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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玄幻魔法 > 魔草狂沙 > 忽归(可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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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黑子原本叫周慕。那时候他生的白白净净,模样也斯斯文文,还有一个名叫“婉儿”的未婚妻。

婉儿的面容谈不上漂亮,但算的上清秀,和他很是相配。眼瞅着两个人就要成婚了,婉儿却在一个夜晚,不辞而别。

据周黑子的邻居说,那晚他们家里吵得很凶,一向通情达理的周黑子,居然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砸了个稀碎。

婉儿走后很长一段时间,周黑子都漫无目的在村子里游荡,逢人便问:“你看到我家婉儿了吗?她为啥争着抢着要去送死呢?”十足像失了魂。

他同乡的发小实在看不下去,连哄带骗的拉着他从乡里来了省城。由于周黑子除了一把傻力气,并不会别的手艺。同乡便介绍他来到省城的码头搬货。

风里来雨里去的,时间久了,周黑子晒出了一身黝黑的皮肤,也练出了大大的块头。

他总是穿着一件洗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破背心和短裤。隆冬时节,再外面套一个破棉袄,一幅不修边幅的模样。

再加上他生的黑黑壮壮,不说话的时候,总透出几分“生人勿近”的气息。实际上,和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周黑子个性温和,又肯卖力气。

干活前说好的价码,他从来都是一干到底,不会和别的工人那样,变着花样的耍滑头。

很多跑码头商人都信任他。尤其有个叫“老贾”的商人,只要有货要搬运,总会头一个想到他。

也是从那时候起,“黑子”便成了大家对他的称呼,虽连自己的姓都被抹了,但每每被这样称呼,周黑子心里一点也不恼,反倒也挺欢喜。“黑子!”

那日清晨,周黑子刚刚睁开眼,便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这声音很熟悉,他一时想不起是谁。

虽然这时间,距离货船正常的下货的时间还早,但周黑子还是不紧不慢的拖着长音应了一声“唉!”

胡乱的抹了把脸,套上衣服便冲出了家门。可奇怪的是,他翻遍这个码头,却没有找到叫他的人。

难道是我听岔了?又许是那人已经走了吧?毕竟眼下,省城里到处都在查‘共党’,上下货的时间都被掐的很紧……

清晨的码头上,空气总是湿漉漉的,远远的江面上,也总是雾蒙蒙的。周黑子端坐在码头的台阶上想了想,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

他不甘的叹了口气,踱着步子,慢慢的往自己住的小破屋走。当他到了家门口,看到那漏风的小门前,居然多了一个昏迷的男子。

这个男子的衣着并不讲究,但很整洁,不像是饿晕的流浪汉,倒像是有人趁他出门时候,被人扔在这儿的。

周黑子没念过什么书,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出于本能,他还是把这个男子扶进自己的屋子。

这一扶不要紧,他发现,这个人的体温高的有些不寻常;他试了试男子额头的温度,确定眼前这个人烧的不轻。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周黑子犯了难,自己本来就没什么积蓄,加上这段日子也不好,不少渡口都在涨水,下货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

虽然老贾还念他的好,愿意按原来的价给他算力气钱,但这些钱,也就够自己的口粮罢了。

“咳咳咳”男子的意识似乎恢复了些,咳嗽了几声。他吃力的睁开眼看了看周黑子,嘴轻轻的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周黑子鼻子一酸,咬了咬牙,背上男子便出了门。感觉到背上的人越发的烫,周黑子的步子也越发的沉。

他猛地想起,老贾曾安排他给一家医馆挑过几次药材,那医馆的王大夫时常念叨着,让他空的时候,多来坐坐。

兜兜转转找到了医馆的门口,周黑子望着幽深的巷子,心里还是有些犯怵。

他细细的捏遍了自己的破袄,好不容易又翻找出了一毛大洋和几个铜子,放在手心里轻轻颠了颠。

几声“叮叮当当”的脆响,让心里他多了几分底气,小心翼翼的踏进了医馆的门槛。

王大夫老远便见了手足无措的周黑子,忙招手让他进来。王大夫瞥了瞥他背上的男子,一看是生面孔,有些警觉,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他试探性问问了周黑子,了解这人是竟是周黑子捡来的,而且明显烧的很厉害。

王大夫抬起头,看了看气喘吁吁的周黑子,叹了口气。他象征性的收了基本的问诊金,就开始仔细检查起来。

检查完毕,趁着掌柜的还没来,王大夫又多送了周黑子几贴汤药,耐心的安慰他道:“你别太挂心,这人病的不重,按时煎药服药,休整几日便好。”

周黑子拿上药连连作揖,从怀里掏出那几个铜子,往王大夫的手里使劲塞了塞。王大夫却迟迟的没接,幽幽说道:“不瞒你说……这些钱可不够啊。”

周黑子听完一愣,又把他藏在袖口的,那一毛汗涔涔的大洋也摸了出来,递了过去。

王大夫依旧没有接,他背过身摆摆手道:“眼瞧着这渡口被封了不少,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医馆里正缺人手,要不我跟掌柜的说说,以后让他来帮工吧?”

周黑子赶忙有些口齿不清的答应下来:“谢谢,谢谢王大夫,若是掌柜的同意,他一见好,我,我就送他过来……”许是这人命好,又许是周黑子照顾的好,烧很快便退了。不过,巧的很,这人沉默寡言的性子倒像是随了周黑子。

周黑子连着问了他好几天,才知道从他的嘴里问出,他的名字似乎叫:“文烟。”

其实‘文烟’,也是周黑子瞎猜的。他识的字不多,在他的认知里,最像人名的便是“文烟”这两个字。

文烟第一次去医馆帮工的时候,周黑子特地问了问医馆的掌柜,“文烟”这个名字的含义怎样。

掌柜点点头,说这名字倒是挺雅致,很衬他的气质,像是个读书人。由此“文烟”,便正式成了这人的名字。

文烟的记忆很好,几乎所有的事一教便会;短短几年时间,他就把医馆之前的账目打理的清清楚楚,甚至还帮着医馆追回了好几笔拖了许久的债。

有人说,若是文烟就这样在医馆待下去,说不定能当上医馆的账房先生。

但也有人摇头,说自打文烟来了之后,医馆的药材的数量上开始出现问题,越是紧俏的药品总越是经常断货,怀疑是他暗地里做了手脚,偷偷拿出去卖了。

还有人说,他怕是入了‘共党’,那些金贵的药材,都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了出去……。

这些言论或多或少的传到了周黑子耳朵里,他看着每天忙碌的文烟心里有些犯嘀咕。

这个下午,他刚刚收工,却发现文烟回家的竟比自己还早,忍不住问道:“今天,这么早就回啦?是医馆的生意不好吗?”

文烟回头看了看周黑子,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说:“周叔,我听王大夫说,你生辰快到了吧?我想送你双上好的鞋,明天就能到。”

周黑子心里跟着一紧,赶忙问道:“你哪里来的钱?”

“王大夫说,这个月会涨我的月钱。加上我之前存下来的,我估摸着,也应该够了。”文烟抬眼看了看他,嘴角朝着他的脚努了努嘴道:“周叔,你真该换双鞋了……”

周黑子低头看看了自己破烂不堪的鞋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客套的“谢”字还没说出口,且发现文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察觉到不对劲,周黑子默默的收了声。

仿佛过了许久,文烟才压低声音接着说:“周叔,医馆的活儿你再别接了。明天你拿上鞋就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前段时间,码头上的活儿越来越少,周黑子在老贾的介绍下,开始帮他偷偷运大烟到医馆,再从医馆送到省城的各大烟馆……没想到,这件事,一向沉默的文烟居然察觉到了。

“哈?别接了?”周黑子苦笑一声道:“那你倒是说说,这世道,我指着什么活?”

“啪。”文烟把自己的外套朝地上狠狠的一砸,地上细小的灰尘,在空中悉悉索索的飘着,落在他发红的脸上。

他的声音变得焦躁起来:“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是,这是……”文烟气的有些说不出话。

“这是昧良心的买卖,是吗?”周黑子接上文烟的话茬道:“这我自然是知道的。今早下货的时候,我看到老贾已经被‘你们的人’抓走了。

像他这样的人,把我的名字供出来,那也就是时间早晚的事。那你叫我怎么办?难道和你们‘共党’一样,争着抢着去送死吗?”

“你……”文烟听到这里一下没了脾气,沉默半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说了句:“我的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的事,周叔你自己决定吧。”

周黑子上下打量着文烟,意外之余,又觉得有些熟悉。文烟这副模样,倒是很像那天情绪失控的婉儿。

那日清晨,在码头唤自己名字的,该不会也是她吧?但这……怎么可能呢?

“你也是做大事的人?”周黑子拖着声音回应着,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一定要豁出命去,才就算成了?”

文烟没回答,他推开屋门,在他的身子即将滑出去的那一瞬间,周黑子用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问了一句:“婉儿……还好吗?”

周黑子以为文烟没听到,但没成想文烟的声音,在关门的一瞬间,透过门的缝隙被屋外的风送了过来:“你若真心盼她好,她便好。”文烟一夜未归,周黑子也一夜没睡。

第二日清晨,周黑子担着货,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码头。但他从中午一直等到深夜,都不见那取货人的影子。

周黑子心里有些纳闷儿: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行动取消了?货款已经到了,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

“嘟嘟……”江面上飘来一阵货船的汽笛声,周黑子打了个哈欠,眯起眼,看着船缓缓靠岸。

船上稀稀拉拉的下来很多人,他们自顾自的从周黑子身边走过,唯独只有一个窈窕的身影,朝他的方向一点点的走过来:

这个女子三十来岁的年纪,五官精致,浓密的睫毛上下翕合……她在周黑子的面前停下步子,声音带了几分愠怒:“当真是你吗?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周黑子望着她的脸,带着呆呆傻傻的笑回应道:“若是我说不是,你会信吗?老贾若说是,那便是吧。至于做了什么?你放心,我们没有成婚,我做什么,都和你没关系,我绝不会拖累你。”

“谢谢你照顾文烟同志这么久,当年组织紧急转移……没有履行和你的婚约,我很抱歉。”

女子眼里拂过一丝愧疚,但很快消逝,“文烟昨夜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竟让那老贾承认这一切都是他和医馆老板串通好的,你只是送货,完全不知情。”

周黑子眼里闪过一丝光,嘴角扬了扬道:“那他怎么没来,上午听医馆的伙计也说,没见他来。”

“他说自己私藏大烟,按组织的规矩,已经被处决了。”女子说的轻描淡写,语气平静没有带感情。

“你们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这么说?”周黑子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猛地拉开自己的货担的盖子道:“你自己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错的是人明明是我啊!”

“周慕,你自己看看里面是什么。”女子声音有些颤抖:“你走吧,我欠你的情还清了,你好自为之吧。”

这么多年,周黑子第一次被人叫出自己的名字。但他放佛没听到一般,发疯一般的把货担拆开……厚厚报纸下,一袋大烟也没有。被层层包裹的,是一双崭新的鞋。

这双鞋的做工很精致,鞋面干净不像这个世上的东西。

原来,文烟在医馆整理货物的时候,总是趁周黑子不注意把货物掉了包。在最后一次调包的同时,竟然还真的给他准备了一双鞋。

周黑子捧着鞋子,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白净的鞋面在他黝黑的手里,就像发着光一般。那日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周黑子。

有人说他和文烟勾结‘共党’,被政府收押,秘密处决了;

有人说,那日在码头有帮派火拼,周黑子不慎被流弹击中失足落江,淹死了;

还有人说,最近城里的‘烟馆’自打周黑子消失后,便断了货,他待过的医馆也莫名其妙的着了火,都是周黑子的灵魂在暗中作祟……

但关于他的消息只在这个小镇里流传了几天,很快又被新的消息替代。就像你只要不出船,今天有没有浪,永远不会和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