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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携川的房门口栽着两棵梨树,允漓的门前也有两株,春来时一片灿白,甚是清雅好看,但梨树树枝上却滑稽地挂着几根花花绿绿的布条,像是小孩玩闹时的杰作。

风一吹,除了梨花香,也带出来了宇携川的屋子里带出来很不好闻的中药味道,苦得让人心口跟着发闷。

好像苦味直直地渗进自己的心里去了。

允漓皱皱眉,推开门。

……

管事的家臣刘老伯像根枯木似的伏在桌子上,拿着蝉翼般的小扇子给汤药降温。看脸色也是被这味道呛得不轻。

除了刘老伯,屋子里好像没别人。说来也好笑,与宇携川成亲三年,却连宇携川屋内的摆设架构都不甚熟悉。

“什么药?”

不远处的刘老伯闻声自水雾缭绕中抬起头,眯着不太好使的眼睛努力往门口看,“夫人?”

这声音除了苍老,便只剩惊讶。

“这是什么药?”允漓垂着眼又问一遍。

“这……老奴不甚清楚。”

刘老伯依旧谦逊地低下头。

“……平日里那些小丫鬟不是殷勤献得紧么,关键时候一个能用的都没有。”允漓小心地接过那把蒲扇。“让我来吧,您先去休息。”

“是……”“少爷一直很喜欢吃饴糖。”快要退出去的刘老伯忽然停在了门口,逆着光站成了一道令人恍惚的黑影。

允漓捏着饴糖的右手紧了紧。

“老奴跟了少爷快有十八年了,少爷他……”

他,到底如何?

允漓下意识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等待着下文。

“刘伯。如果没什么事,就早些下去休息。”

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身影一如既往地冷漠,硬生生地打断了刘伯的欲言又止。

“还有你,来干什么?”

宇携川一身轻甲,压低了眉,看向允漓。

刘伯似无奈转身离去,最后一瞬回头,浑浊的眼神微微泛起低澜的光,干枯的眸子里像是藏了什么故事,直直绵延了十八年,也或许更久。

另一边是宇携川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在等允漓的回答。

“进来说吧,外面风大。”允漓一边说着,一边将两颗饴糖摆在药碗旁边。

……

宇携川沉默着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看着允漓手中躺着白晶晶的饴糖,他亦是难得和谐地道一声“多谢。”

不觉已夕阳垂西,初晚的风总是出奇的温柔。

宇携川命人端来了酒。

是上好的梨花酿,轻杯玉盏,甜香缠绵。

宇携川修长的手指娴熟地捏起两只玉杯,清泠泠的梨花酿敲击着杯壁,“宫里那位赏的,尝尝。”

“你既然在服伤药,还是少饮酒的好。”

“无妨。”顿了顿,宇携川又皱着眉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是伤药。”

“将军应该知道,允漓是……寒国人,寒国人的嗅觉都极其敏锐……”

允漓没有告诉宇携川的是,寒国公主的眼睛可以识百草,血可以解百毒。

梨花酿是冰窖里新取的,配上玉杯,指尖便是一股别样凉意。

“所以,你还有什么要紧话说?”宇携川自顾自地饮下一杯,盯着空荡荡的杯底,吐息间沾染了些许梨花酿的甜蜡酒气。

“允漓想问,将军……近来身体可好,心情可佳,战事可顺?”

“……你只需看顾好自己,这些事情与你无关。”沉默片刻后,这些个字像小冰碴一样一个一个从宇携川的口中出来,“如果没什么要紧事要说,还请回吧。”

似乎三年以来,所有的敷衍都如出一辙。“……新婚燕尔之时,将军对允漓说了一句话,是什么话?”眼角不觉染上潮红,“将军当日明明信誓旦旦,却又为何弃我于不顾,任我受严刑折辱……到底是,为什么?”

再抬眼时,眼前的人却已经沉沉地倒在桌上了。允漓站起,缓缓踱至宇携川耳旁,道:“你知不知道,我恨你啊……”

利剑出鞘,泛起寒光。

“宇携川,原谅我,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你为何忽然心性大变,亦或者说,你以前的温柔是否都是装出来的,现在,一切都不得不结束了。”明月当空,那白衣女子乘着夜风,再次出现。

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白衣女子的墨发竟已尽数白透。

“公主殿下,您是寒国永远的神。”

神之所以为神,只因为无欲无爱,便无懈可击。

一坐直至天明。终于,脸上的泪迹逐渐干透了,这也意味着,那位亡国公主正在成为一个无泪可流的神。

“夫人,将军有东西……要老奴转交夫人。”门外蓦然响起一苍老妇人之声,是宇携川那位年老的乳娘。府中为数不多的宇携川及其敬重的长者。

油纸包着的正是一封休书。昨夜迷晕了宇携川,允漓悄悄地将它压在了酒壶下方。

三年终成憾,互递休书,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她终究不敢看宇携川当着她的面拆开这信封。

年老的乳娘的脾气和宇携川总有些惊人的相似。递交了信封便扭头离开了,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

“……胡寒允漓,为吾妻,心术不正,品行不端,欲图谋不轨,处处无为,不宜侍奉……今以此书,与之相辞离,永不相见……”一切既意外又都在允漓的预料之中,但她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她心心念念了无数次的人,最终换来的是永不相见的结果。

……允漓再一次醒来,已是一天后的傍晚。这次,很冷,脖颈处,隐隐发疼。清醒过来后,她渐渐意识到了异常。倏地掀起帘子,自己竟正在被轿子载着疾驰,而外面驱赶马车的正是刘伯,一切都是如此真实,与梦境毫不相关。

风声乎乎响个不停,这一趟走得很急。

“刘伯?你要带我去哪里?”

“夫人?”刘伯只回头看一眼,又匆匆转过头,这里的路很不好走,刘伯不愿分心,只尽力向后喊道,“夫人不用担心,将军吩咐过老奴,一定会把夫人送到安全的地方。”

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生出一种没由来的不安。

刘伯最终送她来到一处新且隐蔽的府邸,他口中安全的地方,“夫人,此处是将军专门为夫人安排的府邸,还请夫人放心居住。”

“什么……安全的地方?”允漓有些难以反应过来。

“夫人,请相信将军,他……时候不早了,老奴要回去了。”

刘老伯道别后便调转了辔头匆匆走了。

府邸很明显是事先安排好的,吃喝用住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位……很有一番姿色的丫鬟。

几乎是下意识的,允漓脱口而出“将军府怎么了?

只可惜已经没有人能回答她,那些似曾相识的宇携川曾经的女宠也都是同样的表情,清一色的迷茫和不解。她们应该已经离开将军府很久了。

允漓试探着询问其中一位,“是将军把你们安排在这里的?”

那丫鬟点点头。允漓记得,成亲那几年,宇携川每次喝完酒都会带来几个美人,总有几个模样好的,允漓会留意到,难以置信她们会在这里出现。

“那,将军他常来这里?”

“并不常来,一年也见不得一次。”那名女子垂下头,似乎有些苦恼。

宇携川的那些花枝招展宠爱有加的女宠,在这里一年都不能与之相见一次。

那几年他每晚不顾流言带来女宠美其名曰“寻美人共度良宵”,却勘勘对自己刻薄的紧,允漓甚至会常常深思,自己是否和宇携川有过什么深仇大恨。然而,允漓只知道是他领兵攻打了寒国,却偏偏又救了自己。

若妻子本是随便选来堵皇帝的嘴,大可娶来便冷落,何故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还是说宇携川不想让她留在府中,所以对她处处刁难,让她知难而退,娶她来又赶她走。

不知为何,耳边又忽地响起,白衣女子曾对她说,“将军府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劝公主,早日离开。”

宇携川也想让自己离开。

……

这院子里竟然也有好几棵系着布条的梨树,允漓觉得思绪混乱,随口便问,“那你可知道,将军种的梨树上为何总是绑着布条?”

“这……绑布条乃是北荒的一种习俗,梨花又作离花,系上布条,即为‘不离’之意,想必将军对夫人一片情深……”

允漓忽觉脑袋一声嗡鸣。

三年的弃之不顾,何来一往情深。

但还是什么感觉,哪里好像不一样了

允漓越来越能察觉到这件事的端倪,好像这件事,一开始就错了,寒国亡国,为何独独救她,众多貌美奴籍,为何偏偏选她,即使不知到底所为何,但终究,宇携川两次救她于水火之中。这次突然送她来到一个明显已经准备了好久的府邸,让允漓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月影下,白衣女子轻衣飘飘,“我永远服从于公主,但公主要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对不起,我需要回去。我不相信这是巧合……”

……那夜的将军府,正如允漓所料,的确与往日大有不同,已至三更,府邸上下却是灯火通明。

整个院子空荡荡的,是因为不见了宇携川。

“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川大将军宇携川私藏寒国遗孤甚久,隐瞒不报,是为包藏祸心,乃欺君之罪,自今日起夺其封号,侯牢待审,钦此~”

允漓正伏在檐上,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了嘴。即使是盛极一时的将军,在牢狱中也是一样的不好销受,趾高气扬的小狱察告知宇携川今日将要受审,居然还有个傻子在风口浪尖上为自己作证证明自己是被冤枉的。宇携川听了反笑,自己从八岁起就是孤儿,除了自个儿,哪还有什么人会来为自己伸张正义。

允漓今日披着红氅,就站在校场的中央,那也是审判宇携川的地方。

“你怎么在这儿?”宇携川一改几日前那鄙薄的语气,是真真切切的震惊,还有急切。不过允漓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跪下,“罪奴亡国之后胡寒允漓,向皇帝陛下请罪,请求皇帝陛下不要错怪大将军。”

宇携川惊得睁大了眼睛,想要挣脱士兵的控制,“够了!你在说什么,你我已写辞离书,这不关你事!”

一阵风起,允漓墨发翻飞,“罪奴曾故意掩饰身份,欺骗将军立下誓言娶我为妻,将军曾带铁骑毁我国土,我一直……怀恨于心,所以多年来一直潜伏在将军身边伺机报复,而将军对我,也并无情愫。将军一心为国,欺君之罪,实乃无稽之谈。奴婢为亡国之后,自知有罪,今日,愿求一死!宇将军一片丹心,陛下是明君,求陛下一定明察秋毫!”允漓说罢,身体往下伏地更低。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让你别说了你听到没有?我说了不关你事谁让你来的你赶紧给我回去!”

终于歇斯底里,恨不得再去抓住那红氅的一角。远方的高坐上,那一身金龙袍的中年男人沉吟许久。最终向太监递上一个眼色,那太监立马会意。

于是有把修长的玉剑,被塞进宇携川的手中,“宇将军啊,你是聪明人,杀了她,今儿这事也就算尘埃落定了。你就得是,西川大将军,享什么荣华富贵自不必老奴说。皇上也说了,允漓夫人早年身份尊贵,可以用玉剑。”

太监笑出一脸春风,仿佛他递去的是什么特享的美酒而并非一把能杀人的玉剑。

允漓终于正视宇携川,只是双眼已经红透,“宇携川,对不起……”

在宇携川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手和剑被一并握起。

……

那红氅的一角,突然扬起了那么高,染红了半边天,那怀里的人儿,怎么,那么轻那么安静,连眉头也不再皱一下……

“将军,我疼……”那双凤眼微微忽闪着,一点点失去光泽。

忽而到了四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那个女孩儿,牢牢攥住少年将军的袖子,颤着声说,“将军,我怕……”

最后一片叶子垂落,四字,便成了永远的诀别。诀别了那红氅,诀别了那温柔多情的姑娘,诀别了那坚守一诺从未辜负的将军。

那夜,少年将军抚着她的头,哄着她安睡,直至天明,彻夜未眠。今朝,他握着她渐渐冰凉的手,却怎么也叫不醒她了。

流光万尔时,与君长相思。柔情千百转,欲念与君知。

……翻涌崩腾的回溯,渐渐绘出森严营帐,少年将军的帐内烛火不息。

“将军,查清楚了,那姑娘……是皇室宗亲!”

“皇室宗亲?难道是宫里那位一直要寻的?”

“八九不离十,寒国……只有那一位公主。”那下属深喘了几口气,像是在平复什么情绪,“将军,这次……是立、立功的好机会!”

微微泛黄的记忆里,少年将军的眉头渐渐皱起。

“此事不可如此……我先问你,我们何时回朝,城关守兵几何?”

“回将军,明日回朝,城关守兵皆为……皇家亲兵。”

皇家亲兵,相当于皇帝的眼睛,皇帝的耳朵,都长到这里来了。

“下令,将那余孽与众俘虏奴人同囚,出城。”

“将军……”那官兵似乎后知后觉地看出了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张着嘴愣了很久。

……

无人知,万人求而不得的寒国公主,到底该如何拼尽全力,才能护得住?无人解。

……还是注定,躲不过了。

“我一定会带你出去。”奈何那时将军目光中的坚毅,终是得了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

而经年之后,此事沦为多少人的茶后笑谈。

少年将军带着挚爱东躲西藏,不惜囚之以牢笼,赠之以情殇,终究还是换不来一段地久天长。

生死相隔,我只愿你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