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黎川这么听着，心里竟然也忽然升起了几丝后怕的感觉。
“这么多年，我虽然不去想，但每次不经意间想到，心里就觉得沉重。这次浩子家出这件事，我真是感同身受地难受，也庆幸，昨天晚上，我还做梦梦见这事儿了，惊了一身冷汗。”江爸说。
江黎川坐得更近了些，伸手覆住江爸的手背，紧紧握住，说：“没事儿，爸，说出来就好了，以后不用再想了。”
江爸看着自己手上的另一只年轻却骨节分明又有力的手，一下子眼眶有些红。
看着这只手，江爸才真的觉得，儿子长大了。
江爸反握住江黎川的手，更紧地握住，说：“对，彻底过去了，不想了。”
江黎川说：“爸，谢谢您。”
谢谢您守护住了这个家。
江黎川知道自己这时候不用多说什么，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老爸说出来，只是为了倾诉，为了卸下心中的包袱。
江爸笑了，点点头，说：“行了，上楼睡觉去吧。”
江黎川走到楼梯前，扭头看了看沙发上江爸的背影，发觉，爸爸好像老了，坐在那里，虽然依旧挺拔，但没有他印象中那种蓬勃之姿了。
江黎川忽然开口，语气欠打：“爸，现在我手里可有你把柄了，以后你惹到我我可就能威胁你了。”
江爸笑出了声，心里暗骂，小兔崽子。
真是感动超不出三秒。
大年初三的时候，袁浩爸爸回来了。
因为收到了自己儿子发来的一张照片，就是袁浩在海边拍的那张，下面附带着一句话：见面聊聊，在外面。
所以袁浩爸爸家门都没进，就去袁浩发的位置去等着了。
袁浩找了家离家很远的咖啡厅，他自己也是跟着导航才找到的，他到的时候，看见他爸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袁浩没什么表情，坐到袁爸面前，摘下口罩，并不说话，显然是想等袁爸先开口。
袁爸从收到照片那一瞬间，心里就开始打鼓。
他终于知道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原因了，那天在酒店看见的那个觉得熟悉的背影，就是自己的儿子。
袁爸也不知道儿子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妻子，也不知道儿子把自己约出来单独聊的目的，但他猜测，是想要个解释，再求他回归家庭。
袁爸甚至想好了怎么解释，怎么给儿子一个听起来圆的过去的说法——他不想打破现在的生活，或者说，是没办法打破。
“浩子，我...”
袁爸刚以张口，袁浩就打断了他，说：“能断吗？”
袁爸愣了愣，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忽然没地方说了。
“我就问，能断吗？”袁浩又重复了一遍，盯着袁爸的眼睛。
四目对视，袁爸惊然发觉，在自己缺席的这几年，儿子长大了，不是他能用几句话、一个礼物、一笔钱就能糊弄过去的孩子了。
袁爸又愣了一会儿，搓了搓手，说：“她...她怀孕了。”
袁浩也愣了，然后忽然笑了一声。
拍电视剧呢？忽然冒出来个同父异母相差十八岁的弟弟？
“所以断不了是吧？”袁浩。
袁爸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袁浩也不说话了，他想到了袁爸的断不了的否定回答，但没想到那边连孩子都有了，袁浩忽然觉得世界玄幻地让他头有些发晕。
“浩子，那孩子已经四个月大了，虽然...但也是你的弟弟，我不能扔下他们母子孤苦...”
袁浩再次打断袁爸，冷笑着问：“所以你既想这边家庭美满，又想那边浓情蜜意？天底下怎么就有这么好的事落到你头上？弟弟？我哪来的弟弟？我妈就生了我这么一个。”
袁爸脸色涨红，恼羞道：“浩子！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件事，但是...”
“不是很难，是我根本没打算接受！”袁浩继续打断袁爸。
袁浩从大大的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来一沓卷起来的A4纸，扔到袁爸面前，说：“没什么可说的了，签字吧。”
袁爸一头雾水，打开那一沓纸，“离婚协议书”五个字赫然入目。
袁爸惊地说不出话，结结巴巴：“这，这...”
袁爸翻到最后一页，发现上面已经签着妻子的名字了，是妻子的笔记。
“你妈妈...她知道了？”袁爸。
袁浩点点头，一脸不想再多说了的表情。
“胡闹！这是儿戏吗？你拿着这个就让我签？我什么都不知情，也根本还没和你妈妈沟通，你就拿着个让我签字？你哪搞来的这个？”袁爸又气恼又吃惊。
他想破天也想不到，自己儿子有一天会拿着离婚协议书来见自己。
袁浩忽然低吼：“你还想见我妈？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她了！”
袁爸看见袁浩忽然红起来的眼睛，心虚又愧疚，气势又一下子弱了下去，说：“浩子，这不是闹着玩，也不是赌气的，我需要和你妈妈商量。”
“没什么可商量的，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两条路，要么断了，好好回家跟我妈道歉，我妈要是原谅你，这日子还能过。断不了，那就和我们断了。两条路，都是我妈同意了的，协议书每一条我妈也都知情。你小儿子都四个月大了，还哪敢指望您走第一条？”袁浩讥讽道。
袁爸有些说不出话，他太震惊了。
“你妈妈...”袁爸都不知道该怎么措辞了。
“哼，你那些龌龊事，她都知道，一直知道。”袁浩说着，就觉得心疼地快裂开了：“她只是不说，不想打破这个家，不想破坏你在我心里的形象，不想我觉得...家庭破碎了。”
袁浩说到最后，有些哽咽。
“年三十的晚上，我跟我妈聊了一整晚，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想说。她在乎我，在乎这个家。”袁浩。
袁浩爸爸听着，也眼眶有些红，说：“的确是我做的不对，但是...儿子，你还小，不知道打拼事业有多么不容易...”
袁浩擦去险些要掉出来的眼泪，摆摆手，说：“别别，可别说这些，怪恶心的。”
袁浩爸爸的脸色又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