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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洗漱穿衣后坐在院子里气呼呼地用着早膳,不自觉地就握着筷子把盘子里的白云糕戳了稀烂,“叮叮当当”的声响惹得树上的麻雀频频转头看我。

“小主,”小桃有些惊讶:“是不是这个白云糕不好吃啊?”

“对,不好吃,很不好吃!”我下意识回道,完全忘了我平常一脸享受吃白云糕的样子。

“唉,可惜公主不在,”小桃嘟囔道:“她做的点心你总是爱吃的。”

“嗯?公主?”我转头看她,她们还没和我说过公主的什么事情呢,宋珩的妹妹还是姐姐?

“噢,这个都忘记和小主你说了!”小桃也才反应过来:“是宋如双公主,你以前最爱吃她做的糕点,还经常在我们面前夸公主手艺好呢!”

“只是……”小桃有些惋惜地叹了叹。

“只是什么?”我好奇地看着她。

“她几个月前出了宫,现在已经不在宫里了。”小桃向我解释。

“啊?为什么?”我脑子里莫名蹦出许多话本里的桥段:渴慕自由、逃脱宫闱、追逐梦想、浪迹天涯……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小桃放轻了声音:“陛下也不允许我们再议论此事。”

“唔,”我拿筷子轻轻点着碗:“那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嗯,都下人们自己传的,不辨真假啦。”小桃摇摇头,我继续好奇地朝她眨眨眼。

她思索了一下:“陛下不让我们再说应当也是不想让太后生气。”

“对啊,”这我之前就想明白了:“毕竟是亲身骨肉,碰到这种事哪个母亲都会难受,陛下也是为太后好。”

“哦不是的,”小桃补充道:“如双公主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她是太后从大相国寺沿途抱回来的,那时宋华国降天灾,太后抱回公主后天大晴,以为是祥瑞之兆,便封了公主。”

“这样啊。”我一边应道一边消化着小桃的解释。

“嗯,”小桃蹭到我耳边:“我还听下人们传,后来太后得知公主逃跑似乎很生气,陛下还因此在慈宁宫跪了一天一夜……”

“所以小主,你以后如果见太后,千万千万别在她面前提公主,”小桃小心地提醒我:“还有还有,平常也最好别在外人面前说,宫中口杂,要是被人利用就不好了……”

我点点头,居然还有这么一桩事——想到宋珩居然在慈宁宫跪了一天一夜,突然格外心疼,早上的气也顿时消了。

但想到公主并非亲生,宋珩为她跪了一天一夜,又有另一种情绪莫名泛了上来,但随即就被我一扫而空了——捕风捉影想那么多干嘛。

而后我再问小桃那公主现在找到了吗,安全吗?小桃回道:“应当是安全的,不然陛下和太后也不会如现下这般安宁吧……”

我点点头觉得有理,我以往既然经常吃公主制作的糕点,又频繁夸她,想必她和我关系也是不错的,听到她安全的消息我也感到心安。

*

一月宋华国依旧天大寒,宋珩正合眼小憩。

突然阿福慌张地小声唤宋珩:“陛下,陛下……”

宋珩一直都很警觉,在阿福跑来时便已经醒了:“怎么?”

“刚刚太后去流珠阁找公主,”阿福紧张道:“公主出宫的消息怕是瞒不住了……”

宋珩眉毛微蹙:“去流珠阁。”

宋珩刚踏入流珠阁时就听见寻常温和的母亲难得愠怒的声音:“跑了这么多天,居然——居然还瞒着哀家!”

宋珩快步入殿,眼神示意让其余奴仆都下去,殿内霎时只剩下太后和宋珩二人。

太后转身看着宋珩:“你,你……”

太后衣袖一挥,转过身子不再看宋珩。

“母后。”宋珩温声叫道。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太后问道:“双儿跑走这么大的事,你都叫人瞒着哀家!”

“儿臣正是担忧母后你现在知道的样子。”宋珩沉声应道。

太后默了一会:“你应该知道,哀家不只在说这一件事。”

宋珩垂眸,没有回复。

太后转身直接从他身侧走过,被门口大嬷嬷搀起后疲惫地说了声:“回慈宁宫。”

宋珩随后赶去慈宁宫,慈宁宫大嬷嬷一直跟在太后身边,论辈分,大嬷嬷还长宋珩一辈:“陛下,太后娘娘说不见您,您还是请回吧……”

宋珩知道,有些事情,拖得越久越无法有成效,更何况现在沉霜正在昏迷,他必须要把这些事情处理好。

他点点头:“朕明白。”

旋即他直接走入殿内,他知道太后就在屏风之后——“扑通”一声,他直直地跪在了地上,一如小时候他犯错或者请求母后答应他事情的样子。

“陛下您……”大嬷嬷惊讶上前,宋珩沉声道:“都下去。”

“下去。”宋珩的声音更沉了些,殿内的婢子嬷嬷面面相觑,大嬷嬷跑到屏风后侧后又连忙赶出来,示意大家都下去。

太后在春江图的屏风后侧一言不发,宋珩跪在春江图屏风前一动不动。

宋珩想到那时,也是在这里,他给沉霜剥了一个青橘;也是在这里,母后第一次干涉他后宫的事宜——

“当年先皇雷霆之威,何等专断!可哀家地位卑微,最后还是要倚仗你成为储君来护我周全!”

是的,先皇虽然宠爱母亲,但母亲到底家室不如其他妃嫔,要护母亲周全,只能母凭子贵。

于是他从小接受最苛刻的教育,先皇和母亲都对他寄予厚望,他是他们的骨肉,也是母亲的保命符。

他明白,他也接受了。

“慕婕妤家世比当年哀家的好,慕安国也纯良中正。若他日你要立她为后,哀家自不会多言。”

“可哀家在意的,是你既然已经走上帝王伟业这条道路,已成一国之主,君临天下——有些儿女之情便决不能泛滥!”

“小可怡情,哀家不多言;但若失了分寸,大厦将倾狂澜既倒的先例比比皆是,你从小饱览经史,当比哀家明白!”

他何尝不明白母后的意思?从前他被教育训练的极好——极好的君王。文韬武略,在战场上杀伐果决,血刃之间眼都可以不眨;在朝政上游刃有余,笑谈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有最坚韧的盔甲,无坚不摧,无风可透;他也比先皇做得更好,雷霆手段在外,可始终有仁德济世之心。

这样会更累,但他义无反顾,而保他能始终如一的,不过是——他所有的软肋与弱点,都在他能力庇护之内,因而他人无计可施,无缝可破。

更何况他软肋本就少——不过他的母亲,他的兄弟。母亲威仪,兄弟拔萃,这样看来,他根本无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