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木长津的话音落下之后，众人一时没忍住抒发了一下内心的情感，这时候也停止了。
众人的声音小了之后，其中一个声音比较尖细的有些好奇道：“唔……铁木长瀚那阴毒的性子，之前，我还以为他会在半路就对察哈尔秃秃动手呢。”
这本是平平无奇一句奚落的话，按照那人对铁木长瀚的印象，他应该是受不了察哈尔秃秃那样的气。
不过，有人觉得铁木长瀚会动手，也有人，觉得铁木长瀚不会在半路动手。
因为，杀一个察哈尔秃秃事小，收拾麻烦起来，事大。
因为众人各有各的想法。
因而，那平平无奇的声音，并没能引起铁木家其他人的注意。
他本人也没有往深处了想。
只是出于一种好奇，以及奚落。
若是当时他的话，引起了铁木家其他人的注意，或许，后来，铁木家，就不会损失那样惨重。
然而，一切都没有后来。
这时候的铁木家，根本没有想到，铁木长瀚其实已经动手。
并且，是决计推了京师大部分的贵族下地狱。
毕竟，掌权的，一个就够了。
铁木长瀚是个有野心的人。
他纵观了京师的贵族，发现，那些人，其实卵用没有，就会争来争去。
自己不学好，不求上进，不争气也就罢了。
反而在一边拖整个亡朝的后腿……
所以，他若是夺了权，根本不需要京师那么多贵族待在那里。
能够借着这一次神医研制出来的神药，送走一些便是一些……
…………
夜很快深了。
在议论的众人，在观望的众人，都很快陷入了梦想。
第二天早晨很快来到。
阳光熹微，第一片秋天的叶子黄了。
在微暖的晨光当中，闪着暖暖的光晕。
完颜阿若踏着太阳光回来的时候，百里闻风罕见的坐在了餐桌上。
平日里小孩儿贪睡，根本跟他坐不到一个桌上去。
以前百里行川还没有去酒楼的时候，倒是每日里带着小孩儿过来跟他一起用朝食。
后来百里行川去了酒楼，每日里起得比他们都早。
小孩儿没了兄长的管制，懒散的性子便生出来了。
每每早上都要睡得日上三竿才起。
完颜阿若他倒是没有因为这一点，就觉得百里闻风这小孩儿懒惰，不思进取啊啥的。
百里闻风他年纪小，身子又弱。
贪睡总是好事。
因而，完颜阿若从来都没有在早上主动去叫过百里闻风。
也没有去跟百里行川打小报告。
——百里闻风是百里行川的幼弟。
按百里行川平日里对百里闻风的那个宝贝劲儿，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家幼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过去说一嘴，反而有些显得他嘴碎……
因此，这日，在饭桌上见到百里闻风，完颜阿若小小地吃了一惊。
他笑眯眯地走了过去，问道：“小弟今日怎么起得如此早？”
小孩儿揉了揉眼睛，嘟囔道：“唔……不知道，许是秋天来了，今日醒得有些早。”
完颜阿若点头，秋日早晨清爽，人确实容易醒的早。
便也笑呵呵地坐到了一边吃起了饭。
小孩儿又“唔”了一声，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总感觉今日要出什么事。”
完颜阿若立马警觉，问小孩儿：“为什么这么说？”
年纪不大的小孩儿，很得老天爷的偏爱。
因而，有时候，小孩儿的感觉十分灵验。
完颜阿若听了之后，还以为今日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因而，立马便仔细地问了起来。
百里闻风本来就是来套完颜阿若话的。
他自然是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无非就是在朝堂上，亦赫家的人和铁木长瀚掐了一架。
而瞧完颜阿若这模样，脸色也没怎么黑，脾气也没怎么容易爆炸。
所以，这么看来的话，今日在朝堂之上，是亦赫家的人占了便宜？
百里闻风的心思，在暗地里不动声色地流动着。
然而，他虽然心里面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他自然不可能说出来。
因而，完颜阿若便只看到小孩儿皱着眉头，眼睛当中闪过一抹困惑，道：“唔……我也不知道。
不过，今日一早，我醒来之后，便睡不着了。
总感觉，心被什么东西扯着……
真是奇怪呢。”
完颜阿若听了小孩儿的话，若有所思。
不由得想起了今日朝堂之上，他可是看了一场十足的好戏。
原本平洲死的那些乞丐少年，跟他们亦赫家是没有关系的。
他们杀死的，只是那几个勋贵子弟。
然而，当初铁木家的人，却是直接把扣到了铁木长瀚的脑袋上。
铁木家的人既然都找到了证据。
那么，平洲那些乞丐少年的死，多半是跟漳州那边有什么关系。
按照之前完颜阿若的料想：
铁木长瀚是一定要将那些勋贵子弟的死，推到他们亦赫家的身上来的。
毕竟，一些乞丐少年而已，死了也就死了。
铁木长瀚总是能够随便找个理由蒙混过去。
谁也不会为了街头的乞丐，去讨一个公平。
街头的乞丐，死了也就死了。
京师里的官员，用贱民的死，去算计其他的官员，都会觉得这手段掉价——
不仅不会达到什么好的效果。
反而会徒惹人笑话。
因此，贱民死了也就死了。
根本不会有人去替他们鸣不平。
也很少有人，会因为杀了几个贱民，就受到惩罚。
反正，他们杀贱民，总是有理由的。
要不是这个贱民偷窃，便是那个贱民拦路抢劫……
至于那些贱民是冤枉的？
——谁在乎啊……
就更别提，漳州死牢那边的人，杀死的不过是一些街头的乞丐。
这整个过程，漳州知府都没有露面。
所以，再怎么样，这件事情，都牵扯不上铁木长瀚。
啊，当然了，这件事情的前提，是漳州知府把勋贵子弟之死的那口锅，给甩干净。
所以，按照完颜阿若之前的料想，铁木长瀚是一定会攀咬上亦赫家尊贵的大人的。
然而，不承想……
铁木长瀚却是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把锅甩给了他的副手？
说实话，在那一刻，做了许久准备要跟铁木长瀚舌战一场的完颜阿若，当场愣住了。
——铁木长瀚……
这也太狠了吧……
一直到下朝，完颜阿若都没有反应过来。
阿尔布古对于此，却是没有多大的反应。
不过，亦赫家尊贵的大人，估计就算是心底里面有了算计，完颜阿若也不一定看得出来。
一直以来，完颜阿若都十分清楚，完颜阿若能够看得到的阿尔布古的情绪、打算、计划之类的，都是他阿尔布古想给他看的。
若是阿尔布古真的什么心思，都能够让完颜阿若看得明明白白。
那阿尔布古就不会把手底下的那么多人，制得服服帖帖。
阿尔布古能够做到的事情。
他完颜阿若也能够做到了。
而很显然，不是这样。
完颜阿若在阿尔布古面前，就宛如小拇指和大长腿。
完颜阿若掰不过阿尔布古。
所以，即使是阿尔布古面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完颜阿若也知道：
亦赫家尊贵的大人，对铁木长瀚不把锅甩给他们，也存着些许疑惑的。
啊，或许亦赫家尊贵的大人，已经想明白了铁木长瀚这样做的原因。
到底是没忍住。
一行人在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完颜阿若忍不住问：“唔……也不知道今日这铁木长瀚为何会突然把锅甩给他的副手……”
阿尔布古斜眼觑了完颜阿若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兴许是那漳州来的土包子，畏惧我亦赫家的权势，不敢与我们亦赫家正面相抗衡？”
阿尔布古的话，乍然一听，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然而，仔细一想，完颜阿若却是有些怀疑：
真的是这样吗？
他不由得看了阿尔布古一眼。
却见阿尔布古已经离开。
阿尔布古对铁木长瀚的事情，反应很平淡。
显然是不欲多说。
完颜阿若抱着怀疑的心理，走了一路。
回到府上之后，因为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小弟，一时将心中的那抹疑虑暂且放到了一边。
这时候小孩儿的这语气，让完颜阿若不由得又想起了朝堂上的事情。
都说小孩儿的感觉十分敏锐。
完颜阿若看着小孩儿，嘴巴张了又闭，张了又闭。
最后，完颜阿若还是没忍住，用尽量委婉的表达方式，问小孩儿：“唔……小弟啊，是这样的。
有一个坏东西，他明明可以咬你一口的。
结果，在见到你，有机会咬你一口的时候，他却突然咬了另一个人……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小孩儿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
随后才不确定地问完颜阿若：“那个坏东西，原本准备咬你的，没有咬你，却去咬了另一个人……
是因为那个坏东西，他饿坏了，而另一个人，由刚好离他比较近吗？”
额……
完颜阿若梗了一下。
他解释说：“不是。
小弟，是咬，不是吃。
咬一下，就是会很疼。
他不会把你吃了。
吃一下，就是啊呜一口没了……”
——铁木长瀚就算是想吃掉亦赫家，他也吃不下。
所以只能攀咬上亦赫家。
让亦赫家疼一疼。
小孩儿听了完颜阿若的解释，又是很认真地想了想。
随后才问完颜阿若：“唔……是因为大人手里面有棍子。
那个坏东西害怕，所以不敢过来吗？”
完颜阿若听了小孩儿的回答，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小孩儿估计把他说的坏东西，当成狗了。
不过，完颜阿若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倒也没有觉得多气恼。
本来跟一个小孩儿谈大人的事情，便已经让小孩儿理解起来有些费力。
有点难得的是，小弟竟然两个问题都回答得像模像样……
完颜阿若在心里面高兴地想：
小弟不愧是行川的亲弟弟，跟行川一样的聪明。
看着年纪小小的百里闻风。
——百里闻风和百里行川是兄弟。
他们的长相，有四五分的相似。
因而，完颜阿若看年纪小小的百里闻风时，不由得想象起百里行川小时候的模样。
完颜阿若在心里面笑：
——大概行川小时候，也是跟如今的小弟一样聪慧……
等到完颜阿若从思绪当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小孩儿一直都没有吃饭。
完颜阿若笑了笑，问百里闻风：“怎么不吃？”
百里闻风一时没有回答。
完颜阿若便以为人家小孩子是在害羞。
毕竟之前，小孩儿都是被他哥哥带过来的。
因此，完颜阿若又十分好心肠地给百里闻风夹了许多的菜。
对他点头道：“小孩儿要多吃些，才能够长高高。”
饭菜夹到小孩儿的碗里之后，小孩儿的脸，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随后，完颜阿若便看到小孩儿原本就有些懒散的脸，变得更加懒散。
一双倦怠的眼睛，也是眯了眯，显然是似乎又想要睡觉了。
完颜阿若心里头刚闪过这个想法。
便听到小孩儿带着困意的声音：“唔……不想吃饭。
大人，我先回去睡觉了……”
小孩儿离开得有些突然。
不过，完颜阿若也知道，小孩儿的睡意，来得很奇妙。
小孩儿没有让他哄着睡觉。
完颜阿若便已经松了一大口气了。
见到小孩儿起身，完颜阿若立马吩咐身边的人：“送小公子回房。”
身边的人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随后走到百里闻风的身边，细声细语道：“小公子，小的带您回房。”
——下人对百里闻风细声细语，并不是因为这下人有多喜欢小孩子。
是因为完颜阿若——他们的主子喜欢。
而按照下人之前的想法，在百里行川两兄弟没有来完颜阿若府里之前，下人只觉得，那些纯族之人，都是贱民……
待得小孩儿离开了大堂之后，完颜阿若看着饭桌上的菜，陷入了沉思：
话说，他突然好想念行川做的饭菜啊……
府里的庖师，虽然跟行川学了做菜，却依旧是十分难吃。
也难怪小孩儿起床来，看到这些东西会没有胃口。
——以前行川每日做朝食的时候，小孩儿不就起得挺早的么？
估计啊，人家是嘴馋行川做的饭菜……
完颜阿若心里头越想，便越觉得不得劲。
看着桌上的这一大桌子饭菜，也没得胃口吃了，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去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