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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殇的实力迦叶司南倒不怀疑,加上寻雾这么个得力干将,迦叶着实没什么好担心。

只是,那种地方的东西,终究难缠。想轻易脱身,可不是什么易事。

叹笑,扫了眼那口黑棺。

“看样子,没个十天半月是回不来了。你家新主妃究竟是长了如何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能让你家主子一怒冲冠为红颜?”

竹书思索:“甚美。”

隐忍,坚韧。

荆烟笑叹:“甚美。”

温柔,宁静。

谪云嗤笑:“不过有几分姿色罢了。和主子相比,云泥之别,不及主子半分倾城。”

显然,对这位棺中之人,没有那么满意。

迦叶司南走到棺木前,掀去棺盖一看,一股阴煞寒气扑面袭来,浓郁的药香味霎时充斥满屋。

挥袖,拂去寒气。方看清棺木内躺着的女子的容貌。

面如枯槁,苍白无色,眉毛发色泛白,唇色紫黑,五官轮廓精致,想来也是个美人。

左胸之处,隐隐渗出几丝黑色血迹。十指之间,有些诡异。

迦叶司南低头查看,果见指间插有银针。针头发黑,显然浸了剧毒的。

气若游丝,恍若未闻。全靠被强行封住的最后一口气吊命养到今日。

只是……迦叶司南眉头微蹙,这女子面容安详,神识涣散游离,沉寂如一潭死水,求死之心泰然,显然是无心苟活之人。

“好好的人,怎么弄成这般模样?这纵使救回,只怕也活不久的。”

室内烛光投射入棺木之中,棺木中的女子,本是一张惨白无血色的面容,此刻迅速绯红,殷红发黑。

迦叶蹙眉,转身将桌上的木盅端来,满盅鲜血倾倒入棺木后,果见那面上血色又恢复如初。

荆烟不解,“迦叶家主,你这是?”

“饲蛊。”

“棺木一开,寒气一退,触及日暖,体内的暮蛊必然要慢慢复苏,芝螭血能养万蛊,可撑几日。”

“大月氏冥棺虽能延将死之人之息,但终是白骨栖息之所,阴邪诡异。长待下去,不是长久之计。药王谷有一墓***有蛊穴,阴潮寒冷,明日一早,将人送到那去养上几日,先把蛊引出来。”

“……是。”

将棺盖半合上,转身望着三人。

“这位姑娘是何来历?”

能让月殇那家伙暗生情愫之人,迦叶司南不免有些好奇。

“不过是一弃妃罢了。主子救她她,乃是主子心慈。”

“谪云!休得胡言。”

“弃妃?”

迦叶司南以为自己听错,不解。

“听你话中这意思,你家主子是去抢了有夫之妇?”

竹书荆烟相视一眼。

李姑娘虽说已经被贬为焱王侧妃,可终究还是有一纸休书阻碍着。

救人心切,来的匆忙,尚未处理好这烂摊子。

谪云挑眉,“禹国一侧妃罢了。一纸休书,于主子而言,有何难?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看样子,还真是有夫之妇。扫了眼棺木。

“这可不像他的作风。你家主子这不食人间烟火的千年铁树,最终还是动真心了。这可稀奇啊。”

……

荆烟留在蛊室守着棺材里的人。

迦叶司南几人出了蛊室。

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院中石凳上的少年,赤红色的西域繁琐民服哗啦作响,一双布满轻微茧子的手,静静擦拭着桌上袖剑,脖颈上的项圈哗啦作响。

“怎么在这吹风?”

闻声,司徒空虞侧头望来。

瞅了自家老爹一眼,继续擦拭手中袖筒,没搭理。

迦叶司南颇为无奈苦笑。

还气头上呢。

回来时,这孩子也不见人影。

他还想着这孩子是自己躲到房间里,同自己置气。

倒没想,在蛊室外面遇到这孩子了。

神弓弩力量威大,一西域壮汉尚且不能完全控制。

迦叶空虞才十一岁,竟然也敢胡来。

更何况,那百里府的翻龙弹威力不比中原战炮逊色。

二人如此胡来,怎能不让人心生怒意?

平日胡闹,便也放任了些,如今,如此危险之事,怎不愠怒,不免说了这孩子几句。

目光落在迦叶空虞虎口处,蹙眉叹气。

“手上的伤可还严重?阿爹瞅瞅。”

虽说用药蛊涂抹过,然红肿淤青的虎口还是让人瞅着心疼。

迦叶空玉冷冷避开手,没回话,继续低头擦。

谪云乜斜了这小子一眼,哼哼道。这小子,两年间,脾气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似乎察觉到谪云的轻蔑,迦叶空玉歪头扫来。口吻不咸不淡。

“百里家的三少有时间挖苦我,不如留着关心关心自己吧。”

话是放这。

什么意思,大家都懂。

这时,侍卫来禀,万马堂截的货已经全数送到,已清点入库。

另外……百里家主派人前来传话,说是劳烦家主把百里府的货给“踢”回去。

迦叶府那侍卫也不知百里府此话何意,咱府上何时截了百里府的货?

这种事,不一直都是百里家的手笔吗?

只是百里府来传话的管家笑容满面,诡异莫测,俨然一副抓了把柄的模样,让人不禁怀疑,莫不是府上还真截了他家货?难道是小少主?

百里府的货?

竹书目光扫向一旁挑眉望来的谪云。

这货指的是谁,在场人心下都明白着呢。

百里家少主“失踪”中原两年未归,如今逮着人回来,百里家主怎么可能还坐得住!

不过也不得不说那百里家主眼睛够毒辣,儿子两年未归,杳无音信。

如今才出现在面前,竟然就一眼认出了易了容的谪云。

难怪小幺被削了头发也未当场算账,敢情已经逮住人,留着秋后算账。

迦叶司南看了一旁的谪云。

莞尔:“你离开赤狐城这两年来,百里夫人对你思念得很。回去看看吧。”

谪云眼角抽搐。

两年未归,他阿爹不过一纸老虎,他有何可怕!

他有些惧的是他那阿娘!

潇洒一句,小爷先走了。

轻跃上楼离去。

谪云离去,竹书也要去拟信送往中原,便也一同先退下了。

这时,迦叶空玉也忽地起身,冷冷抓起桌上的袖剑,要走。

迦叶司南颇为头痛,有些哭笑不得。将人叫住,就石桌旁坐下。

“别走。坐下,同为父聊聊。”

站着未动,冷冷扫来,佯装未闻,继续擦拭手中的袖箭。

这小崽子……还犟上了。

语重心长将人劝了几句,迦叶空玉继续低头静默擦拭那箭筒,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迦叶司南扫了眼那被擦得锃亮的箭筒,

这孩子今日只怕宁可把箭筒擦出个洞,也没打算搭理自己?

就在迦叶司南以为这孩子铁了心不同自己搭话时,本是坐着冷冷擦拭箭筒的迦叶空虞缓缓停下手中动作,望向自家老爹。

“那棺材你打算做何处理?”

迦叶司南倒没想到这孩子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这问题他倒是想过,月殇尚未回来,然那东西终究不可久留,觊觎之人甚多。

只待将人送到药谷,便立即销毁,以绝后患。

“烧了。”

话音刚落,迦叶空玉起身,抓起自己的袖剑,望了自家阿爹一眼。

“我去祠堂。”

迦叶司南瞅着这小鬼,知他应是气消了。

叮嘱道“晚膳记得用。别有一顿没一顿的。”

交代了去处,便无后话,头也未回,离去。

若再教导下去,只怕弄巧成拙。

没把自己锁屋里生闷气,肯去祠堂和他阿娘聊聊也好。

翌日清晨,迦叶府一辆马车缓缓驶离,往王城中心的药谷而去。

几日后,不知从何处谣传。说是迦叶府那日运来的棺材乃是大月氏最近失窃的古墓冥棺。

众人惊吓之余便是避讳。有信者也有不信者。

大月氏冥棺是西域传闻中的冥棺。

欲得难于登天,得之难于占有。

有人觊觎贪念,也有人避之不及。

一时得之,世人羡之。

西域大多人对这一传闻中的棺材觊觎之心虽有,却也还没到痴狂送死的地步。

大月氏冥棺,听闻附有恶咒。西域之人,没谁愿意冒险将这种东西据为己有。

迦叶司南忙着救人,无暇顾及谷外之事。就连赛蛊大会复议都是由迦叶空玉替其前去。

面对一些世家的旁敲侧击,威胁责备,说迦叶府不该乱动那西域禁物,以免惹祸上身。

迦叶空玉冷冷一句,我迦叶府的东西由我迦叶府说了算。

瞅着这乳臭未干的迦叶小孩。

一些世家不禁叹道,迦叶家的这娃子,日后只怕前途无量啊。

公丑家颇有微词。

迦叶家主是何用意?

大会在即,复议这等重要的事,也如此敷衍吗?埋怨颇多,无端找事,引来百里家频频冷瞪。

议会结束,迦叶空玉瞅着那人口攒动的谷口,便派人将那空荡荡的棺材抬了扔到谷口。

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大火扔下,熊熊烈火嗤啦燃烧,众人扼要叹息。

药王谷口,火光冲天,如万千灯火通明,照亮四周。

谷外,只闻一阵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谷口渐渐出现两道身影,天色已晚,夜幕降临。

望着药王谷口的熊熊火光,尾随身后的一名男子面无表情,望着自家主子。

面前之人,银制镂空面具下,狭长凤眸凝视着那不远处的漫天火光,眸底深邃。

……

冥棺已毁,寒潭阴寒,毒气逼人。

人在寒潭待的这几日,以毒攻毒,以寒冻躯,命至少是抢回来了。

迦叶寻思着,明日一早,趁着佛晓,将人转移到扶桑阁去。一步步来治疗调养,至于什么时候醒,只能听天由命了。

寒潭外,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隐隐飘来。

荆烟娥媚一蹙,望去,想着是谪云几人回来了。

迦叶司南扭头望去,问道。

“那冥棺都处理……”

话音一顿,望着来人,别说是荆烟,就连迦叶司南也愣怔原地。

来人一袭宝蓝色华袍,华袍衣摆处,血迹斑斑。三千如墨青丝,少有的凌乱。

荆烟眸色忧心,“主子。”

本戴着的面具在进墓穴时便已经摘下。望着故友那张绝代风华的倾城容貌,此刻憔悴疲惫几分。

迦叶司南方回神,眸色担忧,口吻揶揄。

“月殇啊,月殇,你这一趟来,可真是惊煞我等。”

“司南,许久未见,叨扰了。”

“如何?你这是受伤了?”

多少年没见这人出现这般狼狈模样了?

“司南见笑。”

浅笑否之。

墨月殇走到寒潭前,注视潭中那人的安详睡容。眉目温柔,疲惫之下,眸底早被失而复得的疯狂乱了方寸。

“人怎么样了?”

“放心吧。蛊虫已经引出,再休养个十天半月,就能痊愈。”

紧蹙多日的凝重眉宇,此刻,不觉缓和几分。

迦叶司南啧声,这千年罗刹今日是踢上铁板,动了真心了。

……

熊熊烈火烧了整整三天三夜,那口棺材方烧毁殆尽。

谷中皆知,谷主挚友,墨公子,不久前前来寻医救妻。听说当时人危在旦夕,已经只能安置在寒棺木中续命。

当时那阵势,可真是吓坏惊诧了不少人。

好在家主妙手回春,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自打人从寒潭转到扶桑小屋,为了让人更好恢复痊愈。

总能看到墨庄主温柔宠溺的把那位姑娘抱到扶桑树下晒太阳。阳光明媚,落叶纷飞。

乌孙民风淳朴,大多洒脱不羁,豪爽粗犷。

来回采药,少女们总要绕路经过这扶桑木下,倘若见到,定要好好打趣一番。

说是墨公子这般好男人,留在西域罢了。三妻四妾,奴家们都愿意。

闻言,墨月殇莞尔一笑,将一朵小巧别致的扶桑花别入寒貂右发髻,未语。

少女们嘻哈一笑。

唱喝:“夫人醒了,奴家们皆相告,可饶不了庄主。”

嬉笑离开。

田间劳作时,又问荆烟,中原男子都是如同墨庄主这般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吗?

同去采药的荆烟嫣然一笑,打趣。

“哪能啊?你看寻雾他们,和主子待了这么久,也不曾有主子半分温润和蔼。”

药女们想想也是。

“寻公子冷哟,不比咱们寒潭的水热乎哟。捂不暖,捂不暖哦。”

其中一位粉群药女面色羞怯,道:“竹公子倒是有几分墨庄主的神韵呢。谦和有礼,温润儒雅。”

“竹公子?可惜哩可惜哩,有心上人了。做不了我西域郎儿嘿。”

又道:“谪云公子要不得。风流纨绔最无情,要不得咯。”

偶闻这些妙龄女郎嬉笑调侃,回来向自家主子禀报事情的竹书起初还是无动于衷,佯装未闻。

后来调侃只增不减,荆烟也就罢了,就连自家主子都破天荒打趣一两句。

荆烟笑着端刚煮好的药进屋。

“那你心上人究竟是谁?也不见你提及分毫。莫不是瞎编的?”

“胡诌应付罢了。”

“让你口吐真言,你倒假话连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