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在第二天忙着事务的时候，许湘帘步款款的来到他的身边，轻轻的说道，就像是呢喃。
叶茂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深深地叹息了一口气，悲意再次袭来。
继叶霜雪之后，光年也死了，不，确切来说，前者只能说是不会再出现了，光年却是确定已经死了。
光年并不是自杀的。
也不是他派人杀的。
关押光年的房间里面，混乱了半夜，他几乎将整个房间都破坏掉了，歇斯底里。
随后渐渐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第二天的时候，看守他的人进去发现，光年瞪着眼睛，蜷缩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样子，身上没有任何的致命伤，就这样死去了。
房间里面乱成了一团，就像是战场。
许湘帘站着搂住他的脖子，依偎在一起，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先是沉默，脸上带着哀伤，许久之后忽然展颜一笑道：“好了，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战争还在继续，但是结果已经注定会朝着他们所需要的方向去发展。
剩下的，会有许多的事情，不过不会再有更多的心理压力。
等待既定的历史轨迹发生，是他们唯一需要做的事情。
大概是三两个月后，许湘帘实验田的研究也告一段落，剩下的就只是把这些研究成果下放下去，先造福周的百姓们，接下来再造福整个东周世界，以后有机会的话，还可以造福整个地球，当然，这就不是叶茂他目前考虑的事情了。
时光如若流水，各地有识之士们对于不合格领主和主公们的反抗愈演愈烈，在一年的时间里，东周世界的绝大多数国家都渐渐妥协，不得不接受新世界的来临。其中有不少是直接国土上的大多数人宣布脱离主公，效忠周天子，让他们的主公变成了光杆司令。
三年之后，战争彻底结束，大周王朝获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叶茂根据当下的国情，稍稍修改了一下国家体制，但是并没有大的变动，他需要顾及那些贵族们的想法，而不可以一蹴而就，而他也相信自己的后代可以好好改变这一切。
……
……
又是一年秋天。
秋风萧瑟。
叶茂牵着许湘帘的手，缓步行走在城外。
在他们的身旁，除了外围的几十名甲士之外，还有闻将军、陈铁汉、龙小、铁军、左鄢父等一些人。
许湘帘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看起来对于现状非常的满意。
她已经有七个月大的身孕了，胎儿状态良好，家庭美满幸福，没有其他的要求。
一行人缓缓来到了一片陵区。
这里在春夏之际绿树成荫、花团锦簇，很是好看，只是现如今配合着秋天的氛围，便又变得略感荒凉。
这里分为两个陵区，分别埋葬着他们的朋友、亲信，也埋葬着他们的敌人，或许也是过朋友。
他们先去了其中的一个陵区。
叶茂又看到了王初六。
其实他应该多来看看对方的，只是因为前一段时间比较忙碌，便有差不多半年时间没有过来过了。
王初六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比较早认识的人，也是他的心腹和得力助手，最终却因为他的失误，也因为他针对光年的赌博，而牺牲掉了，这一直都是他心头的痛。
但是逝者已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感谢、缅怀对方。
“你的妻儿们现在过得很好，”叶茂说道，“现在大周王朝也已经安定了，很多地方还存在着你的人像，人们都依然记得你的功绩，说你是生产史上的一个奇迹。”
“你做的事情都是有意义的，所以你安安心心地看着你的子孙后代们成长、看着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好吧……”
他的身后，陈铁汉等人也对着王初六说了一些话，最终，他们没有多加打扰对方，离开了。
叶茂又看到了简师父。
这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早认识的人，甚至比起认识许湘帘还要早。
左鄢父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却是带着灿烂的笑容。
“你想要看到的东西，你现在都看到了吧？”他轻轻自语着说道。
他们从司农等很多人的墓前走过，同埋在地下的人们说说话。
在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离开了那个陵区，又到达了另外一个陵区。
叶茂第一个见的，是太叔带，在太叔带的旁边，就躺着隗后。
这两位到底长什么样子，他仔细回想，觉得都想不起来了，可是这无疑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重要的坎。
一切都从这两位开始，之后他就受到了这么多的磨练。
这两位也是最近才被迁移到这里来的，叶茂觉得，这不仅仅是自己的记忆，也是这个世界的记忆。
说不清楚这两位之间到底有着多少成分的真实爱情，抛开他们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不好，也希望他们在地底下能够安然无恙地做一对。
再过去一段距离，就是姬毛和毛妈了。
对于这两位，叶茂并没有什么想多说的，尽管逝者已矣，他还是并没有怎么看得起他们，所以也就一带而过，不管他们如何，都总是获得了应有的惩罚。
于是，更后面，许湘帘感觉到了他的手劲大了一些，于是抬起另一只纤手，摸了摸他的脸蛋。
感受到她的温情，叶茂侧头和她相视一笑。
眼前躺着的，就是光年了。
那个给这个世界带来沉重苦难，但同时也是非常令人难以忘怀的对手。
“你活着的时候，”叶茂说道，“或许并没能够从这个世界上感受到温暖，你死了之后，希望你能够看到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满了温暖。”
“你我之间其实也算是有缘分，犹记得刚刚和你接触的时候，我感觉到你很神秘，可是学识渊博，你给予了我很多的帮助，尽管只是为了毁灭我。”
“你从来没有得到过爱，不过在死之前，却堪堪爱上一个人，也算是半完满，愿你安息。”
……
对待光年，许湘帘虽然并没有亲眼见到过，不过也是深受感触了，她也很能够理解叶茂的心理状态。
叶茂在光年的前面站了很久很久。
再这之后，也是他们今天要见的最后一个人，尽管她并没有沉睡在这里。
这里就连她的衣冠冢都算不上。
只是单纯的一个墓碑。
她彻底从他们的世界中消失了，仿佛都不曾来到过。
流星划过天空一般。
叶茂能够感受到许湘帘的身体有些颤抖，因为她的纤手也稍微有些颤抖。
不管怎么说，能够彻底看开的人，并不多。
许湘帘与叶霜雪，从某种程度上同他与光年是一样的。
许湘帘从来都没有亲眼见到过光年，却依旧能够对光年有着莫名的情感，就更不用说她同叶霜雪这么一位奇女子一起生活过那么长的时间了。
当年，她们互称姐妹，亲密无比。
说实话，许湘帘一直都很喜欢叶霜雪，那种灵魂深处的情感，或许到现在都没有彻底消散过。
可以说，因为形形色色的事情，她对叶霜雪是痛恨的，但同时又是有着强烈的好感的，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
“那天……”许湘帘颤声说道，“你问我，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并没有说，我也是说不出来，不过现在我稍微有些了感触，或者我就随口给你讲讲？”
叶茂当然也不会拒绝。
他怜爱地摸摸她的头，温声道：“说吧，我听着，他们也都听着。”
“嗯，”许湘帘“嗯”了一声，就缓缓说道，“我那时候并没能够看懂她，于是总是觉得她就像是表面上的那样，是千古不变的神女，她是那样自信、张扬，还如此美丽，但是现在回过头去想想，她那些表象的深处，其实又有着多少悲伤和无奈以及过往？”
“岁月悄悄流逝，她的容颜却仿佛一直不曾老去，但内心深处的不堪回首的回忆，却一直都在，尽管恐怕再也不会有人能够知道这些回忆到底是什么了。”
“那就让她的那些回忆如同她一样随风飘散吧……”叶茂叹道，同时脸上又露出充满了希望的微笑来，指了指秋天的风景，道：“你看，世界很美。”
“是的，世界很美……”许湘帘轻轻地呢喃，一只手挽着叶茂的胳膊，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甜美地笑了。
秋风吹着他们的发梢，也吹着这些特殊的墓碑，更好像也在吹着那些逝去的人的灵魂……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