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扬上任整整八天了。
这些天里,他基本上都呆在衙门里。
当然不是在审案。
而是眉开眼笑的在自己房间里清点着这段时间,那些豪绅富户们送的金银珠宝。
“师爷,本官上任以来,本地的民众似乎越来越活跃了。”
“每天都有大批的百姓,膳食壶浆,日日夜夜的守在衙门之外。”
“哎,盛情难却,可本官,为人低调惯了。”
“受命以来,夙夜忧叹,不过些许功劳,却受百姓们如此厚爱。”
“惭愧,惭愧呀!”
吕扬叹息不已的自顾自说着。
师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浑身冰凉。
心道。
你这家伙是真的敢说呀。
外面那些刁民,哪个不是拿着锄头、铲子?
至于你这县令的功劳嘛……
呵呵……
上任短短几天,你就能断出四十多件无头案。
简直是震铄古今,闻所未闻。
吕扬笑眯眯的点点头,然后将一屋子的金银珠宝封存好。
“师爷,你觉得本官收下这么多金银珠宝是否妥当?”
师爷脸庞抽了抽。
妥当?
从来没见过,收了人家东西,还不给办事的。
反而要那些富绅名流们,照着送得最多的补上。
嘴上,师爷却是很诚实道。
“大人之行,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实乃我辈之楷模,家国之栋梁,黎民之曙光!”
吕扬哈哈大笑。
听这货拍马屁就是舒服。
“哎,其实你们都看错我吕扬了。”
“算啦,说了你也不懂,出去吧,把我几个护卫叫进来。”
师爷转身欲走,但身形却是顿了顿,他想提醒一番吕扬。
从前几位县令大人上任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看。
这位吕县令,或许会遇到些麻烦。
算了,管他呢。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谁都敢得罪的毛头小子。
师爷不再犹豫,出了门。
片刻后,王奎六人走了进来。
吕扬吩咐他们关好门,随即指着一屋子的金银珠宝道。
“六位大哥,咱们这次捞大发了!”
其实金银珠宝并不多,也就十多万两。
不过将那些地契,产业证什么一大堆文书一折现,那价值怕是不能想象。
当然,吕扬其实明白这些富绅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送房子,送酒楼,送这样那样,其实都是在开空头支票。
他是宛城县令,这些东西倒还算他的。
他要是离开了宛城,莫非能将这些东西搬走?
这些老狐狸一见他失了势,怕是会立马出来落井下石。
当然,直接送金银珠宝,他觉着麻烦也不小。
宛城是什么地方?
贼匪横行,抢官府的事情,这些贼匪也不是一次两次干了。
人家离岛的强人,连重兵把守,强者如云的城主府都敢硬来,他一个小衙门,算个屁。
所以,他谨慎的叮嘱王奎六人道。
“小五,你速去城主府,和赵大哥商量一下,叫他派一支护卫军过来。”
“小六,你去勘察地形,看看这里到我们梁家矿区这一路,有什么麻烦没有。”
“王奎,周僵,孙力,彭飞,四位大哥养好精神,大概就这一两日,需要你们出手做些事情。”
到底是跟着吕扬有这么久了,小五最先反应过来,道。
“姑爷这是要将这些东西送到咱梁家矿区?然后给江城那边减轻些压力?”
吕扬笑着点点头,沉声道。
“咱们梁家有矿脉,不缺灵石,但武者和普通百姓是分不开的。”
“若是想真的形成自己的经济体系,就必须从百姓和武者两方面一起下手。”
“大家准备妥当后,我和你们一道,将这些东西送去矿区。”
王奎六人顿时默然。
沉默了许久后,周僵才支吾道。
“外面的百姓们,可都对姑爷你恨之入骨,痛骂你是狗官,这……”
吕扬眼中闪光一道厉芒,摇摇头道。
“不是百姓痛恨我,而是那些挨了板子,送了我东西的家伙痛恨我。”
“百姓们能够填饱肚子,便会乖乖听话,我所做的,与他们并无实质上的冲突。”
“纵然是有,也不该这么快爆发出来,所以这背后其实是那些富绅们在搞鬼。”
王奎道。
“我等兄弟倒是知晓姑爷此举乃是为了梁家,可人言可畏,姑爷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呀。”
吕扬摇头,坦然道。
“王奎大哥这么说,就是真的误会我吕扬了。”
“我这么做,还真的不是单纯的为了梁家,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
吕扬话没有说满,但心头却早已有了思路。
宛城之乱,根源到底在哪里?
贼寇猖獗?
官府不力?
朝廷无能?
这些,吕扬觉得算一部分原因,但不是根源。
秩序,才是宛城祸乱的根源。
如今江城已经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趋势。
沈家、贺家等大家族,随着赵护院这位王侯境强者离开江城,都对梁家减轻了不少敌意。
他们开始认为,梁家如今的发展中心,已经开始偏移江城,而投向了宛城。
梁家二小姐,梁家的姑爷,王侯境强者,这些,可都是梁家重要无比的人物。
如今,毫无例外,全部在宛城周边活动。
而吕扬,要的就是他们的这种心理。
沈家和贺家都能这么想,别的小家族更加不消说。
虽然吕扬嘴上说着不做系统任务,但这两个多月来。
他每时每刻都在思考,制霸江城的突破口,到底在哪里。
因为梁家的兴衰成败,和他吕扬的小命是绑在一起的。
江家和城主府踏灭梁家一事,已经给他敲响了警钟。
远在不知何处的朝堂,有个权倾天下的男人,要置梁家于死地。
置梁家于死地,便是要他吕扬的狗命。
吕扬这么贪生怕死的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宛城很乱,但何尝不是一个契机。
那位想要借宛城混乱的局势,控制甚至打压梁家的发育,无疑有些异想天开了。
但好在,对手虽然强大,但对方却未必把他吕扬当个人物。
而且,身居高位,也就意味着做事,既要当裱子,又要立牌坊。
想覆灭梁家,却又不能明着动手,那种感觉应该很难受。
毕竟,从那人的身份来说,覆灭如今摇摇欲坠的梁家,真的只是动动手指的问题。
但是,梁人皇一脉,到底和他流着一样的血。
覆灭梁家简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怕是连那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也不敢轻易尝试。
吕扬想了很多,有些合情合理,有些却是凭空臆测。
远在苍山域僻壤一角的吕扬,此刻怎么也猜不到,九江,已经风起云涌。
……
九江明皇十四年,号称南江域第一宗门的离天宗,一夜之间被人踏平。
天下皆惊!
失去了离天宗的掣肘,南江域一些野心勃勃的武道势力开始活跃起来。
就在九江皇主决定御驾亲征,从而威慑天下的时候,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让他打消了念头。
沉寂了十四年的赤焰军团,突然在南江域死灰复燃。
在一个名为梁月的年轻人带领下,以雷霆手段,快速镇压了南江域参与暴乱的武道势力。
赤焰二字,便如同梦魇一般,让这位傲视天下的一代枭雄,寝食难安。
梁月此人,更是如同千斤巨锤,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心头。
同月,西北百族暴乱,各大小氏族纷纷自立为王……
北漠、东陵、武墓三域,也纷纷传来噩耗,天下的战火,突然之间被点燃。
帝疆,天妖古地门户大开,哪怕是以剽悍着称的帝疆,也难以抵挡源源不断的魔兽大军,继而将目光,落到了九江,企图祸水东引。
同样是北境,巫奇帝国登台拜将,百万带甲军士誓要踏破铁栏,一举荡平九江。
……
九龙域,皇城。
恢弘的宫殿连绵起伏,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那座仿佛立于云端的磅礴宫殿的背后,九道昂首睥睨天下的巨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踏破云霄而去。
金銮殿,下方群臣匍匐,颤颤巍巍,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龙椅前,九江皇主重重的哼了一声,踢翻龙案,无能狂怒道。
“一群废物!”
文武百官噤若寒蝉,却又异口同声。
“陛下息怒。”
九江皇主虎目中怒火滔天,看着下方愤然道。
“汝等饱食君禄,却不为寡人分忧,寡人要汝等有何用!”
文武百官目露惭愧之色。
满朝文武着锦袍,闾阎与朕无分毫;
一杯美酒千人血,数碗肥羹万姓膏。
人落泪时天落泪,笑声高处哭声高;
牛羊付与豺狼牧,负尽皇恩为而曹。
或许,这便是此刻九江皇主最真实的心境。
他虽然在夺嫡之争中,对自己的亲兄弟痛下杀手,但他为天下黎民百姓的心,却是热忱的。
用先皇临终时告诫他的话说,那就是。
不管将来谁做九江之主,但九江,必须姓梁!
是的,九江皇朝统治九域数万年,虽然是出过不少的暴君,昏君。
但江山社稷,在一代代君王心中分量都很重。
九江皇主能坑杀自己那傲视群雄的皇弟,坐上这个位置,他付出的代价,根本没人能够想象。
“都起来吧。”
“如今内有逆贼横行,外有强敌环伺,寡人心烦意乱,不该迁怒于你们。”
叹了口气,九江皇主有些疲倦的坐到了龙椅上。
帝王之术,在于张弛有度,无疑,九江皇主在这一点上做得很好。
一耄耄老者这时候踉跄着从地上起身,正要说话,却是接连咳嗽,看得周围的文武群臣揪心不已。
“老国公年事已高,今日竟也来早朝,怎么没人告知寡人呀?”
九江皇主匆忙从龙椅上起身,到下方扶起老者。
这番动作,却并非故意做作,而是真心实意。
这老者乃是九江股肱之臣,三朝元老,在朝堂上可说是一呼百应。
他不仅辅佐过数位君王,更让人钦佩的是,他本身只是个普通人。
未入武道而这般年纪还忧心国事的老人,在场之人无一不肃然起敬。
“奴才该死,奴才……”
老太监吓得当即跪在地上,正要讲清楚前因后果,老国公却是道。
“不关公公的事,是老臣执意如此。”
“陛下,如今我九江风雨飘渺,内忧外患,老臣听到这消息,是寝食难安呀!”
九江皇主面露惭愧之色,叹息道。
“是寡人无能,辜负了老国公和群臣的重托,多年来碌碌无为。”
老人摇头不已,道。
“天下逆贼古今有之,皆以为一国之主风光无限。”
“谁人又晓,打江山易,坐江山难。”
这时,丞相姜文站了起来,对着九江皇主行礼后,朝着老国公躬了躬身,恭声问道。
“老国公辅佐我朝数位君王,多少困境绝境都化险为夷,想必今日前来,必有良谋才是。”
霎时之间,满朝文武群臣都是看向老国公。
就连九江皇主,都目露期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