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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中文网 > 玄幻魔法 > 魔草狂沙 > 遗忘(可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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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辫儿长,绳儿长,我骑在高高的围墙上,稻草人的手臂落满霜……”

走廊上的声控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光线鬼鬼祟祟地从值班室的门缝里钻进来,林飒赤着脚把那片昏黄踩在脚底,重新确认了一下门把手底部的插销。

“她进不来的。”躺回狭窄的弹簧床上,他继续紧盯着门口,背后的窗纱里透进一阵阵即将成熟的粮食的香气。

那条与床同宽的光线从中间截断了,外面的人在缓缓地扭动门把手。

金属表针咔哒咔哒地走圈,一分钟,两分钟。

“林医生,我想和你聊聊天,可以吗?”

她讲话的速度很慢,音量恰到好处,在这样的深夜,林飒就像困在浓雾里的水手,担心会突然被美人鱼拖着脚趾头吞入腹中。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门外的女人又唱起歌来,一遍又一遍,光线慢慢连接起来,她终于回自己的病室去了。

早晨八点,同事们陆续到达。

灵越带着豆浆油条敲响了值班室的门。

其他人已经四散忙开,推着小车把药分发到每个房间,接下来的事情会令所有护士都精疲力竭,斗智斗勇喂他们服下药和食物,一整个上午就在狂躁和力量的对抗中耗尽。

然后,瘫在白色的长椅上看病人们蹦跳,拥抱,流涎,歌唱,直到药效发作。

“小窗挡上还怎么观察走廊上的情况啊。”灵越一把扯掉了玻璃上的花纸。

林飒黑着眼圈绕过她,向着706走去。

走廊上热闹起来,已经解开绳子的病人开始了追逐游戏,还没轮到的则在床上扭动着哭闹。

上午的时间不接受亲人探视,下午也不常有人来,他们和田野里的这座破旧的精神病院一起被刻意遗忘。

“我也不过是个被遗忘的人罢了。”

林飒心里胡乱想着脚步也急了起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所有的医生都呆在门诊楼,距离这里有五百米,在林灵越的领导下,这里对待精神病人已自成一套系统。

林飒第一次来这里报到时,高大的铁院门还锁着,田野之间正在修一条柏油马路,工人们围坐在树荫下小憩。

他放下背包大声地喊,引得野犬也在沟渠边跟着狂吠。他素来害怕大型犬,尤其是这种又瘦又高,牙齿尖利,行动又十分敏捷的。

来开门的是个大叔,比林飒高很多,胸肌发达,皮肤晒得黝黑,以前是给粮所看大门的,如今那里早已废弃。

他一边开锁,一边接过林飒的行李,一咧嘴露出很多颗黄色的牙齿。

“你就是那个城里来的医生娃娃吧,院长给你安排了宿舍就在三楼,很方便你工作。”他接着朝外吼了一声,那狗立刻噤了声。

“这狗欺软怕硬,没什么本事,比起警犬可差远了。”

“您还见过警犬吗?”

大叔嘿嘿地笑了两声。

“你要是再早来半个月报到,就能看见警犬在田里搜寻失踪老护士的场面了,那叫一个训练有素。”

林飒似乎想起了这个新闻,他问道:“老护士找到了吗?“

大叔收敛了笑意没作回答,铁门在林飒的背后迅速落了锁,外头的工人们开始起身干活,一车车的沥青倾倒在轧平的路面上,安静地在烈日底头接受炙烤。

阳光在台阶上止步,没有要进这栋楼的意思。

林飒一进屋就看到了上蹦下跳的蓝色条纹,有几个想要借机出门去,被大叔一把推在地上补踹了一脚,震耳的哭叫声在大厅里横冲直撞。

林飒皱起了眉头,终是把以前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吞下去了。

“暴力,会使他们的精神状况恶化。”706的房门半开,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床上没人,防盗窗锈痕斑斑,右半边张着嘴,断裂的铁网在风里摇摆,林飒的心咯噔一声。

“林夕!”他整个人都扑到窗台上,外面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青黄相间,平整得像天神的柔软地毯。

唯有中间一条通往远处的藏青色使这地毯割裂成两个世界,晒得黑黝黝的工人推着小车画着杏黄的边线,新路的修筑已经接近尾声。

他的心又安稳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如果有人跳楼,工人们肯定会发现的。

背后响起一串熟悉的笑声,他猛地回头,发现林夕正在坐在高高的柜子上梳头发。

“林医生,我和您一样,很惜命的。”

她上身套着肥大的条纹病号服,露着修长的双腿,脚尖一下一下踢着柜子的金属门。那双腿算不得漂亮,虽然淤青的面积在缩小,但还是有很多结痂脱落后的粉色十分明显。

林飒气冲冲地走过去准备质问她晚上的事情,不料她猛地扑下来。

林飒只好张开手臂接她,两个人一起摔在床上。

“原来是着急忙慌地来私会美女啊,”灵越一路追上来,看到这场景便恨恨地瞪大了眼睛,眉毛比平日挑得更高了,她的目光更如热水一般泼在林夕的腿上,“裤子呢?”

话音才落,林夕就疯狂地翻找起来,她把被子扯开,把格子床单裹在自己身上,尖叫着:“裤子,裤子,我的裤子!”

她刚梳好的头发又乱了。

“你喜欢这种疯女人?”灵越说这话的语气令林飒十分不适。

他知道林夕此时是在装疯卖傻,躲避灵越的殴打。他并不戳破,只绕到窗户边把外面悬着的那块铁网扯进屋来,仔细地用鞋底把它踩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找师傅来重新装一个结实的防盗窗吧,我先把垃圾带下去……”

他还没说完,灵越突然扯着林夕的头发往走廊拖去。

“你要带她去哪?”

“何必修窗户,请林小姐去混合病室住不就行了,那里的门窗最安全!”

林夕的一只脚还被床单缠着,身体已经半拖在地板上,她护着头皮哭喊着:“林姐姐,求求你,我不去,我不去!”

林飒才冲到她们身边,灵越就撒开了手,五指张开在空中,挂着一绺长长的乌黑的发丝。

“灵越,你说过不再伤害她的!”

“我只是在帮助一个发疯的病人镇静,你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灵越捏起那缕头发丢到林夕肩膀上,“要么和以前一样把她捆着治疗,要么你就祈祷这废物不会想到,寻死。”

她说最后两个字时,特意凑在林夕的头顶,看到地上蜷缩的人剧烈地颤抖,她才满意地离开。

林夕抬起头,脸上一滴泪也没有。她自己爬起来,回到屋里轻盈地一跳,侧身坐在窗台上,外面的风吹进来,长发很快就理顺了。

“你答应我晚上不出706,可昨夜你又食言了。如果灵越知道了,你就会像其他人一样整夜被捆在铁床上,我也无法再帮你争取任何优待。”

“您不会告密的,不是吗?”她的眼睛并没有看我。

“我需要重新对你做一次诊断,你最近总是在夜里唱着歌游荡,还试图偷开值班室的门。”

“我唱的什么歌?”

林飒下意识地回想歌词,脑子里却只剩下那奇怪的调子和空灵的声音,过了很久他开始试着哼唱。

“辫儿长,绳儿长,我骑在高高的围墙上,稻草人的手臂落满霜。”

窗台上的少女噗地一声笑了。

她说:“这是老护士经常唱的那首歌啊,你比她唱得还难听。”

“什么老护士?”

林夕的嘴角沉下来,眼睛往楼下看去。

“今夜,是灵越值班吧?”林飒跟院长去省里汇报实践成果,他避掉了所有会引起领导不悦的词汇。

回来的路上,院长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林,你这次的表现很好,估计很快就能调回去了。”

“还要多谢院长支持,通过林夕的病情分析,我才知道软硬兼施更有效,是我以前的观点太稚嫩了。”

“你要谢谢灵越帮你唱黑脸啊。”

林飒不停地点头,心下对灵越却并无感激之情,想着等领导审核通过林夕的精神评定报告,自己就可以带着荣誉回到城里去工作,他和这里的一切就可以彻底告别了。

汽车行驶在新路上,卷携着一阵阵香喷喷的热浪。收获的季节到了,他的心情比天还要晴朗。

两辆警车在后面鸣笛,很快超了过去。他们都在同一个目的地停下。

医院周围已经拉起警戒线,警犬在南边的十亩麦田里搜索,很快就找到了一片片血迹,但仍和之前的案件一样,未寻到尸体,就无法确定生死。

灵越的失踪令院长脸色煞白,他勉强支撑着配合警察审问。接下来的一周新闻连续报道疯人院失踪事件,可林飒所担心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直到警戒线撤去,医院又恢复了从前的状态,没有家属提出要把病人接走,也没有人申请探看,自己的工作审核如期进行,未受任何影响。

林飒举着刚打磨好的画架,包里是洁白的亚麻画布和颜料画笔,小心翼翼穿过拥挤的走廊,随时提防着有病人扑上来索要拥抱。

他一路搬到了706,摆在林夕的床前。

“今年的麦子长势喜人,这几日你就画画窗外的风景打发时间吧,等精神检验审核通过,我和你就要说再见了,你的父母会来接你回家,这很令人开心吧?”

单是提到要离开这件事,林飒就感到甜滋滋的,他插上了屋里的小风扇,把汗湿的背后吹干。

“他们不会来接我的。”林夕挑出一根最细的画笔在指间转圈,精致的五官被头发遮盖住大半,“我和这个世界无法和解,您也一样。”

“怎么会呢?你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完全可以继续创作,你的父母一定也期待着你回归画展。”

听完这话她突然抬起头紧盯着林飒,眼睛里满是嘲弄。过了很久窗外响起机器收割麦子的轰隆声,她从柜子里拿出一团铁网,上面还沾着血。

“你受伤了?快跟我去打一针破伤风,这铁网是生锈的!”林飒把铁网丢掉,拉起林夕的手仔细检查。

她说:“这是灵越的血。”

她说:“麦田需要充足的肥料才能长出完美的麦穗啊,它们可是我画笔的灵感源泉呢。”藕粉色的秸秆和麦茬晾在纯澈的月光下,路面上的新泥是收割机留下的车辙和饱满的麦粒。

林飒的双脚踩在笔直的边线上,林夕坐在七楼的窗台上,用脚后跟有韵律踢碰着外墙。

“辫儿长,绳儿长……”

林飒在她手指的方向上一步步地挪动,直到她的歌声戛然而止。

他的脚下踩着林夕的秘密。

昨晚在林飒把那团铁网埋起来时,她乖巧地站在一旁扶着铁锹。

“您不会告密的,不是吗?”

林飒低着头,有滚烫的水滴一颗颗掉落在新修的路面上,摔开了。

农民从家畜饲养场运来了粪便撒在田里,为来年的庄稼造势,这味道萦绕在收获与播种交接的日子里,催促着人们辛勤劳作。

院长打了很多次电话,终于催来了林飒的审核意见。

他早已收拾好行李,随时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我们联系不到林夕的家属,暂时无法放她出去。”

“那就永远也别放她走吧。”

林飒望着墙壁上的油画,那片火红的麦田,稻草人呆呆地立在画面中央。

“如果这个世界是有内外之分的,那我是在哪一边呢?”

清晨他没有带上林夕的画,钻进铁门外等候已久的汽车里,路两边的田野里落满了一层白霜。

稻草人平摊着手臂,仿佛在问他:“您不会告密的,不是吗?“辫儿长,绳儿长……”

林飒在她手指的方向上一步步地挪动,直到她的歌声戛然而止。

他的脚下踩着林夕的秘密。

昨晚在林飒把那团铁网埋起来时,她乖巧地站在一旁扶着铁锹。

“您不会告密的,不是吗?”

林飒低着头,有滚烫的水滴一颗颗掉落在新修的路面上,摔开了。

农民从家畜饲养场运来了粪便撒在田里,为来年的庄稼造势,这味道萦绕在收获与播种交接的日子里,催促着人们辛勤劳作。

院长打了很多次电话,终于催来了林飒的审核意见。

他早已收拾好行李,随时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我们联系不到林夕的家属,暂时无法放她出去。”

“那就永远也别放她走吧。”

林飒望着墙壁上的油画,那片火红的麦田,稻草人呆呆地立在画面中央。

“如果这个世界是有内外之分的,那我是在哪一边呢?”

清晨他没有带上林夕的画,钻进铁门外等候已久的汽车里,路两边的田野里落满了一层白霜。

稻草人平摊着手臂,仿佛在问他:“您不会告密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