司马朗喃喃道,两手抄在袖中,微微颤动。

刘弘朝司马朗拱了拱手,然后拍了拍手掌。

车夫扬起的鞭子,在半空甩了个漂亮的圈,随后停了下来!

刘弘轻笑了一声低声,道:“老夫若是不给你交这个底,想必你们也难以安心。”

“杨望是陛下特许的太学生,今后要在太学进行学习!”

司马朗瞬间呆滞!

原本还有些伤感的司马朗,瞬间郁闷了起来!

刘弘轻笑了一声,拍了拍巴掌,两匹辕马开始拖动大车移动。

很快,这辆马车驶离了温县县城,走上官道,朝着雒阳方向疾驰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