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拿起了桌上的文件，默默翻看起来，随后凝重地问到：“这是帕克斯让你交给我的？”
利安娜颔首。
“这本是绝密级别的信息，没想到帕克斯大人竟然会把它告知于您，还请保密。”
伊恩点了点头。
照片上，是一只极其强大的白色怪物，然而让神之国的军方没有预料到的是，它竟然骑乘着一条黑龙。
“我们将这个神秘的家伙称为‘白鬼’，它很强，而且非常狡猾，数次从我们的围剿手中死里逃生，而那些白色怪物并非是无纪律无意识的生物，他们也有思想，而且懂得排兵布阵，这让我们在雾中的推进收到了严重的阻碍，特别是近几年战争的形式越发严峻，牺牲的人也越来越多，‘白鬼’吞噬了我们太多同胞，已经强大到我们不出动那个层次的存在都无法撼动的地步，可是那个层次的存在不知为何从来都只在要塞中防守！……至于那条龙的身份，我们询问过龙域，他们纷纷噤若寒蝉。龙族为何会帮助那些怪物？这也是我们迫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白鬼。”伊恩藏下了心绪，随后拄着下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看来您很急切，但是办理手续需要时间，还请稍安勿躁，在要塞中略作休息，我保证，四十小时内将文件处理好交给您，您的住处就在上面一层，三零九。”
伊恩放下了文件，起身离开：“那就麻烦了。”
伊恩和莉亚来到了楼上的房间，这里干净整洁，是个简约的宿舍，摆放着一张高低床。
莉亚在床上坐了下来，随后有些不满地站了起来：“让人讨厌的地方。”
“要去神域休息一会儿吗？”
莉亚想了想，脱下了军服的帽子，抖了抖耳朵：“一会儿吧，人家饿了。”
伊恩把神域中构造体做好的饭菜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先吃饭吧，白鬼那家伙恐怕是我们认识的一个人。”
“西门？”莉亚坐在了桌旁，拿起了碗筷，期待地看向了桌上的饭菜。
“应该是，毕竟我听龙尊说他拐走了龙尊的小儿子。”
莉亚顿了顿，眼里露出一抹嫌弃：“龙族那些雄性真是让人讨厌，你可不许变成那样。”
“我可不是龙……”
……
利安娜的效率很快，第二天清晨就将通关文件交付到了伊恩手里，载着伊恩二人来到了要塞的西大门，通过重重防卫，最终顺利出了要塞。
出乎伊恩意料的是，要塞西大门外竟然是一座深不见底的悬崖，原来这座要塞屹立在绝壁之上，借助天然屏障，牢不可破。
利安娜将车停在了峭壁边缘，再往前一点点都可能掉下去的程度，她自信地停下车行了个军礼：“保重。”
“谢谢。”牵着莉亚下车的伊恩点了点头，随后两人一同跃下了高高的悬崖，穿过了厚厚的云层之后飞了起来。
远处深沉的黑雾翻腾，充斥着未知的恐惧，两人一路向西飞去，半天不到就来到了前线：“奥斯拉夫战场”。
奥斯拉夫是一位传奇将领，他的故事脍炙人口，广泛在神之国流传。
而奥斯拉夫战场位于迷雾之中，是横跨整块大陆的战场最前线。
两人察觉到有感知探来，缓缓落了下去，见到了一位发鬓发白，立的笔直的穿着军装的中年人，从肩章看来，是一位军团长。
他行了一礼，指着那边的一座移动堡垒：“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抵达了，文件我已经收到，请。”
神之国的堡垒散发着让人压抑的气息，强大的能量波动蕴含其内，光是堡垒就是一件令人胆寒的战争利器。
踏入了堡垒，穿过忙碌的走廊，两人来到了这位军团长的办公室。
他再次行了一个军礼：“帕克斯麾下特属军团军团长戈恩拜见冕下。”
看来这是帕克斯的亲信。
“伊恩，这是莉亚。”
他礼貌地向着二人眼神致意，随后询问道：“听帕克斯说，冕下要前往雾中？”
“是的。”
“理由我没有资格询问，但如今战火肆虐，前线各处都充满着危险，您们……”
“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
戈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冕下如此年轻，可惜没能入我军中，否则将会是一柱大将。”
“我讨厌战争，所以并不想加入军方。”伊恩摇了摇头。
戈恩哈哈一笑：“失礼了失礼了，我也只是感慨一下，请问冕下打算何时动身，等前线战局稳定下来如何？现在十一军团正在前线血战，听说杀死他们原本的军团长的白鬼出现了，现在他们可是战意沸腾，嚷嚷着要报仇呢……唉，可惜白鬼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存在，更何况除了白鬼，那些白色怪物里可怕的家伙可不少。关于他们，您知道些什么吗？”
看来他想从自己这里套话，看来这位叫做戈恩的军团长也发现了一些端倪，但自己答应了凯撒，如此想着的伊恩只能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就走。”
“老夫冒失了，前线情况复杂，还请让老夫送你们一程。”
“那就拜托了。”
戈恩戴上了军帽，整理地规整，随后踏空而起，带领着两人向着迷雾深处飞去。
伊恩和莉亚所看到的雾中，生长着茂密的绿色植物，却了无生机，不知道这些在他们看来是否会是一片狼藉的地狱一般，伊恩深有体会，若是受迷雾影响越深，看到的景象也就更为可怕。
但戈恩面色如常，碰到巡逻队时他们纷纷向戈恩行礼，从他们的神色来看十分崇敬这位老军团长。
“老夫从三十六岁参与战争到现在，已经过了九十多年，这期间我失去了很多人:战友，妻子，孩子……因为这场永无休止的战争，老夫成为了一个刽子手，你知道吗，在一次远征中，我看到了一只白色怪物，它并没有敌意，只是一直发出难听嘶哑的叫声，像是在威胁我们一样，那时我们小队里，只有我产生了犹豫，因为那更像是在请求，在求饶，在害怕……可是他们还是动手了，在他们离开后，我在那白色怪物的尸体里，找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怪物……”
戈恩一边飞行一边诉说着，神色平静，但声音有些颤抖。
“每当想起那场景，我占满鲜血的双手都会颤抖，这些怪物，真的如同他们所说那样，想要屠杀并占领整个神之国吗？战线数十年来一直是我们在往前推进，他们更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一样……当然，我的这些话在军方会被视为异端，从前被处死的那些家伙里不乏是持有这样观点的人，我老了，战力也远不如前，未来也会在这片战场上埋骨，您是除了帕克斯以外，我接触到的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人。我并不是请求，还请您告诉我，我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伊恩喉结滚了滚，他们的付出与牺牲，全都是凯撒大手策划的“雾中战争”的一部分，而凯撒的计划，是为了这片世界的未来。
“……是。”伊恩说完之后便沉默了，这已经不是对错能判定的事情，这计划里的血腥和悲剧并不是凭空产生，而是由戈恩这样的一个个人们堆积而成的，他只能心底叹息，跟着戈恩继续往深处飞去。
如今迷雾无法影响伊恩，他的感知也不受影响，在感知尽头，出现了大量的能量波动，随着前行，鲜血的气息，怒吼声、惨叫声、爆炸声……错综复杂的声音逐渐震动着耳膜。
戈恩停了下来：“前面就是战场了，我就送到这里，感谢您的解答，祝您凯旋。”他脱帽鞠了一躬，有些浑浊的眼中竟漾着几分晶莹的光。
承载着他一生重量的问题，终究被解答，戈恩释然了，他在这片战场上老去，也终将在这里死去。
他转过身，伊恩知道这短短的初见就是永别。
漫长或短暂的时间之中，有着多少这样的故事？
“再见了。”
他默默回过身来，凝望向了雾中厮杀着的血腥战场。
莉亚皱了皱眉:“笨恩……”
伊恩知道莉亚不想看到这些残酷的场景，于是打开了神域：“去休息会儿吧，交给我。”
莉亚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那就辛苦了哦。”
伊恩微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放心，我正好去见见那个‘白鬼’。”
莉亚回到了神域之中，穿着军装的伊恩看着厮杀的人们，一声轻叹下消失在了原地。
两天前。
凯撒边境，前线议事处。
“不可能！我们决不能撤离这里，这是最后的战略地点，若是放弃了这里，我们的兵线至少要往后十五公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就算你是新上任的大将，也不能作出如此荒谬的决策！”一个挺拔的中年人厉声反驳道。
他肩章上的两颗将星闪耀着淡淡的光芒，然而面容却难看地扭曲着。
其他人也纷纷讨论了起来。
“安静。”一个高大的身影冷声道。
会议室里的嘈杂立刻消失，落针可闻。
“我知道这是你管理的区域，但还请你尊重我的意见。”西门凝视着中年人的脸庞，不卑不亢地说道、
他的肩章上，赫然是三颗闪耀的将星。
“不，我绝不撤退，若是放弃了这里，防守的难度会增加几倍，让我的人给你的人做肉盾，我绝不答应。”
“我可没说会让你断后。”西门微抬起头，英俊的面容上是沉稳和冷酷。
中年人一愣：“你的意思是？”
“你只管撤退就是，我知道你和你后面那些家伙对我有意见，所以我会如你们意，再和那些黑色怪物们打上一场给你断后，现在满意了？”
“西门大将，万万不能冲动啊，您可是我们战区的顶梁柱啊！”一位老者赶忙劝道。
“是啊，西门将军，您已经连续在前线战斗了半年，还请养精蓄锐，断后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吧，就算豁出这条命，您也不能有半分闪失！”
“我意已决。”西门没有再多言，起身离开了议事处。
众人面面相觑，中年人故作感动地转过身去，嘴角缓缓勾起：“加罗大人，一切如您所料，就算他是圣骑士，这一次也难逃一死。”
……
西门一言不发地回到了住处，青诗刚从厨房出来。
“诗儿。”“回来了呀，结果怎么样？”青诗焦急地放下了手里的食物，关切地问道。
西门摇了摇头，青诗脸上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尾巴无力地垂落在地上。
西门心中一痛，笑着抱起了青诗，在空中转了两圈，呵呵傻笑道：“放心吧诗儿，我又不怕那些家伙，我已经走到黑级的尽头了，他们奈何不了我！”
怀中的青诗却抿了抿嘴，泪水就要滚落：“可你每次回来身上都是伤……”
“那还得多谢狐族圣女了，要不是有你在，我西门恐怕十条命都不够用。”西门抱起青诗走向了桌旁：“要我喂你吗？”
青诗嗔了他一眼：“放我下去。”
“不放，坐我腿上不舒服吗？”
“一身硬疙瘩，哼。”青诗擦了擦眼角的泪滴，心中的担忧还是挥之不去。
西门藏起了歉疚和不安的眼神。
他知道不论是圣骑士那边还是军方都有人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但为了守护家园，也为了那些付出了生命的战友，他不得不去，他们明知这里早晚都要放弃，却还是拖到了今天，断后又如何，老子可不见得会死。
青诗紧紧抓着西门的军装，狐尾轻轻抚摸着他宽厚的背脊。
看着他脖子上那条险些一击致命的疤痕，她终究忍不住，伏在西门胸口哭了起来：“大个子，我们能不能不要在这里了，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去了，我们回狐族去好不好，不要做什么大元帅了……我给你生好几个孩子，我们逃走吧……”
西门眼底泛起了深深的歉疚：“诗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我不在乎，可我不想你再受伤了……”
“我不能逃，也不能退缩，如今军衔已经不重要了，我知道如果受伤的不是我，那么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为战争死去，而前线少了我，都不知道会被那些家伙弄成什么样子……”
西门轻轻拍着青诗的背，哭了半晌青诗抹了抹眼泪：“快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你做的东西凉了也好吃。”
“那你喂我吧，我偶尔也想撒撒娇呢，可你都不在。”
“对不起……等打完这场……不不不，差点立了个死亡flag，要不我立个反向的吧，我这次绝对回不来了……”
青诗狠狠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不许胡说！”
“哈哈哈知道了知道了，我喂你，对了，前几天终南老师发消息说了，他联系上老大了，老大回到地上来了。”
“伊恩先生呀，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是啊，不知道他成功了没有，我能一直有你陪着，真是太幸福了。”
“快吃饭啦！”
……
西门回忆着青诗的温柔，擦掉了嘴角的血液，身上的黑色龙铠满是伤痕，手中的龙牙大剑险些没有握住。
他一个踉跄，脚下是黑龙的背脊，他还没有成年，可也具备了黑级上位的战力，要不是他，自己在龙域就死了。
“你没事吧？”黑龙闪避着远处飞来的黑色箭矢问道。
“死不了，你呢？”
“我可不会死在你之前。”
“回复一下吧，你还有药品吗？”
“上限了。”西门咬牙站了起来，再度握紧了手中的剑，紧紧盯着远处空中张牙舞爪的黑色怪物，战场上肢体纷飞，血流成河，黑色怪物们如同疯了似的向自己冲过来。
“这些家伙是疯了吗！”黑龙奋力扇动翅膀飞向高空，一团黑焰紧随而来。
“喝！”西门双手握住大剑劈斩，一道剑光射出，和黑焰碰触，在空中爆发开来。
“呼，呼……呼，呼……”西门的双眼发黑，他在龙背上跪了下来。
已经高强度战斗了一天一夜，他的体力消耗早已超越了极限：“不行了么……”
“逃吧？”黑龙建议道。
“不，我们若是逃了，他们一个也活不下来。”西门看了一眼地面上奋战的战友们，强撑着身体再度站了起来。
“的确是你的风格，不怕死的话，把这个吃了。”黑龙微微犹豫，光芒一闪下将一个黑色的龙形果实送到了西门手里。
西门没有考虑这是什么，直接塞进了嘴里，随后骨骼噼里啪啦地作响，浑身传来的痛苦就像是被人深深拆散了骨骼一般。
他闷哼一声半跪下来，死死忍耐住。
黑龙交叉双翼狠狠吃了一记黑焰，喷出一口鲜血拉开了距离：“……父王给我的龙果，原本打算成年的时候吃的，你要是吃完之后死不了，应该能回满。”
“别学我说话。”西门握紧了巨剑，在痛苦中站了起来，伴随着痛苦，身体里再度涌出了力量，他看着节节败退的战场，作出了一个决定。
“诗儿，对不起了，下辈子能遇见的话，我一定和你生十个！”
“小黑，怕死么？”西门站了起来，身上的气势再度回到了巅峰。
“怕，不过我说了，不会死在你前面，还有，别叫我小黑。”黑龙咬牙喷出一口龙息，将追来的黑色杂兵烧成了灰烬。
“看到那个脑子挂在外面的家伙没，他AOE太多，必须杀了他。”
“他身边的防御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又想乱来。”黑龙虽然这么说，但没有犹豫地化作一道黑光载着西门冲向了那边。
西门决定舍身一击，只要能换了那个家伙，至少能多撤走数千人。
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浑身长满触手和尖刺的极为可怕的怪物出现在那个怪物面前，打断了它身边涌动的黑焰。
西门看清那个身影时瞳孔紧缩，绝望瞬间淹没了全身。
“白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