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儒怕他不自在，想了想问道：“观你行事，像是个读过书的？”
沈堂神色带着淡淡的怀念：“自小便读了私塾，自前年母亲去世，便再也没有读过了。”
他母亲辛苦做工，就是为了让他念书，可惜她早早去了，这亲爹也成了后爹。
如果他再读个几年，考个功名想必也不是什么难题。
老儒来了兴趣，张口便开始考校沈堂的学问：“老夫问你，《礼经》中，赵阳因何三请吴惟？”
此时秋野不在，沈堂也放松了许多，听到老儒的问题，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学堂，也不怯场，与老儒一问一答起来。
老儒没想到他学问很是扎实，问的问题便越来越高深，不知不觉二人谈了小半夜，连晚膳都耽搁了。
最后老儒思索了一会儿，问道：“沈堂，你愿不愿意跟老夫学些学问？”
沈堂面露惊喜，这问答之间，他已知面前这老者比私塾里的先生学问好了百倍，自然愿意。
他立刻对着老儒一拜到底，恭恭敬敬的说道：“学生见过生生。”
……
秋野不知她走了不过半日功夫，老儒便将沈堂收为了学生。
她一般每日下午准时回宫，今日已经耽搁不少时间，眼见天都快黑了，才回到宫中。
然而她还没有回自己的寝宫，便被董成义叫了过去。
这御书房她很少来，特别是人齐的时候。
董成义端坐龙椅之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当了五六年的皇帝，已不像当初那么喜形于色，也学会了面无表情这个技能。
太子董虎则是稍微显露出些许担忧，还给她打了个眼色，不过秋野也没看懂是什么意思。
姜佳燕表情最为丰富，脸上的幸灾乐祸都快要藏不住了。
难道她抢了个人的事儿，这么快就传进宫了？
“给父皇请安。”
董成义淡淡说道：“起来吧。”
秋野刚刚起身，姜佳燕就迫不及待的说道：“昭明妹妹，你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竟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我们皇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秋野心道你一个山野丫头，当了几年郡主就真认为自己是皇族了？你咋不问问枣子哥同不同意？
秋野平淡的问道：“你在说什么？”
姜佳燕最见不得秋野整日装傻，脱口便说道：“现在整个都城谁不知道昭明郡主上街抢了别人的夫婿做面首？你还敢不承认？”
秋野一脸茫然看向董成义：“父皇，什么是面首？”
姜佳燕满面通红，没想到秋野如此狡诈，这样她怎么说下去？难道说她知道什么是面首吗？
董虎强忍笑意带着一脸疑问看向董成义，似乎是在等待父皇的回答。
“……”董成义面色一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相问题。
难道他要跟孩子讨论这个？
他心中有些埋怨姜佳燕的口无遮拦，又有些怀疑佳明怎么会连面首都知道，心道她身边的人也该换换了，别把好好的孩子教坏了。
“别听你姐姐瞎说，我问你，你今天上街干什么了？”
董成义虽当了几年皇帝，但在孩子面前却从不称‘朕’。
秋野乖乖答道：“我从先生那里回宫时，遇见一卖儿入赘之事，那少年不过十几岁就要被卖到一个商人家里当赘婿。那少年宁死不屈，我看着实在可怜便出手帮了一把。”
说着她换了一副控诉的语气：“父皇，您是没瞧见，那郑姓富商的女儿连我都不放在眼里，对着我大呼小叫，可把女儿吓惨了。”
董成义对秋野也算是真心疼爱，一听到她吓到了，也顾不得问那个少年怎么回事，急忙说道：“快过来让父皇看看，你那些侍卫都干什么吃的？还能让我的宝贝昭明被一个商人之女欺负了？”
秋野乖乖上前，任他安抚。
董虎的心彻底放下了，他看了一眼面色铁青的姜佳燕，心中有些厌烦。
这些年他虽与两位姐姐相处不多，但只要有事，八成是姜佳燕挑拨的。
父皇看不出，但他跟着先生学了很多帝王之道，早已将这些看的明明白白。
如果不是昭明姐姐大度不愿计较，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
他隐晦的提醒过姜佳燕几次，她却依然如此。虽然她父亲对父皇有恩，他心存感激却也实在无法喜欢她。
想到这里，他对董成义开口道：“父皇，虽然百姓为重，但有些刁民却不将皇室放在眼里，儿子觉得需要小惩大戒，以免百姓不敬畏皇室。而且昭明姐姐受到了惊吓，您可要好好安抚。”
秋野悄悄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这孩子真没白疼。
姜佳燕不可置信的说道：“太子弟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今都城谣言四起，昭明不但不受惩罚，还要受到嘉奖不成？他可是抢了个男人！”
董成义一个草莽汉子，连自己不能再有后代都不忌讳，何况抢了个人这点小事，他只是怕秋野走了歪路，生气她不学好。
现在事情弄清楚了，这孩子不但没有不学好，还正直善良，知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十分合他胃口，更不会惩罚了。
但他对姜佳燕也很喜爱，不愿让她下不来台，只得劝道：“佳明，这些话不要乱说。昭明还小，哪懂得这些。你是姐姐，以后慢慢教就是了。惩罚嘛，就……”本来想罚她抄书，但一看到秋野明亮的眼睛就觉得有点罚重了：“就罚你明日不许出宫……三日不许出宫！”
姜佳燕气的脸色都扭曲了，她听到了小姐妹递来的消息，立刻就前来告状。
没想到就罚了这野丫头三天不出宫？
本来她也不是日日都出去啊！
父皇也太偏心了！
谁家的女儿出门抢男人不是大事？怎么到父皇这就不管呢？
秋野喜欢这种偏心，她福了一礼，说道：“谢父皇，女儿回去就面壁思过，一定好好反省。”
随后她向看又要说话的姜佳燕，‘天真’的问道：“佳明姐姐，父皇说让你好好教我。你可以告诉我什么是面首吗？”
姜佳燕：“……”
董成义：“……”
董虎‘噗嗤’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