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到最后她浑然忘我…也不对，大抵是麻木了，手指麻木脑袋麻木嘴唇也麻木，麻木的只知道重复这么一段音谱。
而漫长的时间里，她眼睛里的万人坑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发生变化，尸体们从僵硬慢慢静止不动，他们眼中可怕浑浊的血泪慢慢停止，事先有几只露出了茫然迷惘的表情，而后大梦方醒似的缓缓垂下双手，左右扭头环顾四周，在发现自己看不见后慢慢坐下来聆听，他们缓缓把双手合一，狰狞扭曲的面部表情渐渐恢复正常，淡然而沉默，没过多久，身影化成烟雾消失，而白茶身边围绕她的浓郁黑气一缕一缕淡化。
白茶自己也沉浸在笛音当中，笛音里夹杂了梵音，仿佛从天之巅而来，带着明媚的阳光、温馨的气息、热爱、怜悯与宽容，舒适而令人安心。
原本的一丝不安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原本的忧心也慢慢的降落，一切和谐。
这时她脑袋里有扇大门被一双如玉般的双手缓缓推开，一声叹息后，无数桢画面蜂拥而至，她一路走过，一路认认真真的看。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双眼，凤眸中的凌厉一闪而逝后愈发清明，抬头望了望四周，万人坑里面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原本遮天蔽日的怨气也一并消失了。而周边高处站了一圈的人，有面无表情的辰殷和易谦，有脸色铁青愤愤交加的瞎眼老头，还有神色复杂、不知道是不是释然的太子殿下，他小小的个子站在众人最前面。
白茶突然动了，直逼瞎眼老头。
瞎眼老头浑身一僵，抬手就举起金色长剑，然白茶的动作比他更快，一只手扶住了他的剑柄，他立刻动也不能动了，沉声道：“冥王殿下，你到底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白茶冷冷的斜眼看他：“慕青，三年年前我就应该来找你了，不过现在找你也不太晚。”
慕青浑身狠狠一震道：“你……冥王殿下想起来了？”
白茶道：“当年你代表人类皇族潜伏在讨伐神族的部队当中，一边喊着口号一边暗地里找这么一处好地方准备为皇帝完成长生不老的愿望。你很聪明，知道自己的实力并不强悍，对天更是毫无胜算，所以…你纵使觊觎神族的躯体也忍得住，直到最后一场大战，你把目光放在了花神陶韫身上，趁着我怀孕在身又大战将至，无人有时间和经历折腾的时候出了手，你们的手段不高，我在决战之前便知道了，本来以为战后找你算账也来得及，想不到眨眼三千年……想不到你还跟之前一样卑鄙。”
慕青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这边太子殿下抬了抬头问道：“冥王殿下，这里即将消失了吧？”
白茶淡淡嘲讽道：“怎么？你们还想继续吗？我可以帮你们支撑一会儿。”
太子殿下道：“不了。”他目光中没有一丝留恋：“牢笼而已，破了也就破了。”
白茶多看了他一眼便收回去，冷静的拔出金色长剑，一语不发横劈过去，锋利剑刃划破瞎眼老头颈脖血肉，皮肤开裂，鲜红色血浆像长龙一样喷出，飙出了几米之远！
前面的太子殿下跟早就知道似的转身、让步、侧移两步，血浆从他身侧喷出却没有沾到他。
疼痛蔓延，瞎眼老头抬起两只手飞快捂住颈部，血并没有因此停止，沿着他双手继续汩汩流淌，身体慢慢变得冰凉，他目光中流露出深深骇然和恐惧，惨淡道：“不…不是我……是皇帝逼迫我的……是他们威胁我的……我…”他目光里的神色渐渐暗淡渐渐消失，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他再也复活不了了，真真正正的死亡。空间以万人灵魂为祭，以神的躯体为骨建造而成，如今万人的灵魂得到释放，空间已经濒临崩溃状态，这点，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所以有些人惘然四顾，有些人露出了留恋和悲哀，但更多的人居然微笑了……
白茶亲手杀掉慕青后没再杀其他人，一挥手把金色长剑扔进了万人坑里面，转身走向易谦和辰殷两个，道：“易谦，辰殷，我回来了，我的记忆我找回来了……哦，等会出去再说，你们俩的神识受了不少伤，快点回去。”一人给推上一把，两个人的身影立刻消失。
继而她看向黑球，单手捞了起来，大眼瞪着它道：“陶韫？你记得陶韫吗？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黑球：“呜哇呜哇呜哇……”
白茶道：“知道这个人的话就跳两下。”
黑球不动：“呜哇呜哇呜哇……”
白茶道：“也对，记不得也正常……你没有名字对不对？从此以后你就叫陶韫，我会带你出去，以后好好听我的话，争取早日修成人形。”
闻言太子殿下愣了愣，转向白茶好奇道：“它是陶韫的怨恨所化么……”过了会儿恍然大悟道：“难怪……难怪把他赶出去也死不了，难怪它复活的速度总是比我们快……”
白茶点头，还算温和道：“它是。太子殿下，你大概是这里面唯一无辜的…再见。”
太子殿下点点头，怅然道：“再见。”
白茶抱着黑球离开，在踏出空间一瞬间回头，只见空间里的桃树和茵茵草地摧枯拉朽般的枯萎寂灭，从边界到中心纷纷化作黑色粉末消散，太子殿下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眼睛中罕见的流露了光亮，他从脚到头开始湮灭，既不尖叫又不挣扎，片刻之后，消失掉了……
白茶收回视线。既然享受了三千年的寿命，不论孤寂、无趣还是惘然，这些也是他该承担的。
然还没回头，一人的手指敲在了她脑门上，蓦然回头：“辰殷，你是不是找死！敢来敲我的头……”
辰殷啧了声，伸了伸懒腰道：“闹着玩闹着玩呢，刚刚为你出生入死，现在不记人情就罢了，横眉冷对你是想怎么？”
白茶听在耳朵里十分亲切，道：“当年我为你出生入死的还少吗？别跟我说你还抱怨上了。”
辰殷绕着她转了一圈，突然道：“你竟然还认得我的脸，稀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