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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变紧巴了。

我坐在床头抽烟,烟味将房间中原本难闻的气味盖过。等等下楼要把垃圾处理掉,也顺便把房租交一下,虽然我一个月没个几天会住在这。

这片房区的位置不算偏僻,附近有些小酒吧,再往外,便是一条街,全是歌舞厅,不怎么正规,拉客是常有的事情,我见不到里面所谓的“公主”,而是一些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堵着道,说着下流话。

我想这样怎么可能拉到客人,但再想想,大概来这的不会是好人,拉客的男人是巫师,里面的“公主”是巫婆,正经人谁会来这?

越是灯红酒绿,才越是黑暗。

我的上级不知道我住在何处,不追问也算正常,我像是从未停过奔波。他们不知道任务地点离我住处很近,所以我一直睡到晚上,觉得精神抖擞,也不会怕有误时的顾虑,他们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对这条街是何等厌恶。

站在红灯街对面,我从干瘪的烟盒中摸出火与香烟,眉头皱得面部发麻,他们告诉那个男人今天的穿着:卡其色棉服,肥牛仔裤,黑色便鞋,我想他也不算太老土。

我从怀内掏出一张照片,上面的男人短发很有精神,我今天看了不知几次,一张油腻的脸,鼻子上长着些许麻子,小眼薄唇,猥琐的气息。

呼,我吐了口烟,收起照片,准备向马路对面走去。

手机忽然响了,我打开信息。

“哇,啊!”

“砰!”

我相信我手指点击手机屏幕的动作,与面前一个穿卡其色衣服的人被白卡车撞倒在地的情景,处在一个时间轴上,是轴上的同一个点。

巧,怪。

他是我要找的人。司机下车后拨打急救号码,可我看来那个猥琐男人已经不行了。我抖了抖烟灰,手机显示着:

“杰,停止任务,目标的债务已经还清。”

按理说,我们组织做事,起码是在我所见,是没有搞出过人命的,我是出了名的好心肠,其他人讨债都会对目标实施暴力,而我则愿意递根烟过去谈判,况且这家伙欠的不多,卡车司机那般焦急,不是我的一伙,可这家伙,真的没命了。

只能说,不幸吧。

我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叫阿列克谢的男人死了,死在我面前。

“好吧,杰,休息了几天,你又有事可做了。”马修,我的搭档,拿出一张男人的照片,摆在我面前。

“头发挺精神。”

“这不是重点,这是个奇怪的家伙,很奇怪。”

“为什么?”

马修喝了口咖啡,微微皱眉。

“阿列克谢,他是个慈善家。”

我猛得一颤,把马修吓了一跳。

“怎么了,不舒服嘛?不至于有这么夸张的反应吧,杰,好歹我们这行做了很长时间了,你还有什么不适应啊?”马修笑了起来。

“啊,那个,我在想慈善家怎么会欠债,确实奇怪。”

“呵呵,这家伙,假慈善!也不知道钱干不干净,而且,这次你找他,去那边霓虹一条街就行。”

“不是善类。”

“怪物。”

我和马修走出咖啡店,闲聊几句,也就各自散了,他最近要休假,我还挺羡慕他的,虽然我刚休息完。

他走后,我又恢复了刚知道这次目标姓名的惶恐,仔细盯着照片看,陌生面孔。

阿列克谢,是我真正的名字。

和马修分别后的第三天,我就看到了这个也叫阿列克谢的男人死在我的面前,一切来说像巧合,他的债务突然还清,我的任务也正好停止,难道这背后有什么联系?

一瞬间我的脑子很乱,惶恐,不安,像是夜行深山,山头上是诡异的月光,光闪在我的脸上,却照不清我走的路。

我躺在床上,想停止自己的思维,可还是会乱想,我甚至将从记事起到现在的记忆全都过滤了一遍,那记忆中的景象时而清楚时而模糊,记忆中的人,当我想到是谁的时候,面目便会忽然消失,愁容笑面,交织在一起。

窒息感,眩晕感,侵占着我。

我叫阿列克谢,那个男人也叫阿列克谢!

他死了!

面前这个女人,黑眼圈,眼袋松弛,脸色枯暗,两只手不停在黑色连衣裙上摩挲,我想是不是被我盯得而显得紧张。

我掐掉烟,有些事情要问明白。

“这么说,他并不是来这里做客,而是来这里看望你?”

“唔……”

“原来是这样啊。”

我皱了皱眉,将目光抛向远方灰白阴郁的天空。

“杰,杰先生!”

“嗯?怎么了,梅小姐?”

“拜托您要将这件事情查明白,阿列克谢他,对我们很重要!”

梅用手捂住脸,开始呜咽。

“我的女儿还在读小学,阿列克谢先生一直帮助着我们,您也看到,我做这个工作,也是生计所迫,阿列克谢的出现,让我没那么累,他还说,还说,以后要和我结婚……”

我听说现代人的崩溃,都是脸上平静并且默不作声,现在我知道了答案,一旦提及到他们的痛处,伤口上的伪包扎会被淤血浸透。

这个女人像是要将灵魂哭出来,很难想象她所遭受的事情有多么痛苦,或许可以说是生命的灯盏彻底灭了吧,同样,我思绪混乱,回想起马修说的话,这就是他所说的慈善?这位不幸的阿列克谢并不是来这讨趣?他的欠债又如何解释?

“梅小姐,请你放心,我知道阿列克谢先生对你们很重要,我也会努力查出事情的真相,我相信这一切不是偶然,请放心。”

“多谢您,杰先生,拜托了!”

安抚她几句后,我离开了白天死寂的红灯区。

这所小学位于郊区。天空的灰白,与油漆剥落的围墙刺激着视觉,操场上孩子们踢着球,不断呼喊,看来快要进球了。校长叫我在操场边上的草坪等他,我也是这场球赛寥寥无几观众的一员。

“杰先生,久等了。”一个比较沙哑的男声,伴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校长留着三七分,身着黑西装,体型瘦削。

“叫我约翰就行。”约翰递来一支烟。

我们先是沉默不语,各自点起了烟,约翰打量我一番,说到,“不知杰先生来这有何贵干呢。”

“阿列克谢你应该不陌生吧,约翰校长。”

约翰猛抽了一口烟,“嘶”一声,随即很快吐出来,眉头一皱,摆了摆手。

“阿列克谢先生,是个好人,这个学校他赞助了不少,可惜不幸的是,他已经死了。”

我沉重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约翰此刻的心情。

“他平时有什么仇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