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行人走到工坊屋檐下后，温度果然凉爽了下来。
无烟煤的杂质燃烧的气味、淬火时各种反应发出的气味、工人们汗水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虽然粗狂却又极其厚重。
金石相碰撞的声音有规律地传来，工匠们吆喝起劳动地号子。
周皇被这种氛围感染，抚须大笑问道：“陆爱卿，工坊如今生产板甲的速度如何，质量是否有所提高？”
陆遥虽然懒散，时不时地也会去查看各个工坊的情况。
生产甲胄短时间内是赚不到啥银子的，不过能训练出一批能工巧匠，对于制造能赚银子的铁器倒也有很大好处。
陆遥答道：“回禀陛下，如今工坊主要生产改良后的胸甲，比起最初的试制品穿戴更加方便，防护能力则在便于生产跟良好的防护间取了个均衡。
一块胸甲的生产流程基本已经固定，包括在水力击锤的辅助下生产出铁板，再由工匠成型。
同时辅助的工坊同步按照设计图生产胸甲的配件，最后成形的铁甲和各种配件组装在一起，进行打磨包装，一块胸甲便生产完毕可以储存到仓库或者直接送往目的地。
现在一块胸甲的生产时间在二十到三十天左右，主要影响因素在于原材料的供应，以及天气情况。
整个东山铁匠工坊，可同时制造十五块胸甲，这个产能已经是经过一番计算调整后的极限，将来如果要扩充产能，还需要培养熟练工匠，花大价钱建造新的工坊设备。”
周皇想了想：“朕听说之前白马卫一下子就领到了五十多套板甲，怎么朕感觉如爱卿所说的，板甲的生产速度反而不如最初了？”
陆遥气定神闲地解释道：“陛下，最初生产的板甲工艺不成熟，设计也不稳定。
可以说除了最后生产的十几套差不多定型的外，其他的每一块都有很大的差别，甚至有的粗制滥造到不过是块加了皮革的铁板罢了。
而如今工坊生产的板甲，轻便耐用，防护良好，品质优良，可以说是天壤之别，陛下若是相看，臣可以命白马卫正在着胸甲训练的士兵到此处，到时候与新产胸甲对比一番便一目了然。
要稳定生产这样品质的板甲，自然非最初摸索之时的乱敲一气可比，现在生产线的工匠，原本就是经验丰富的老铁匠，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生产，才能熟练掌握制造板甲的工艺。
虽然臣已经命人选了一批学徒学习手艺，还在筹建东山格物院好培养更多能够读书识字脑子灵活的年轻工匠，但这都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所以臣在之前虽然想过让白马卫的正军能够全部列装板甲，现在看也不够现实，恐怕也只能选练一支精锐装备了。”
周皇明白了陆遥的意思，心中却燃起了对精良甲胄的渴望，他对陆遥说到：“命人取板甲来让朕看看。”
陆遥吩咐了工头，这工头倒是十分激灵，除了胸甲之外，还从仓库中取出工坊生产的精钢长枪以及长刀来。
周皇亲手拿起长刀耍了个刀花，保养良好的长刀寒光凛凛杀气逼人。
他将刀递给平南侯：“平南侯，你且看看此刀比起如今军中所造如何？”
平南侯一只手拿刀却丝毫不显得不便，甩了甩刀后对陆遥说到：“可能找来东西试试刀？”
陆遥看向周皇，周皇道：“去寻吧。”
陆遥想了想，对工头道：“带我的话，到畜禽研究所赶两头肥猪过来试刀。”
周皇立马明白了陆遥的意思，说道：“两头肥猪宰了也是可惜，我们这么点人也吃不了多少，多出来的手都赐给匠人们吧。”
虽然没有明说，工头其实已经看出了周皇的身份，当即千恩万谢：“草民谢过贵人恩典，一定告诉老伙计们，是贵人赏赐下的猪肉！”
等两头肥猪被赶了过来，周皇和陪同的晋国公、平南侯都大吃了一惊。
周皇可不是什么没见过柴米油盐民间疾苦的，他能对叶载墨如此宽容，与他少年时的胡闹也不无关系。
他讶异道：“这猪种难道也如洋芋一般是番邦传来？为何与朕过去见过的猪大不一样？”
陆遥忙解释道：“启禀陛下，此猪种依然是寻常猪种，但因为经过阉割后饲养，所以性格相对温顺许多，连带着毛发也没那么旺盛了。
而其生长的速度，更是比未阉割的猪快上许多，这两头猪其实才不过两个多月的年龄，却已经长到了百二十斤的重量。”
“朕之前在你家中吃到的，便是这样的猪肉？”
“正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周皇若有所思地看着两头肥猪发呆。
晋国公从平南侯手中拿过钢刀，道：“我来。”
平南侯犹豫了片刻，想到自己身上的伤都还没拆线，也就只好作罢。
周皇见晋国公拿了刀，笑道：“晋国公，朕也许久没见你出刀了。”
晋国公持刀抱拳：“陛下，就让老臣为陛下出刀！”
周皇点点头：“利落一些，莫让它们遭受痛苦。”
晋国公得令，将长刀反拿把刀身藏在身后，如一位老猎手似的徐徐接近两头肥猪。
这两头猪并没能感受到丝毫危险的气息，一头哼哼唧唧地嗅着地面，另一头更是百无聊赖地躺在了地上。
当距离已经足够近之时，晋国公双目猛然一凛，此刻哪里还似平日里那富贵老翁的形象，数十年战场厮杀的杀气陡然而起。
他双手持刀出刀，刀高高举起不过须臾便化作一道残影。
残影闪过，站着的这头猪的头颅顿时掉落在地上，鲜血飙出，无头的猪身还未倒下。
另一头猪感受到了同伴的死亡，惊恐万分挣扎着便要起身，可它的头刚刚抬起来便恰好引颈受戮。
晋国公的刀锋再过，又是一颗猪头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一双猪眼惊慌失措地看着天空。
为自己的出刀十分满意的晋国公将长刀利落的一甩，刀上的猪血便被甩了干净。
他再次双手举起刀仔细端详了一阵，对周皇说道：“陛下，此刀的确不俗，就方才这两刀看，已经能赶上工部兵器制造局的中上之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