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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之外,一众飞鱼服仍在厮杀。

石壁之内,别有洞天。

这所谓的暗道其实较之外边的寺庙还要光亮一些,既来之则安之,崔绣虽然进来时一个踉跄,但好在头脑十分清醒,他定睛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大致看出是一条两丈余宽的走廊,简直比那些个皇帝的帝陵还有气派,距离墓穴仪门还有些距离。

崔绣再看着旁边那个已经摔晕过去的蒙面刺客,瞥了眼刺客面上的黑巾,用剑将其挑开。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崔绣简直想拿起陷仙剑在顾南衣身上捅几个大窟子。

这个欠调教的婆娘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直接杀了一了百了,任其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再走到一旁李时毓的身边,将其轻轻扶起。

李时毓躺在崔绣怀中,迷迷糊糊地醒来。

崔绣先是看了会她醒来时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看着她那双狭长的英眉缓缓舒展开,再之后她定睛一看,对上一对好看的丹凤眸子,四目相对,看到对方眼中的彼此。

崔绣率先反应过来,轻轻咳嗽一声,试图缓解一番此时的尴尬,说道:“我们应该是已经进入到这所谓的魔教暗道了。”

李时毓轻轻眨了眨眼睛。

崔绣无奈只好又咳嗽一声。

他先将她缓缓扶起,又看了一眼地上还躺着的顾南衣,神色有些复杂。

李时毓看了一眼崔绣,英眉微挑,“你认得她?”

崔绣此时简直欲哭无泪。

要不是这顾南衣和那位前朝的白衣国师有些关系,他真想把这个欠男人调教的婆娘一剑砍死。

崔绣破天荒有些支支吾吾道:“此人与那位前朝国师有些关系,还是先莫要杀了。”

李时毓闻言只是灿烂一笑,“我相信你。”

崔绣听了这话更觉得有些难堪,一向冷厉果断的他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一切都从进寺庙时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拥抱开始。

好像有些暧昧,但又不完全挑明的感觉简直让他有些抓狂。

但他偏偏竟然有些享受在其中。

崔绣深吸一口气,缓缓冷静下来,还是决定先将顾南衣扶起,坐在其身后,缓缓输送内力进她的身体。

由于先前三人进来时顾南衣是在最下面那个人,故此她虽然有九品修为,却是最后一个醒来的。

顾南衣闷哼一声,嘴角缓缓溢出一丝鲜血,只觉一阵暖流经过周身,她转头看了一眼正在为其输送内力的崔绣,冷笑道:“假惺惺的作甚?”

崔绣并不理会,只是继续输送着内力。

李时毓看了看眼前这个容貌不输自己的刺客,发现后者正在盯着自己,疑惑道:“你是谁?”

顾南衣看了眼李时毓,眼中闪过一丝流光。

她轻声唤道:“妹妹,坐过来些好吗,让姐姐看看。”

李时毓不知为何对眼前这个并不相识的陌生姐姐有一丝莫名的信任,真的就要上前坐下,却被后边的崔绣一把拉住。

顾南衣见状又是一声冷笑,“你们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犹豫片刻,崔绣还是决定不完全恢复顾南衣的内力,轻轻点了她一处穴位,将其武功封印在八品修为左右。

李时毓对着这暗道一番打量,嘀咕道:“这里不会有什么暗器之类的吧。”

崔绣缓缓从顾南衣身后起身,微微摇头,“若是那个和尚说的是真的,这里真的是通往魔教主殿的暗道,那么应该是没有暗器的。”

崔绣没有说出口的是,既然王爷费尽心机的想将李时毓送进来,甚至为此不禁出动了那位西北王府的影子,按这个道理来说,这里只怕福缘不浅,并无危险。

三人一边走着,一边借着暗道里若有若无的光亮打量着周围墙壁上的飞龙走蛇,还有画像精致宛若真人的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

李时毓看着这些画像,英眉微蹙。

早在几年前她就开始悄悄背着爹爹收集一些关于那座三十年前无敌天下的魔教的一些隐秘,传说这魔教已有数百年的历史,远远超过当今那些个大门大派,而魔教实际上并非是中原土生土长的门派,相传最开始的魔教创始人是从西域而来,而后和西南苗人混合发展形成。

李时毓看着这些画像,不禁用手微微触碰,嘴里念念有词,“巫咸国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操赤蛇,帝令重献上天,令黎邛下地。下地是生噎处于西极,以行日月星辰之次。”

“益与伯翳主驱禽兽,命山川,类草木,别水土,四岳佐之,以周四方,逮人迹所希至,及舟舆之所罕到。内别五方之山,外分八方之海,纪其珍宝奇物,异方之所生,水土草木禽兽昆虫麟凤之所止,祯祥之所隐,及四海之外绝域之国,殊类之人。”

壁上这些画像以及符号就好像有生命一般,源源不断地将一些好似更久的图像传递到李时毓的脑海中。

她轻轻闭上双眸,见到了那位魔教祖师自西域冰山而来,跋涉万里奔袭至中原,为魔教的传承筑下积淀,见到了一位红袍老人手持妖剑与一位北辽灰袍祭祀大战三天三夜剑气纵横千里最后以毫厘之差败北,见到了一位穿着艳丽的苗家女子用手中的蛊毒毒倒了那位不可一世的大汉禁卫军统领,见到了一位老婆婆手中牵西域千年蚕丝线杀人于无形,见到了一位黑衣和尚手持无上佛珠面对一众大秦北镇抚司天字一等面不改色,最后见到了一位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绝色女子坐在一位黑色龙袍男子的对面,英眉微挑,扬言要与他争一争座下的那把龙椅。

她微微闭上的双眸再睁开之时已是隐约可见泪痕。

崔绣轻轻将手放在她肩上,将她缓缓拉近自己的怀里。

没想到李时毓哭的更厉害了,将脑袋深深埋进崔绣的怀中。

崔绣一时不知所措,以下巴轻轻抵住李时毓的脑袋,不断轻拍她的背脊,以示安慰。

画中人已故,廊前人未忘。马车在行驶的途中突然被一个商贩拦住。

老管家胡继宽并没有对这个不长眼的小商贩斥责,而是顺着商贩的意思叫车厢里的崔绣和楚潇潇下了车。

崔绣前脚才从车上下来,老管家就一脸谄媚地将他的手臂扶住,把自己当成了一个可以用手来支撑的平衡点。

崔绣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恭恭敬敬的老管家,将后面的衣摆从马车上掀下。

崔绣走到前边,那个商贩见了崔绣点了点头,将三人带进了一间成衣铺。

楚潇潇对于成衣铺是极为喜爱的,平日里就没少往这些个店里边逛,见那名公子哥竟然主动把她往成衣铺带,心底难免有些雀跃。

成衣铺内大多是些妇女用装,一件件看过去虽不见得有多么雍容华贵,但至少花花绿绿的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待到商贩把三人带进铺子之后,先是靠在门口不着痕迹的观察了一番,然后悄然关上了大门。

楚潇潇和老管家闻声皆是一惊,转过头来看着此人,面色不善。

商贩没有理会二人,而是径直走到崔绣身边,猛然跪下抱拳道:“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向城,见过崔主事!”

楚潇潇闻言惊呼一声,之后意识到自己失了态忙用一只玉手捂住红唇。

锦衣卫这三个字在大秦实在是如闻雷鸣,太过于惊世骇俗些,即使是她们这些冀州江湖门派的一把手这一辈子也没能见过真正的锦衣卫,最多就是和六扇门的那些个黑衣捕快打打交道。

老管家双眼微眯,他心中早已有数,故此并不见怪,只是脸上还是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位公子哥不仅是朝廷的人并且还能指挥锦衣卫,毕竟锦衣卫真正的对手从来就不是他们这些江湖门派,试问江湖上除了一两个那种拥有百年底蕴的大门大派,谁能跟背靠皇家的锦衣卫扳一扳手腕?

崔绣看着面前跪下的百户,轻轻摆了摆手,“人都到齐了吗?”

百户有些迟疑地看向旁边二人。

崔绣淡淡道:“但说无妨。”

百户闻言恭恭敬敬道:“目前黑水崖山脚下已经埋伏断后好手三十人,山腰补位盾牌兵五十人,山顶寺庙外围强攻手和弓弩手共计百余人。”

楚潇潇在一旁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这兵力已经足以轻易摧毁曾经“老四门”中的任何一个门派。

崔绣淡淡一笑,“既然如此,那便登山吧。”

他瞥了一眼楚潇潇身上有些暴露的衣服,在铺子里随手扯了一件黑色夜行衣给她,“换这件,你原先这件不太好看。”

楚潇潇闻言微微一愣,还是笑着跟崔绣道了个谢。

其实崔绣心里想的是待上山之后李时毓看见她会误会些什么,虽然他和她之间本来也没什么,和她之间更没什么,只是心中有些奇怪的念头作祟而已。

他再瞥了一眼老管家身上的一席青衫,胡继宽笑着道:“公子我可需要换件衣裳?”

“你?”

崔绣微微皱了皱眉,“你换衣裳作甚?”

老管家自讨了个没趣,也不恼,笑呵呵地应下。

待崔绣自己也换上了一身飞鱼服,腰间跨上一柄绣春刀之后。

老管家看着崔绣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胡继宽几乎是看着崔绣眼睛都挪不开了,一脸正儿八经的谄媚道:“若非老奴是男儿身,只怕都要仰慕上公子了啊,身沐恩宠飞鱼服,手仗利刃绣春刀,这句诗用来形容公子简直就是天作之合啊。”

崔绣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似乎无法自拔的老管家,后者立刻禁声。

他从不知什么地方拿出来一柄扇面上写满诗词的罗缨扇子,轻轻在上面摸了摸纹路,却并没有摸到熟悉的山河社稷绣图。

想到某个此时内心可能慌乱无比的小妖女,崔绣嘴角微微上扬,心道郡主暂且莫慌,待本官来救你可好。

黑水崖。

寺庙里边,郡主正百般无聊的对着佛像敲敲打打,她始终觉得这尊九丈佛像有点诡异,但具体也说不上来,只觉得看着它就感觉闷得慌。

一旁的黑衣俊美和尚正坐在蒲团上打坐,也由着小妖女胡来,并不加以管制。

白日里随便小妖女在寺庙内打闹,可是一旦到了晚上,他便不由分说地把李时毓赶出寺庙,只准她在马车里睡觉歇息。

李时毓敲了敲暗淡的佛像,再看了眼正入定的黑衣和尚,无奈道:“和尚啊,我说你究竟在等什么?”

自打他们上山以来已经过去了三日,却迟迟不见这和尚有什么动作,白日里似乎就只能见到他在蒲团上打坐,夜里他把门一关,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捣鼓个什么东西。

李时毓即便是再有耐心,此时也不禁生出一些躁动。

和尚也不理会小妖女的嘀咕。

她看了看手中的那柄白玉柄的扇子,扇面上绣有一众山河社稷图,已经不是第一次打量这些图像的李时毓还是不禁赞叹道:“看来本郡主的眼光还是不错。”

虽然事后为了补偿色胚把自己做得那柄罗缨扇子给了他,但那个色胚好像还不满足,自己又是大人有大量的策马江湖的女侠,最终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常年挂在腰间那壶朱红葫芦给了崔绣,不过她警告过那个色胚,不准用这个葫芦来喝酒!

李时毓小嘴瞥了瞥,也不知道这个色胚听进去没有。

正在打坐的和尚突然睁开眼,一向目光柔和的俊美和尚此时居然炯炯地盯着李时毓手中的那柄扇子。

李时毓感受到和尚的目光,下意识把扇子往怀里一收,“看什么看,没见过扇子啊?”

年轻和尚看了一会,笑了笑,便也不再多看。

李时毓嘀咕道:“真是个怪人。”

年轻和尚闻言并不在意,有恢复了平静。

有些人天生就是奇珍宝物拼了命的往自己身边靠而不自知。

若是他真要跟这个比自己小了几辈的郡主斤斤计较,岂不是每天都要被气个半死?

他看了眼那尊有些暗沉不知材质的九丈佛像,心中默默盘算。

天外突然下起了阵阵小雨,天空灰蒙蒙的,山势其实不算高,但此时看上去竟然感觉就像和云层近在咫尺。

俊美和尚双手合十。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