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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香魂辗转飘落处 睡眼迷离初醒时

贞观十三年冬,腊月十四。

长安城东南方向永崇坊一户宅子里。

一阵熏香的味道传来,龙瀛悠悠转醒,她现在整个人都没有力气、有些头疼并且伴有一丝恍惚。她睁开眼睛挣扎起身,映入眼帘的一切让她有些糊涂,一整套红木的家具,四四方方的带有框架和纱幔的大床,视线所及之处全都是纯纯的中式装修风格。

龙瀛有些蒙了,她这是在什么地方?这个环境十分陌生,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闭上眼睛仔细回想,龙瀛只能记起自己当时正在跟好朋友杜欣正在大唐芙蓉园曲江池景区上游船,忽然原本晴空万里的曲江池只一瞬间就变得乌云密布、狂风呼啸。

豆大的雨点啪啪的拍打在他们的船上和身上,单薄的船身在风雨中挣扎着飘摇了几下终于支撑不住翻在了水面上,她和杜欣都来不及看看对方的状况便落入了水中,她几乎是一落入水中便失去了意识,可是自己明明会游泳的······怎么会这样呢?

龙瀛瞬间清醒,所有的恍惚一扫而空,这件事太奇怪了。就算她落水昏迷被救不是应该送医院吗?怎么会在这个地方?杜欣又在哪里?“杜欣!杜欣!”透着一丝虚弱的声音响起,可能好久没有说话的关系,龙瀛对自己的声音有一点陌生。

可此时她对这些细节已经不关注了,只想知道自己好朋友的安危。随着她的叫声,很快外间就响起了脚步声和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小娘子,您终于醒了!”一个穿着鹅黄色古装的小女孩儿从外间一边说话一边快步走了进来。

小娘子?现在不都叫小姐姐什么的吗?在看见这个女孩儿的一瞬间,龙瀛有点儿崩溃,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觉得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心脏跳动的也更加急促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是在一个中式装修的房间里,可是眼前这个小女孩的衣着和言谈让龙瀛心里有点儿凉,不禁一首《凉凉》送给自己。

完了完了,这不是穿越了吧?书架上那本《唐朝穿越指南》自己还没看完呢,原本只是买来研究历史的,现在要派上用场了才想起自己没怎么看,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啊,“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龙瀛一边在内心调侃自己想让自己轻松起来,她在祈祷这只是一个玩笑,一边她又担心万一真的发生了戏剧性的穿越情节自己要怎么办,她再次鼓足勇气仔细打量起这个房间的布置。

只见床幔外面在床头和床尾处各摆了一个落地灯,透过一个红色的纸糊的灯罩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蜡烛,而在距床大概四米左右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圆形的红木桌子,桌子周围是四个圆圆的木凳,桌面上摆着一个茶壶、几只杯子和一个与床头灯同一风格的烛台,同样是红色纸灯罩罩着一支蜡烛。

龙瀛心里更凉了,这种凉意顺着血液走向了四肢百骸,她将目光投向棚顶想要寻找吊灯或者射灯、筒灯,哪怕只有一根灯管也好,可是棚顶除了木头就是画了图案的木质房梁。

龙瀛不甘心继续扫视着这个房间,所有的家具都是木质的,墙上还挂着字画,木质的窗子、木质的门,框架中间小木条组成的菱形小格子上糊着白色的不知道是布还是纸的东西,这个房间的一切都是那么古色古香,没有一丝现代感,更别提什么家用电器之类的东西了。

“杜欣!杜欣!你在哪儿啊?别开玩笑了!你快出来吧!”龙瀛声音颤抖着环视周围寻找着好朋友的影子,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她没能看见好朋友存在的任何印记,甚至没有现代生活的印记,房间里的一切都在向她传递着一个信息:这里不是现代,而是古代!

穿越,这个奇异而又刺激的词此事变得冰冷而可怖,龙瀛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踏上这样的奇异旅程。

龙瀛四处张望,惊慌不知所措的样子和她口中的言语都让小丫鬟不知所措,“小娘子!小娘子!您怎么了?您别吓馨儿!您怎么了啊······”小丫头在边上一边扶住她的身子一边哀声安抚。她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怎么了,可是龙瀛又何尝知道呢?

“我有点儿口渴,麻烦你······”龙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着急不能解决问题,还是要先了解一下情况才行。于是开口想请小丫头给她倒杯水,小丫头还没等她说完就已经倒了茶来,年纪虽然小,动作倒是麻利的很。

龙瀛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感觉到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暖入胃里,才渐渐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抬手抚了抚额头看向小丫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现在这是怎么了?”

丫头馨儿见她表现虽然奇怪但也平静了很多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她早前说要去曲江池观景,小丫头想着现在是冬天虽没什么景色可看的,但前些日子阿郎他们回湖北老家探亲祭祖了,这两天还不能回来,在府里呆着着实也是无趣,便随她去了。

谁知她到了曲江池边上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眼见快到晌午了,小丫头怕她饿着肚子在江边呆久了感染风寒就想叫她回府去,没想到她站起来的时候脚一滑,竟踏破冰面直接就掉进了水里。幸好有一位郎君路过将她从冰湖中救起送她回府,那位郎君还好心的为她请了郎中到府上诊治。

原来是这样,龙瀛听了小丫头的描述心里不停的思量,自己落水的时候也是临近中午,不过那是夏天在水上泛舟,如今却是冬天······虽然地点都是曲江池,若是详细对比,说来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巧合之处,按理说冬天寒冬腊月的,冰面不会这么薄才是,怎么会一踏就破了?到底是什么原因或者什么样的情景才让她莫名其妙的闯入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那个,馨儿,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怎么不带着我一起去?”先打探打探小丫头的口风,看看还能野多久,而且也好有时间研究研究回去的办法,总在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我的小娘子啊,您要好好休息养着身体以备新年呢,舟车劳顿这种事怎么能带上您呢,而且阿郎他们除夕之前肯定会回来的。”馨儿想不通小娘子年后不是要奉旨入宫了嘛,时间这么紧怎么能长途跋涉呢,若是累着了或者生病了就要耽误大事了。

谁想到没让她长途跋涉反倒出了这事,不过想想也是,皇上毕竟那么大年纪了,跟家里阿郎差不多大,这样的年岁也太不般配了,也难怪小娘子想不开······幸好现在已经醒了,否则可怎么交代呀!

馨儿在那想什么龙瀛可不知道,她现在只想弄清楚自己的处境,或者说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思虑片刻之后她跟馨儿说自己落水之后总感觉脑子里的记忆很是混乱,之前的事好多都模糊了,要是爹回来知道了一定会责怪她们俩,所以她要馨儿给她讲一些以前的事帮她加深记忆印象。馨儿自然不疑有他,也害怕阿郎回来责怪,只得捡一些重要的事情讲给龙瀛听,对龙瀛的问题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龙瀛从馨儿的口中得知自己现在的身份当朝工部将作监丞徐孝德之女徐惠。当徐惠这两个字传入她的耳朵,一瞬间就好像一个尘封已久的箱子被打开了,脑海中一些记忆碎片渐渐清晰起来,有些是她本人在现代看电视剧和历史书籍留下的印记,而有些则是明显不属于她的记忆,这些记忆就好像原本就是她的一样,一件一件的浮现在龙瀛的脑海里。

这种感觉十分奇怪,按理说原本不属于你的记忆突然浮现出来,应该是让人很恐怖的一件事,可对于现在的龙瀛来说她突然对那些记忆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感觉让龙瀛对自己的身份渐渐开始接受起来,或者说至少没有那么排斥。

记忆和馨儿的话重合在一起,龙瀛了解到现在是贞观十三年,自己是朝工部将作监丞徐孝德的长女,她现在已经十三岁了。在前一阵子朝会后贵妃亲自召见徐孝德,看似是随口聊天唠家常,但是却提到徐家长女徐惠已经长大,恰巧圣人身边没有可心的人,想要把徐惠迎进皇宫做内官。这事龙瀛是有印象的,历史上徐惠从小芳名远播,正是她的才情李世民注意到,才一纸诏书诏进宫中侍奉的。

徐孝德见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便推脱了两句,但是贵妃当时就阴了脸,更是说圣人能看中徐惠是徐家几辈子的福分,让他好好思量。临了还暗示他说这并不是与他商量,而是转达圣上的意思。听到这徐孝德还能说什么,只能笑着应了回府去了。

徐父回府之后跟徐母说了,家中的氛围变得复杂起来,一家人虽感念圣恩,却也不免伤心和无奈。毕竟徐惠还小,人人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徐孝德怎么不明白自家女儿自小诗书读的虽多,但却一直保持安静单纯的性子,从不与人争强好胜,这样的性子若是入宫去,怎么能不让人担心呢?

现在徐父徐母带着弟弟妹妹回湖州老家祭祖探亲去了,顺带着将徐惠即将奉旨进宫的消息也告诉祖宗和族亲。徐父他们是腊八节过后出发的,一路都在加紧赶路,只为在除夕之前赶回长安,想来小年是要在路上过了。龙瀛面上有些感叹不能与爹爹娘亲一同过小年,心里却是在庆幸给她留了一些适应的时间。

龙瀛尽力的回想在历史上对徐惠及其家庭的描述,可以得到的信息有限。历史上对于皇帝后妃的记载很少,尤其是上千年过去了,很多典籍已经在历史的更迭中消失了,好在徐惠在李世民的后妃当中算是出类拨萃的存在,总算有迹可循。龙瀛记起史书上记载徐家属于书香世家,虽然徐父是搞工程的,但是写得一手好字,徐母也是大家闺秀,徐惠和弟弟妹妹们都完美的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

徐惠从小好学,五个月大就开始说话了,四岁就熟读《论语》、《毛诗》,八岁擅长写文章,十几岁就才名远播被李世民一纸诏书收入后宫。在后宫中也是与人为善、处事周到,颇受李世民的宠爱和后人的敬仰。而后世的电视剧中却把她塑造成了一个腹黑女,现在自己出现在这个朝代,一切都还没有开始,看来这个女人日后到底怎么样是要靠她自己去演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