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秣背对着沈筠，所以她无法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此时天色昏暗即使两人面对面站着，恐怕也会暗沉也会将真实的表情掩盖了一部分吧。
“您是去复仇吗？”沈筠环顾四周无人，所以提高声音，“为了那些死去的战士向国王复仇。”
老人的步子又沉重了些，双脚像是拖着沉重的铁链，每走一步都是负担。
他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路灯照在他钢板一样笔直的身躯上，只是一个背影却让沈筠不禁肃然起敬。
“要杀了他吗？”他幽幽说道，“杀了他之后，整个国家都会陷入混乱。”
语气很淡，声音很冷漠，不像是喃喃自语，反而像是故意说给沈筠听的。
而这话也正是沈筠想说的。
她拉在栏杆上，用清脆的声音说：“您爱这个国家，曾经为了她浴血奋战，你不愿意看到她动荡不安。今天做出的这个决定，您以后会不会后悔？”
面对她的拷问，老人的步子没有停歇，一步又一步向前走，空气很安静，只听见他的沉重的步伐越来越坚定。
不用任何语言，沈筠已经知道他的回答。
既然知道后果，但是还是决定要去做这件事，那么曾经发生的故事，想必对他来说难以放下。
如此，去做个了结也好。
她没有阻拦，只说了一声：“珍重。”
他的背影在灯光下变得斜长，黑漆漆一团仿佛写满了孤独落寞，但又好像身后跟着千军万马似的，如此矛盾的两种感觉同时出现，让沈筠感觉到一丝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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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严肃穆的宫殿，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却随处可见，虽然装潢有些变化，但大体上与他记忆中走过无数遍的路重合。
所以满面触景生情，旧人旧事不停地在他脑海中浮现出来。
那些匆匆岁月一闪而过，他从前年少轻狂的大步流星或者昂首阔步，到了如今身躯老迈只剩下一身疲惫的样子。
听着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已经找不出半点当年的风采，但宫中的守卫布置却还是按照他的想法来的。
所以他畅通无阻的来到了福宁殿门口，一个尖嘴猴腮的老人缩在门口嘴角留着清长的口水，杨秣越过他轻松的进入到内殿中。
安静地只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和一道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作为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对于他的呼吸声，杨秣异常熟悉。
伸手布下结界，转过身朝床的方向走去，还没等他开口，床上的男人猛然翻身坐起，见他蒙头遮面，不屑道：“大胆鼠辈！还不束手就擒！”
他狠厉的眸子定格在杨秣身上，墨色的能量挥掌而出，耗费五成功力的一掌，到达杨秣周身却被粉碎了个干净。
“怎么会……”他是S级异人，最为国王他当然知道，这不是异人的巅峰，S级之上还有SS级和SSS级，一级之差仿若云泥之别。
眼前这个古怪的人，实力至少是SS级。
认识到这一点，国王只觉得后背凉嗖嗖，他努力稳定心神，猜测眼前人的目的，眼神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寻找脱身之法。
“怎么是这副表情，见到老朋友不是应该高兴吗？”
杨秣薄凉的声音传入国王的耳朵，音色带着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国王却想不出到底是谁。
他专注的盯着他的黑色斗篷下的轮廓，国字脸，厚唇，坚挺的鼻子但这些特征很普通，普通到他依然理不清头绪。
厚茧摩擦一下斗篷，低头将帽子一拨，露出满头银丝和一双鹰眼。
锐利的眼神像锐尖刀般挑拨着国王脆弱的神经，看清他的真面目之后他浑身颤栗着，一股濒临死亡的感觉从心底蔓延滋长，他忍不住后退几步，跌坐在床边。
眼神始终警惕地看着杨秣，没有挪开半分，那张脸裹挟着岁月的辛酸，比他还小几岁，看着却却垂垂老矣，尽管如此，却依稀能够分辨出着熟悉的影子。
“杨秣，你……你不是死了吗？”
随着他的颤抖的声线，杨秣被拉回了那个血色的一天。
二十年前，鼓岭一役，以少胜多，虫族全军覆没，而他引以为傲的尖锐之师也全部折在了那里。
当时面对着满地的尸体，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杨秣死了，这一场战役，全军覆没。
“死了。”他闭上眼睛将两个字拖得很长，笑得狰狞，“又从地狱里面爬了回来，看看老朋友。”
诡异的笑声让国王的不安持续加重，而他唯一的希望却在门口睡睡，那绵长的呼吸声伴着他的绝望。
他只能依靠自己，头脑卷起风暴思考者脱险之法。
当初他给虞成蹊挑选师傅的时候，选得都是各行各业的拔尖人物，而杨秣就是其中一个。
单论武力值，整个星际唯一能战胜他的人只有虞成蹊。
但他若是全力一击，杨秣所设的结界就算不能全部瓦解也应该破碎出口子，外面的护卫就会蜂拥而至，但这中间的几十秒钟时间，足够杨秣杀他一回。
所以他必须想法子拖延时间，等门口那人醒来。
“来之前见过蹊儿了，他怎么说？”他正襟危坐，抬头问道。
杨秣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时间他有的是，陪他耗耗也可以。
“那支军队是皇后亲手创建的，跟着我南征北战，出发的那一天我就知那是一条不归路。但我以为你只是想要将领的命，而那些一腔热血什么也不想的兵蛋子却可以捡回一命。但是我错了，你一直是个心狠手辣的人，斩草除根才是你的做人的守则。”他的眸子像吃人一般瞪着国王。
国王仔细回忆着当年的事情：“我得到了一份名单，的确是几个将领的名字。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那次战役便是个绝佳的机会。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要小兵小将的命。”但你的命却必须就在那里。
最后一句话，国王没有说出口，但杨秣已经意会到了。
不得不说此番话让他心中的郁结消散了些，虽然眼前这个人不是个东西，但还没到腐烂生蛆的地步。
这其实也算不上是个可喜可贺的消息。
“但他们都死了。”杨秣俯视着他，眼里翻滚着杀意。
“咚”，一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杨秣回头看向声源处，令侍消瘦的影子映在殿门上。
他低垂着头站在门口，两手放在身侧，丝毫没有再敲门的意思，也没有推门进来的样子。
杨秣见状嗤笑一声说：“小心警惕地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连个安稳觉也不敢睡。”
“做的亏心事太多了。”他嘲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