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当中，脸上带血的男人，点燃了手边的火折子。
他站在围墙上，风一吹，手里的火折子随着男人的手一扬，落到了围墙里的院子当中。
于是，一束火苗窜起。
在院中的其他地方，有另外的男人点燃了火折子，将其扬入了后院。
将火折子扬入了院子当中之后，几名男人，便在夜色的掩映当中，离开了。
直到半夜，火烧了许久，那院子附近的其他人家才发现。
大喊着“救火”，召集了许多的人。
众人忙活了一夜，然而最后见到的，却是满院烧得乌焦的尸体。
…………
之前纵火的男人们早已离开。
木十七跟在木十三的身后，有些顾虑：“主人让咱们这么快动手，就不怕察哈尔家的人猜到这是主人做的吗？”
相貌清冷正直的男人的面上，划过一抹笑意。
他嘴角一勾，问：“就算知道了，他又能拿主人怎么样呢？”
木十七听了木十三的话，有些愕然。
他还没有听懂木十三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听到木十三低声念叨：“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而已。”
木十三那话语气较轻，显然不是刻意对木十七说的。
他的语气当中，也带着一股凉薄，与漠然。
也确实，也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而已。
等到那人回到京师，兴许就是死期将至。
哪里还能够管那些分支、以及让分支送钱财的事情？
木十七也跟在暮十三的后面，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
京师，一座府邸。
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正悠闲的靠在一张太师椅上，他的后面，有两个貌美的侍女，在给他轻摇着羽扇。
俊美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太师椅上的扶手，看向站在他不远处的男人。
眼睛当中带着饶有兴致：“哦？这么说的话，乞颜家与赤乌家的人都没有动静？”
站在俊美男人面前的，是一位身着水蓝色长衫的青年。
他听了俊美男人问的话之后，点了点头：“是的。倒是临渊有些失算了，不承想他们乞颜家的人心胸这样宽广。”
水蓝色长衫的青年，虽然说话不愠不火，不急不缓，让人听着很舒服。
然而，他说话的内容，却偶尔会带上那么一股淡淡的刺。
让人听着心里头不舒服，却又觉得无伤大雅。
——就比如说现在，贺临渊说乞颜家的人心胸宽广。
然而，他们乞颜家哪里是什么心胸宽广呢？
不过是一群胆小鬼，在这个多事之秋，怕惹麻烦。
任谁也不想要一个因为自家一个分支的性命，而得来的“心胸宽广”的名声。
若是乞颜家的人在这儿，听了贺临渊的话，估计心都要滴出一滴血。
然而，贺临渊说话又是带着那样诚恳的语气。
反而让人觉得不好计较。
只能一口气闷在心里头。
所幸，乞颜家的人如今不在这儿。
而贺临渊依旧是这样说了。
——贺临渊他本就是这样一个能够用平静的语气，说出奚落人话的人，
阿尔布谷听出贺临渊话语当中的奚落时，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
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往后仰了仰脖子，道：“无妨，就算这两家没有什么动作，把临尧城的事情告诉他们两家人，让他们相互膈应一番也是好的。
至于我们，暂且就先别管了。”
贺临渊低头应了一声“是”。
两人正在谈话的时候，忽然阿尔布谷身边的下人，从门外进来，走到阿尔布谷身边，对阿尔布谷悄声道：“公子，十三大人过来了。”
阿尔布谷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门外，嘟囔了一句：“他过来做什么？”
虽然是问句，但并不是问的在场的某一个人。
不过是他自个儿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赫十三的身体，在几日之前，便已经大好。
百里闻风说了之后，阿尔布谷还让李季云去看了一次。
李季云看了之后，大为惊奇。
老头子一把岁数了，差点儿没颠颠儿地跑过去拜百里闻风为师。
虽然后来被阿尔布谷阻止了。
不过这些天，老头子每日每日都在念叨着那个小孩儿。
若不是之前他被百里行川讹怕了。
生怕自己过去，会被百里行川宰去许多的钱，而他的钱，又不是他一个人的。
他还要留着给儿孙们。
所以，自然不能够全部被百里行川讹了去。
这才忍着心中的狂热，每日都是一副想去又不敢去的样子。
啊，当然了，原本李季云在见识到了百里闻风化腐朽为神奇的医术之后，是忘了百里行川这一个人的。
后来是被阿尔布谷提醒，才想起来。
能够用百里行川吓住李季云，阿尔布谷也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也不想做一个恶人。
李大夫一大把年纪了。
阿尔布谷真要冷着一张脸给李季云说话，他内心当中也是有些觉得良心不安的。
…………
赫十三的伤好了之后，也没怎么出门，一直待在府里养伤。
新生出来的皮肤还很稚嫩，自然没有之前历经千锤百炼那般皮糙肉厚。
因此，短时间之内，阿尔布谷估计都不会给赫十三指派什么差差事。
赫十三倒是也不急着去帮阿尔布谷做事。
经此一役，赫十三更加明白，只有自己的实力足够强，才能够替主人办更多的事情。
因此，这一段时间，阿尔布谷留给他养伤。
赫十三便好好利用这一段时间，恢复、以及提升自己的实力。
如今赫十三上门来，阿尔布谷之所以会皱眉不满，也是因为觉得赫十三的身体刚好，应该留在房间里养伤，而不应该这么早就过来他这边。
但是，赫十三既然已经来了，阿尔布谷也不好不见。
免得他不见赫十三，引起别人，或者赫十三他自己多想。
啊，当然了，阿尔布谷倒也不是怕别人或者赫十三多想。
不过是因为他费了些力气救回来的属下，没有必要在一点儿小事上，让他人做文章。
贺临渊就在阿尔布谷的身边，自然是听到了阿尔布谷的那一句嘟囔。
他的眉眼不动声色地动了动，问阿尔布谷：“大人，我先走了？”
阿尔布谷看了一眼门外，道：“不用。”
其实，这会儿，赫十三要过来，阿尔布谷或多或少能够猜到他的来意。
留贺临渊在这儿，是因为贺临渊自回来之后，似乎还没有见过百里行川他们。
当日里，有间酒楼那疱师的画像，还是贺临渊从平洲那儿送过来的。
后来，贺临渊回到京师之后，又带回了其余两人的画像。
其中一张，赫然就跟百里行川，有着七八成的相似。
不过，即使是这样，贺临渊回来之后，也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
最主要的就是，贺临渊离开了京师两个多月，他得好好打听打听，阿尔布谷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新的幕僚。
啊，令人心生宽慰的是：
这两个月内，阿尔布谷身边好像没有出现什么新得宠的幕僚。
再之后，贺临渊还需要多多了解，阿尔布谷在这两个多月里面，做了些什么事情，有一些什么计划。
总之，那有间酒楼的疱师，是跟着完颜阿若入的京。
住的也是完颜阿若的府邸。
亲近的是完颜阿若。
就算是那个疱师有什么问题，最开始受到波及的也是完颜阿若。
完颜阿若跟阿尔布谷比起来，完颜阿若自然是要靠边站。
因此，贺临渊倒也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去管那从平洲到京师的疱师。
听说那疱师有一个不过十岁的幼弟，解了李季云都解不了的毒，救了赫十三。
贺临渊觉得十分惊奇。
在前几天还生出了想要去查一查这两人的想法。
——不过，后来让其他的事情给耽搁了。
这会儿，听到赫十三来见阿尔布谷，而阿尔布谷也让贺临渊留下。
贺临渊便猜出了点儿东西。
果然，待到赫十三进来之后，便对阿尔布谷行了一礼，眼眶有些红，声音带着哽咽：“十三多谢主人救命之恩！”
阿尔布谷摆了摆手，示意赫十三起来，道：“无事，你既是为我受的伤，我哪有弃你于不顾的道理。”
这句话，将赫十三好不容易憋进去的眼泪，挤了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赫十三狠狠地皱了一下鼻子，对着阿尔布谷磕了三个十分响亮的头，郑重道：“谢主人救命之恩！”
阿尔布谷摆摆手，依旧是那一句话：“无事。”
但是赫十三内心当中的感激之情，又哪里是阿尔布谷一句话便抵消得了的呢？
他虽然听了阿尔布谷的话站了起来，内心当中的情感，却没有那么容易退去。
他只能低下头，将心中的情绪稍微敛一敛。
之后，便听到阿尔布谷问他：“身体可大好了？”
赫十三连忙回答道：“多亏了主人和百里小大夫，属下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只是……”
说着，赫十三停顿了一下。
自家属下，阿尔布谷自然知道赫十三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但赫十三不是完颜阿若。
若完颜阿若在阿尔布谷的面前，摆出一副欲言欲止的样子，而阿尔布谷又恰巧知道完颜阿若心中所想的话，问都不会问，直接就一脸无奈地同意了完颜阿若的要求。
赫十三却不值得阿尔布谷花费这么多心思。
因而，就算是猜到了赫十三这一次来见他，是为了什么事情。
阿尔布谷也没有戳穿，而是问：“怎么了？”
赫十三听到阿尔布谷问他之后，才有些斟酌道：“百里小大夫这一次救了属下的性命。
属下身体好了之后，还没有去看过百里小大夫。
属下……属下可以去看看百里小大夫吗？”
赫十三是阿尔布谷的暗卫。
说是暗卫，其实就是本身没有自由，生死皆由主人掌握的人。
这样的暗卫，他们的主人，最忌讳的就是，他们在外面私自承受了别人的恩惠。
最后为了所谓的报恩，而背叛自己。
所以，虽然百里闻风对赫十三有恩，但赫十三依旧是先千恩万谢地感激了阿尔布谷。
在去感谢百里闻风的时候，还先来问过了阿尔布谷。
阿尔布谷点头：“这是自然。他救了你的性命，他兄长又与阿若交好。你过去看看他，拜访他，感谢他，是应该的。
唔……我记得当初他说能够救你的时候，我本来打算给他诊金。
不过，他说诊金不急，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说。
这样的话，既然今日你装备去见百里小大夫，我便随你一起去吧。”
赫十三蓦地里抬起了头，一双通红的眼睛，便露在了阿尔布谷等人的面前。
然而，他自己丝毫没有察觉。
而是有些惊喜地看向了阿尔布谷，问：“主人说的话可当真？”
阿尔布谷年轻，如今才二十七八岁，正是宽怀风流的时候。
听了自家属下这带着傻气的疑问，阿尔布谷也不恼。
也没有摆出一副上位者威严的姿态。
而是漂亮的眉眼一翻，颇带着风流公子的韵味笑道：“自然是真的。”
说完这一句之后，阿尔布谷又看了贺临渊一眼，道：“临渊也跟着去。”
赫十三这时候，才看到贺临渊在边上站着。
他立马朝贺临渊行了一礼，喊了一声：“贺先生。”
赫十三和贺临渊算得上是平级，他们一个是阿尔布谷的暗卫，一个是阿尔布谷的幕僚。
赫十三见了贺临渊，给他行礼，是客气一下。
贺临渊自然也是回了赫十三一礼，对赫十三诚恳道：“十三大人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赫十三脸上展出一抹笑意，对贺临渊道：“多亏了主人和百里小大夫。”
贺临渊道：“也是十三大人福泽深厚。”
赫十三回贺临渊：“贺先生折煞我了。”
…………
于是，一番来往交流之后，几人去了完颜阿若的府邸。
赫十三不过是阿尔布谷的属下，也就是一个下人。
百里闻风救了赫十三的性命。
赫十三去感谢百里闻风，是他的一番心意。
不过，既然是百里闻风救了赫十三的性命，在赫十三的心里，那自然是恨不得将所有好的东西，都拿到百里闻风的面前去感谢他。
阿尔布谷会跟着他去，这是赫十三想都没有想过的。
不过，阿尔布谷一说，赫十三便立马意识到：
如果阿尔布谷也跟着他一起去的话，就是给足了百里闻风脸面。
阿尔布谷说要跟着他一起去，并且还要替赫十三交付诊金。
也就是说，阿尔布谷这个主人，愿意在背后给赫十三撑着。
也愿意给百里闻风面子。
赫十三他听了之后自然十分惊喜。
啊，当然了，阿尔布谷愿意给百里闻风诊金，那是一回事。
百里闻风对赫十三有救命之恩，赫十三会用自己的方式报答。
而阿尔布谷此次为赫十三撑腰，赫十三更是在心底里下定决心，今后必定对主人死心塌地，别无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