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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人拿出钱串,数出一些,准备买上半斤板油,实际熬油也熬不了多少,当真只能算打打牙祭。

剩下都买肉,省着吃总可以吃两顿了。

柳全携了装钱的荷包,左近一看,问价买肉的乡人只剩下三五个,且并无相熟的里邻,便大方走近了肉案,“半斤猪肪,余者皆买肉。”

恁屠夫抬起头,看着摸钱的柳全拎出一串钱来,呵呵一笑,“使得,今日个猪恁般肥壮,止得几斤猪肪,好一身肥膘,皆长在肉上。”

说着,拿了割肉的尖刀朝三五条挂起的猪肉上比划,“后腿、前胛,个两块皆一个价;肋下肉厚,若买则多时可便宜算;恁腹间最肥美,却贵价些,恁要割那一处?”屠户的态度殷勤,柳全也认真看起肉来。

柳氏在旁挑了挑,才扯着柳全暗指了一指,示意就买那肋下偏瘦的五花肉。

到底,他们的爱好“偏瘦”。虽这地方正经农家养的猪都长不到甚肥重,腹间大五花肉也没有特别厚的肥膘,但柳氏一听价格略贵,就选择了一样肥瘦相间的肋条肉。

“止这些钱,切半斤板油,还割几两肉?”柳全指着芳娘相中的那一块。

“个肉,元是一百六十六钱一斤,饶恁一钱……”那屠夫拿尖刀在肉案上划了半天道道,抬头笑说,“亦合半斤。”

柳全点点头,表示同意。

于是先切了油膘再割肉,各称了重量,竟不差多少。

屠夫将肉间割一个窟窿用两根草绳一穿,便可拎着就走,比塑料袋方便。

待要结账,恁屠户拿起钱串清点,正数时,忽道,“阿兄,钱数目不合耶。”

“怎生不合?”芳娘亦在一旁看着屠夫数钱。这钱币,她家早数过两三遍了,数目不可能不对。

“个钱,”屠夫将钱串一散摊在肉案上,从中数出一把来,“咱处叫错钱,比恁寻常安平钱轻上几许,元比不得一钱,合三当一。”

屠夫不紧不慢说出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叫柳家人完全傻眼……

剩下半天时间,他们也无心去大胥里舂麦了,芳娘着急赶回家数钱,柳全又不放心叫母女二人自走那么远的路。

于是一家三口急匆匆赶路,回去倒比清晨来时还快些。

今日他们出门时,包袱里背着大海螺,车上就推着两只箩筐,里头各有一点垫底的芝麻小麦,还装着空缸瓮。

那“一天一次的机会”,只是柳全取了一些菽豆出来而已。

如今回家天色还没到傍晚,芳娘不等坐下歇歇气,立时便将空间里头装钱的大塑料箱子取了出来。

一家人清点到点灯,才分出了本地通行的“安平钱”,和一堆花里胡哨的各色其他钱币。

他家前一遭卖茧所得,尚余三十八贯零八百余枚钱币,竟有将近四分之一的不是安平钱。

其中被屠户称为“错钱”的,是两种比“安平钱”略小一圈而轻薄的钱币,一种印有模仿安平钱币的篆书,一种压根不铸字。

另还有两三种钱币,重量、大小、纹样都不同,柳全与芳娘也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不是正常的钱币。

在过去,他们一家人使用钱币的机会少而又少,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以实物作为交换媒介。

就像在现代社会也有假币一样,不是天天摸钱经常点数的人,骤然一下遇到仿造的钱币很可能就会错认。

但是在这里,大靖朝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假币”,像屠户所言的错币更多指的是私人铸币。

它们在民间,竟能够与过去的官方铸币一样流通。

之前柳奕已经知晓,这个朝代的百姓普遍使用的大多还是前朝铸币,因为朝廷本身没有发行过官方货币。

流通的货币不足,总归又不能没有钱币,这就造成了私家富户,只要有那个能力,想造钱币就敢开炉坊私铸。

甚至,私人铸币,都不算违法犯罪……

最后算来,连上柳奕的一百钱,她家的一季蚕茧收入,瞬间便缩水到只有二十九贯多不足三十贯。

在九贯多的“杂币”里,那两种所谓的“错钱”就有将近七贯,实际只能当正常的两贯钱。

余下两千多枚其他钱币,他们还不知道具体能值几个安平钱。

也就是说,当时她家卖出应作五万四千钱的干燥蚕茧,实际到手的收入,只有三万,和一辆八成新的鸡公车,加上那段半残次布料。

竟然被对方坑了至少三成。

而且现今的钱币益发地不值钱了。

按当时的三十六石粮食,如若放在现在,实价应值五万八千钱。

到目前为止,做这一笔“生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她们一家已净亏了至少十一石粮食。

折合成钱币,则越亏越多……

在这个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时代,要还是过去的柳家人,一个月亏损一两万钱,几个月的口粮,怕是会把全家人逼上绝路。

算完账目,柳全便沉默不语,只坐在地上,一个一个又将钱币重新串成钱串。

芳娘则二话不说,洗手做饭去了。

……古代的世界太难混,柳奕很想带着爹妈回现代。

可混不下去也得混!

之前她还有着现代人的惯性思维,什么“小富即安”,什么“安纪守法”,不说做“良民”,起码也要做个“顺民”。

她一直觉着老老实实种地,本本分分好好当农民还“挺好的”。

现在看来,这不好!

一点也不好!

她们全家人,自从有了空间的“加持”,便失去了刚来时的那份紧迫感。

待有了第一笔收入,他们也没有急着做点什么,因为他家的“本钱也不多,好像干点啥都不够……”

然而这只是她们的认为。

——说到底,柳奕一家对这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认知有限,胆子不大,脑子也想不到多开阔的地界。

最简单一个例子,他们觉得,做生意应该是她家可想的最迅速的发财方向了,但在任何时代做生意都需要的最基本的条件:项目、资金与人脉,她家通通都没有。

用现代时候的话说,她家的经济基础决定了他们没有试错的条件,外部环境也不容许。

农户人家,放着好好的地不种,折腾来去,不仅仅会招来唾沫星子那么简单。

这个时代里从上到下的机制就决定了,“不安分守纪”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活不下去。

这个时代、这个社会,让一个底层小农户,想做点什么改变都显得寸步难行。

她家如若想真正“发达”起来,需要的不仅仅是金钱的积累,还得有身份的改变——可他们又不知道应该从何而变。

他们也压根就没意识到,这是一个尚且没有脱离“蒙昧”与“野蛮”的封建社会,从“人”,到“资本”,都还具有着最原始的倾轧本能。

这里依旧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他们把人剥削人视为理所应当。

在这个大环境下,人不仅仅会损人利己,有时候也会损人不利己。

不仅农家小户会恨人有笑人无,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另一个阶层,甚至不把除他们以外的任何人事物放在眼中,他们可以玩弄一切于股掌。

说白了,这依旧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