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完颜阿若他自然是希望，百里行川的日子是好过的。
因而，被阿尔布古这么一说，他自己又那么一想……
立马，他便心中有了某一个想法。
——当然了，虽然完颜阿若自己更偏向于把百里行川他们俩留在京师。
但最后他们会不会留在京师，愿不愿意留在京师。
完颜阿若却没有想着左右。
——不管行川他们最后做出的决定是如何。
完颜阿若总会盼着百里行川他们好。
于是，他略微思索了一番，才有些慎重对阿尔布古说道：“大人说的是。
我去问问行川。”
言下之意，便是就算京师再好，他也不能替行川做决定。
阿尔布古在心里笑：
阿若就是容易被人撺掇……
面上，却是一点儿也不显。
只点点头当做听懂了完颜阿若话的样子，道：“如此的话，我把赏他们的东西都留给你，到时候阿若你再给他们就是了。
唔……我也是时候该走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阿尔布古起身。
完颜阿若一路跟着阿尔布古说话，送他出了府门。
这会儿百里行川他们还在吃饭。
完颜阿若过去的时候，便见到百里行川将菜都夹到百里闻风面前的一个小碗里。
百里行川给百里闻风夹什么，百里闻风便吃什么。
端的是一副兄友弟恭，其乐融融的景象。
看得完颜阿若也想要一个小弟，每日里给他夹菜投喂了……
百里行川见到完颜阿若的时候，也只是行了一个比较随意的礼。
——在完颜阿若的心里，他和行川是好友。
行川见了他，根本无需太过客气。
所以，见了百里行川给他草草行了一个礼，完颜阿若反而觉得要顺眼一些。
当然了，这样“顺眼”的情况，完颜阿若并不经常见到。
这会儿，百里行川向完颜阿若行了一个比较随意的礼之后，又站起来问完颜阿若：“大人，今日的晡食可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这是给阿尔布古吃的。
百里行川没有见到阿尔布古本人，自然是要问一问完颜阿若的。
完颜阿若点头，因着即将要说的话，内心当中有一些忐忑：“啊，很好。
行川你做的饭菜，哪里会有人不喜欢……
就是……唔……”
完颜阿若想了想。
百里行川在跟完颜阿若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忽略了正在吃饭的百里闻风。
照例给他夹着菜。
他听了完颜阿若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先是看了百里闻风一眼。
最后才笑得一脸温和地问完颜阿若：“怎么了，大人？
您有事吗？”
完颜阿若有些试探性地问百里行川：“就是……唔……行川，你想留在京师吗？”
百里行川没有回答完颜阿若的问题。
而是似笑非笑地问了完颜阿若另一个问题：“怎么，小亦赫大人想让我去亦赫府上当庖师吗？”
之前百里行川跟完颜阿若说不会在京师久待的时候，完颜阿若虽然有心挽留，却并没有说什么。
如今完颜阿若却突然问起了百里行川，愿不愿意留在京师。
——而在不久之前，阿尔布古刚吃完了百里行川做的菜。
所以，也无怪百里行川会觉得，是阿尔布古喜欢吃百里行川做的菜，想让百里行川去他府上当庖师。
才托了完颜阿若过来问。
好在完颜阿若他没啥心眼。
而且对象又是阿尔布古。
若是其他的人，说不得，完颜阿若就要怀疑：
那人是不是想要借着小弟，来控制住行川。
——但想让小弟去府里面读书的人是阿尔布古。
阿尔布古想从完颜阿若这里要点儿什么东西，犯不着跟他来阴的。
阿尔布古没有问完颜阿若要百里行川，那自然是对行川这个做菜好吃的庖师没什么想法。
所以，即使是阿尔布古想要百里闻风去他府里读书。
即使是百里行川极为在意他的小弟。
完颜阿若想到了小弟去到亦赫家，行川肯定会不放心。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阿尔布古是想要用小弟套住行川，让行川去他府上给他做好吃的菜……
因而，百里行川这样一说，完颜阿若立马摇头反驳：“不是的不是的……”
说这话的时候，完颜阿若看了一眼百里闻风。
发现百里闻风也正在看着他。
百里闻风看到完颜阿若将视线投到他身上之后，便装作无事的低下头继续吃饭。
——完颜阿若只觉得，小孩儿好奇心重。
他和小孩儿兄长说话，小孩儿便在一边好奇地偷听……
却丝毫不知：
低下头来的小孩儿，内心当中正在飞快地思考着：
完颜阿若刚刚看他的那一眼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们留在京师，跟他有关？
想到一天之前，李季云从自己手里头拿去的药，百里闻风心中猜测：
莫非，是他们发现了那药的神奇之处，觉得他小小年纪，是个可塑之才，所以有意栽培他？
——至于谈生意啥的，百里闻风想都没想。
毕竟“谈生意”，那里面有一个“谈”字。
“谈”是什么？
是双方都能坐下来，平等地交流，才算作“谈”。
百里闻风与阿尔布古他们的地位并不平等，或者说，就目前来看，百里闻风还没有让阿尔布古意识到他们的地位是平等的。
所以，在这会儿，即使是那药确实十分好用。
阿尔布古他们想到的，也肯定不是跟百里闻风一个纯族小孩，再加上百里行川，一个毫无根基的纯族庖师，谈利益的分配……
想要把这小孩攥在手里才是真。
至于怎么攥到手里……
完颜阿若有些心虚道：“是小亦赫大人觉得小弟天资聪颖，让我过来问问你，愿不愿意让小弟拜入亦赫家门下，从此之后，小弟便跟着亦赫家的小孩一起读书……”
百里行川听了完颜阿若的话，眯了眯眼睛，来遮掩住他眼底的笑意。
他缓和了一下声音，道：“这样啊……”
随后才有些斟酌道：“大人，这件事情太过突然……
其实，行川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庖师。
所以，也没想着以后小弟能够有什么大作为。
他跟着我学做菜，有一技之长，不饿死就行了……
而且，小弟他身子弱，年纪也还小，可能……不太懂事……
去了亦赫府上的话，我担心他照顾不好亦赫家尊贵的公子们。
这……去亦赫家的话……行川感觉十分惶恐……”
一边说着，百里行川站了起来，向完颜阿若行了一个十分正式的拜礼。
完颜阿若赶紧止住：“行川，你这是做什么！
唔……你不愿意让小弟去就不去啦。
其实，我也觉得，行川你肯定不想让小弟过去。
等过几天，我再去跟大人说就是了。
我本来是挺担心你们回临尧城之后，日子会不好过。
不过，后来我又一想：
哎，小弟想要拜入亦赫家门下，也完全没必要这么早呀。
等以后，小弟大点儿了，再去亦赫家读书也不迟。
行川，小弟，我跟你们说啊，读书可辛苦了。
小弟身子那么弱，肯定受不得那样的苦。”
额……
百里行川额角划过三条黑线：
完颜阿若他哪只眼睛看到他不想让小弟去亦赫家了？
……百里行川有些尴尬地应道：“多谢大人。大人说的是。”
…………
百里闻风也觉得有些无语。
不过他知道，完颜阿若是真的为了他好。
反而他们对完颜阿若更多的却是虚情假意。
因此，百里闻风倒没有对完颜阿若好心办坏事而产生什么气恼。
只能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
完颜阿若说完了这件事情之后，又跟百里行川他们一起吃了一些饭菜。
——没办法，完颜阿若他一见到百里行川做的菜，便觉得肚子饿。
完颜阿若吃完了饭之后不久，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书桌上，摆着一张百两的银票，和一套文房四宝。
——这是阿尔布古赏赐给百里兄弟的东西。
阿尔布古当时派了随从回府拿东西。
随后，便让随从直接交给了完颜阿若。
让完颜阿若再交给那两个纯族之人。
——免得他突然给那小孩文房四宝，吓着了他。
——阿尔布古送文房四宝，便是有意让百里闻风来亦赫家读书的。
完颜阿若看了桌子上的东西。
他突然想起：
行川他好像也读过不少的书？
想到行川跟着他一路从临尧城到京师，吃了不少的苦……
他都还没有送过行川什么东西。
完颜阿若立马想起来：
他库房当中，似乎有一套十分上佳的文房四宝？
啊，幸亏大人把东西送来了他这儿。
不然，他差点都忘了，行川也是读书人。
送了小弟文房四宝。
自然也是要送行川文房四宝的。
——于是，第二天，百里行川和百里闻风，便收到了阿尔布古送来的两套文房四宝，和一百两银子。
百里行川和百里闻风都不是傻子。
虽然完颜阿若把名头冠在了阿尔布古的身上。
但，阿尔布古是什么人？
百里行川不是他看中的人。
他又怎么会管一个百里行川呢？
但不管这礼，是不是阿尔布古送的。
百里行川都把文房四宝还给了完颜阿若。
“既然小弟不去亦赫家读书，那这笔墨纸砚，小弟和行川应该都是用不上了。
请大人替行川向小亦赫大人转达歉意。
多谢小亦赫大人抬爱。
不过，这样好的文房四宝，用在行川和小弟身上，算是折辱了。”
完颜阿若有些着急：“这怎么能算折辱呢？
小弟不去亦赫家读书。
但是，行川你读过书呀。
你用得上。
唔……
你要是觉得实在过意不去，就把小弟的给我。
我去拒了大人吧。”
说实话，亦赫家尊贵的大人，送出去的礼物，有没有被人家接受。
完颜阿若他一点儿也不在乎。
但行川的文房四宝，是完颜阿若他亲自挑选的。
是送给行川的君子礼物。
他是肯定不能让行川退回来的。
百里行川听了完颜阿若的话，笑了一下：“大人，您说笑了。”
——哪有礼物退还一半的道理。
并且，阿尔布古因为百里行川做菜好吃，所以赏了百里行川一套文房四宝？
额……这逻辑，似乎是有点儿问题吧……
百里行川说完这一句之后，又接着说道：“行川是读过一些书。
不过，行川尤爱一篇文，名为《陋室铭》。
其言曰：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行川认为，读书也是一样的。
行川读的是书中的故事，是书中的道理。
不一定得要珍贵的文房四宝。
所以，这个，真的十分感谢大人。
不过，对于行川来说，受之有愧。
还请大人收回。”
百里行川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完颜阿若自然没有再抢塞的道理。
虽然他也不晓得啥《陋室铭》，而且，行川说的那些话，都好高深的样子。
完颜阿若他听得云里雾里的。
也不好反驳百里行川啥。
只得有些诺诺道：“唔……那行川，以后你想要珍贵的文房四宝了，你跟我说。
我送你。”
百里行川温和笑道：“好。”
…………
日子依旧这么过着。
几日之后，完颜阿若将阿尔布古赏赐给百里闻风的文房四宝还给了阿尔布古。
说明了百里兄弟的心意。
阿尔布古转着手中的茶杯，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是吗？
唔……阿若，我今日恰巧无事。
那两个纯族之人在你府上是吧？”
完颜阿若见了阿尔布古手中的茶杯，便觉得额头有些发疼。
他听了阿尔布古的话之后，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是，他是阿尔布古手底下的人。
他虽然看重百里行川。
却还没有看重到：
为了百里行川，蒙骗阿尔布古的地步。
因而，阿尔布古问了。
完颜阿若便照实说了：“是的。”
阿尔布古点点头，道：“那你随我去你府上吧。
我想和他们两人谈谈。”
说着，阿尔布古便将茶杯放到了桌子上。
起了身。
“这……”
完颜阿若有些犹豫。
不过，见到了阿尔布古都已经走了，完颜阿若不得已只好跟上。
他跟在阿尔布古的身后，有些不情愿地喊：“大人……您找他们有啥事啊？”
阿尔布古回过头来，看了完颜阿若一眼，笑了一下，道：“放心，我不会吃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