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看着这些日子被逐渐收拾好的行李，愣神。
直到提醒他该去买饭的闹钟响了后，他才回过神，然后笑了笑。
有什么可失落的？行李都还是你帮着给一点点收拾起来的。
白杨心想。
从进入了研究生阶段，不，准确的说，从本科快毕业的时候，白杨就觉出江黎川的不对劲了。
或许可以用人在心不在来概括。
他有些迷失。
白杨很快就在心里断定了。
白杨的好室友，好朋友，又或者，隐秘的暗恋对象，在很短暂的人生阶段里，迷茫不已。
人都自私，白杨觉得自己也是，所以他心安理得地看着江黎川困惑，在明知江黎川需要回到他的家乡沉淀着寻找答案的时候，依旧一言不发，想着再多把江黎川留在身边一段时间。
但强留怎么会留住呢，况且，他没有立场。
于是白杨开解了江黎川，支持他的决定，甚至还亲自去帮他跟导师沟通，说服了导师也支持江黎川的决定。
一起生活了五年，白杨包容了，甚至可以说是放纵了江黎川的所有生活习惯，一次次在他把两人间的宿舍折腾出住了十口人的杂乱感后把宿舍回归整洁。所以白杨几乎是习惯性地，替江黎川开始一点点收拾行李，生怕江黎川漏了什么没有收拾走。
可从阳台收回江黎川那些刚晒干的衣服后，他还是假公济私地，留下了几件，又从衣柜里找出了自己的几件衣服，塞进了江黎川的行李箱里。
江黎川总分不清他们俩的衣服，穿着穿着就穿乱了，但他从来没有分不清过。
之后他们视频，江黎川说他身上的衣服眼熟，他说是收拾错了。怎么会错呢，他就是故意的。
在食堂的窗口前等饭的时候，白杨又在想，后天就回去了，他只需要再买明天一天的双人餐，就再也不用操心那个小王八蛋吃什么不吃什么了。
“同学，同学？”窗口另一侧的阿姨喊了白杨好几声，白杨都没回神，阿姨只好敲了敲玻璃。
白杨抱歉地接过装好的午餐，道了句不好意思。
回到了宿舍楼里，看见自动贩卖机，白杨像是肌肉记忆一般地把两份午餐用一只手提着，另一只手去选饮料。
拿好了可乐，白杨又想，这是倒数第二次给他买可乐。
打开宿舍的门，白杨换了拖鞋，也顺手从简易鞋柜里拿出了另一双摆好在门口，不然江黎川第一眼瞧不见，就总是脱了鞋就光脚踩进来。
白杨想起来，曾经因为这个，他怎么说江黎川都不往心里去，季节更替的时候就总因为这个感冒。他就在淘宝上订了地毯，还又为地毯配了个吸尘器。结果地毯回来后，江黎川以花色难看且藏匿细菌不便打扫为由，铺都没铺就放二手群里给交易出去了。
王八蛋，方不方便打扫都不是你打扫。
时隔了这么久，白杨才回过神骂了出来。
随后，白杨也就养成了顺手把江黎川的脱鞋也拿出来摆好的习惯。
把饭摆好，白杨看了看手腕上手表的指针，心里跟着秒针数了三下，然后门就被推开了。
“还没夏天呢就这么热，”江黎川脱掉鞋，蹬上拖鞋走进来：“可乐？”
白杨把可乐拉开环儿，递过去，说：“别喝太多，喝两口就吃饭吧。”
江黎川还是咕咚咕咚把可乐喝了大半罐儿，然后放下可乐就脱去了上衣，一遍往卫生间走：“我先冲个澡，你先吃。”
白杨看着江黎川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意的背影，无语。
他总这样。
明知道他的取向，在他面前却还是什么都不计较，比谁都自如。
白杨反过来一想，嘿，这不就是自己给他惯出来的特权吗？
巡视了一圈儿，白杨找到空调的遥控器，调到一个适宜温度，虽然他并不觉得热。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江黎川的发梢还滴着水，坐在了小桌子前，看今天的菜色，也顺手又拿起了刚才剩了小半瓶的可乐。
白杨也是顺手，从一旁抽了一条干毛巾盖在了江黎川头上。
他俩在一起，好像干什么都是顺手的。
“后天送你去机场，你等会儿看看还有什么没收拾的。”白杨。
江黎川扫了一眼整齐地立在阳台门前面的行李箱，说：“你比我还知道我都有什么东西，肯定齐了，要是真有忘的就留着吧。其实电脑手机带着，别的全留着也行，给你营造一个我还在的假象。”
“得了吧，不够碍事儿的。”白杨笑骂了一句：“后天你一走，我就把你的床征用了。”
“是，到时候你带男朋友回来都行，没人管你。”江黎川随口接一句。
白杨拿筷子的手稍微顿了一下，竟有些认真：“我不会带人回来的，而且，我已经分手了。”
“又分手了？这次又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没一个长久的？”江黎川很少就白杨的情感问题发表言论，这次可能是因为要走了，不免对挚友的情感生活多关心了一句。
白杨没接这个话茬，而是看着江黎川瞧了会儿，然后忽然笑了，说：“仔细瞧瞧，还真是长大了，咱俩见面的时候，你就是个小屁孩儿，拽地要命。”
白杨一句话，把两人的思绪都带回了五年前。
白杨没有和人共享一个生活空间的习惯，又不想住在家里，爸妈也不允许他刚上大学就自己住在外面不受任何管束，他就只得填了宿舍申请表。
双人间宿舍稀缺，能不能申请下来全凭运气，白杨堵上了自己的桃花运，乞求得一个双人间以及好相处没怪癖的室友。
看见室友的时候，白杨甚至想重新申请去住四人间。
十个天才小孩儿，八个问题儿童。
也不知道那时候的白杨是怎么抛弃了严谨求实的精神，直接在没有看过任何相关文献和研究材料就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小屁孩儿，你爸爸妈妈呢？怎么不来照顾你？我可不负责给你洗衣服洗袜子喊起床哄睡觉还有买饭！”白杨居高临下地看着十五岁的江黎川，口出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