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棍，你刚才说我在短视频上火了，是什么情况？”方正问道。
然后，方正就看到了分享的视频链接。
短视频里的内容，是流浪狗流浪猫，嘴里叼着树叶、老鼠、麻雀等，安静蹲在原地在夹道欢送一名年轻男子，那年轻男子腋下夹着摩托车头盔，动作温柔的一一抚摸过小动物们的脑袋。
虽然拍摄者因为角度加距离的原因，只拍到年轻男子的模糊侧脸，但只要是方正身边的熟悉朋友，都能一眼认出来短视频里的男主角是谁。
正是今早才刚离开乢市的方正！
方正看着短视频里的自己，错愕了下，想不到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火了。
主要是因为人们还从未见过这一幕奇景，动物居然夹道欢送一个人类，新鲜感加好奇，在如今这个枯燥又快节奏，看遍了千遍一律短视频的社会，一下出现这么个与众不同，又刚好戳中每个人心中萌点的短视频，不火都天理难容。
“天啊，好萌的视频，好多小动物，关键是都还会实力卖萌。”
“我感觉那条叼着老鼠的流浪狗是最蠢萌蠢萌的，这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典故吗？”
“太萌了，这绝对是本年度最佳的治愈系视频。”
评论区里一片火爆。
“它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嘴里都咬着东西，有哪位养过宠物懂的大佬，能解释下吗，谢谢。”
“这是动物赠送最宝贵礼物，它们在报恩。”
“真的假的，这么多动物，该不会是摆拍的吧？现在摆拍网红太多了。”
“说摆拍的都是爱抬杠的智障，我不用你找来像视频里这么多的动物，你能找来两头宠物，做到像视频里动物一样安静，不动，我直播吃车胎。”
“可惜没有送便便的狗狗，差评。”
方正：“……”
送便便你妹啊。
这是个什么梗？
这时，老神棍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本子和笔，满脸喜色的向方正要签名。
“小兄弟你这次是彻底火了，老道我必须要捷足先登，提前跟小兄弟你要个签名，万一以后你真成大名人了，再跟小兄弟你要签名，估计老道我连排队的资格都没了。”老神棍的话，让方正微微有些动容和感动。
可接下来的后半句话，立马让方正脸一黑。
“毕竟人红了后，签名就值钱了，以后老道我可以在闲鱼网上出售，方正第一份亲笔签名，独一无二，仅此一家。”
“小兄弟，你说老道我以后定价多少才适合？”
“要不，小兄弟你一次多签名几份，最好再签上日期为证，老道我到时候挂在闲鱼网，垄断前十签名，想想就霸气。”
老神棍越想越嘴巴子乐得合不拢，完全沉浸在白日梦里。
……
方正没理白日梦中的老神棍，直接上了二楼休息室，准备今天的修炼进程。
二楼休息室。
方正拧眉想了想，他打算先把《不死印法》练满，以备走阴之需。
他也不知道这次的走阴，会否有什么凶险，但不过想想，上头的决策层们，应该是多少有些把握，才会将这次的福地名额拿出来当作奖励，面向全社会。
过去是因为符文存款不够，捉襟见肘，所以他出于开源节流的考虑，《不死印法》一直是只强化到第七层，推演出生气死气转换就止步。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是存折本上有存款的男人了。
强化《不死印法》！！
强化出第八层，强化出第九层，秘籍名字发生改变。
《不死印法》，
变成《阴阳大手印》。
《不死印法》在原着之中，本就是集合道家阴阳与佛法经典所创，阴阳相生，生生不息，生气死气随意转换，颠倒阴阳，本就是其中的核心诀要。
此时变成《阴阳大手印》，取了阴阳二字，正是符合了《不死印法》的原本立意。
一夜过去，方正都在全力冲击《阴阳大手印》的第八层和第九层，力争在走阴之前，练上圆满。
与之同时，今晚照例收割到二缕魂气。
然后，在快要天亮之前，又去老街所在的托儿所，接回来衣衣还有小黑。
只是，当方正接回小黑时，发现小黑的情绪有些不对，这只一向精力旺盛的膨胀猫，今天情绪有些低落。
一路上都是无精打采，情绪低迷，也没心思跟方正闹脾气了。
方正不解，抬手一指小黑，问衣衣这货是怎么了？
之前进店前都还好好的，怎么接回来后，就变成这么副像是绝育后生无可恋的样子？
是不是在左千户店里，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道的事？
衣衣摇摇头，眼眶里的两团微弱光芒，一闪一闪，意思是在店里什么都没发生。
然后衣衣抱住小黑，两个小家伙低头嘀咕，也不知嘀咕了什么，约摸三四分钟后，衣衣举高高平板电脑，上面是她出的字。
“它不说话。”
简短四字，立马让方正看出来小黑有心事。
就连方正撸秃它，也都无精打采的任方正蹂躏，这次不反抗了，也不出爪子了，躺那一动不动，一副任君施为的放弃抵抗模样。
方正和衣衣轮流关心，小黑依旧不开口，一副无精打采模样。
方正跟小黑无法沟通，只能是让衣衣这几天多关注小黑，等哪天小黑心情回涨些了，或是肯开口说话了，问问这傻猫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大一小，一猫，回到住的小区时，天还没彻底放亮，还是在天地将明未明时分。
回到小区后，方正没放下修炼，他就连白天时候，也在修炼精神武功，暂时放下内功心法。
他要全力冲击精神武功。
如此又过了两天半，没日没夜，昏天暗地的埋头苦修，方正终于把《阴阳大手印》练满。
此时，方正退出修炼，并拿起一旁的手机，想要查看现在几点。
顺便关闭飞行模式，看是否有什么重要的未读消息。
然而！
头条新闻推送的一条本地新闻，让方正“嗯？”的发出一声吃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湿气。
自从转入六月后，即便在晚上也依旧持续着白天的那种闷热，即便才刚下过一场小雨，可闷热依旧不减。
急赶着下班回家的路人，在路上都是行色匆匆赶路，没有去理会鞋后跟，裤脚上被溅起一块块污渍。
此时，虽然雨已经止歇，不过时不时还是有一些细碎雨丝飘落，整个头顶上空都感觉是阴沉沉的。
当方正带着衣衣，以及几天过去了，依旧还是每天无精打采的颓废小黑，来到老街时，已经是晚上的七点多。
看着天天颓废的小黑，方正也挺担心小黑的情况，就怕这傻猫从此一蹶不振，彻底废了。
所以说，
方正一直都想不明白，
那天在小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蹶不振了这么久？
这几天就连货最爱的依云矿泉水，都没碰一口了。
方正低头看一眼，正担忧的把小黑紧紧抱在怀里的衣衣，他也是一筹莫展，帮不上这两个小家伙。
只能是寄希望衣衣多陪陪小黑，开导开导这猫。
方正有时候想想也挺蛋疼的，这鬼物也能有心理疾病？
那它去哪里找鬼物心理医生？
“左兄。”
“方兄。”
方正一进店，就跟左千户彼此打了声招呼。
然后，
方正站着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左千户。
？？
左千户黑人问号脸：“还有事？”
“没。”
方正忙矢口否认，然后，继续站着一动不动，看着左千户。
左千户也没多想，从工作的案桌后起身，转身准备从身后的货架上，去取衣衣的小工具箱，他感受到背后的目光，再次转过身来看着一动不动站着的方正：“有事？”
方正呵呵一脸：“没事，没事，左兄你忙自己的事吧。”
左千户狐疑的转过身去，背对方正，继续去取货架上的小工具箱，然而……
感受着背后一直就没移开过的目光，左千户脸一黑，取下小工具箱后，转身看着身后的方正：“有事直说。”
方正一脸无辜的表情：“哎呀，真的没事，左兄你绝对的多疑了，我绝对不会说今天是我走阴，调查‘消失的黄河古村’的大日子，然后故意暗示左兄，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给我，比如杀神白起法器，或者霸王别姬项羽、汉家儿郎冉闵、战神吕布、武圣关羽……”
左千户：“……”
神特么不会故意暗示。
你这是摆明了明示好伐。
这家伙脸皮太厚了。
方正第一次独自行动走阴时，他在左千户店里选了个“杀神白起”木雕、他在燕赤霞玉器店里选了块“恶鬼踏炼狱”。
不过，当他结束了兼职走阴后，这两个大威力法器都被收了回去。
所以才有了上面的一幕。
方正以为这次走阴，也会有个法器神马的，以为左千户忘记了，一时没想起来，所以额外点醒一句。
但很显然，这明显是方正想多了。
“李泗水的尸体高度腐烂严重，已经死亡太长时间，现在的亡者精神世界脆弱得像个一敲就碎的鸡蛋壳，承受不了外界的太大刺激。所以，真没有。不过关于安全的事，你不用担心，福先生已经另外有安排。”左千户看着脸不红心不跳脸皮厚如城墙的方正，嘴角肌肉抽抽，解释说道。
“……”方正。
几分钟后。
当方正的身影出现在冥店里，张屠夫看着从隔壁假书店回来的方正，好奇问了一句：“怎么？你也跟你家那只猫一样，被传染颓废气质了？”
“颓废还可以传染的吗？”
方正说没事，谢过张屠夫的关心，他当然不会承认刚才跟左千户厚脸皮讨要法器。
而今天难得的，张屠夫没有再吃着卤味猪头肉了，而是在帮福先生忙，前前后后帮着像是在布置着什么。
方正好奇看一眼后堂，前几天看到的那口棺材，居然一直还在，果然，这口棺材就是为他准备的…不对，是为李泗水的尸体准备的。
方正好奇看着那口棺材，那棺材里该不会真存放着来自李泗水的某个身体组织或零件吧？
好奇归好奇，所谓术业有专攻，方正没进去添乱。
只在外面耐心等待着。
原来，今晚正是方正走阴，争夺福地名额的这一天。
昨天方正来接衣衣时，福先生已特地叮嘱过他不要忘记。
而走阴的时间，是在阴气最重的午夜0点开始。
现在距午夜0点还有一些时间。
乘着这段时间，方正再次拿出了他的那部国产神机，上网了解下最近在国际上是否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不过方正还没开始搜索，忽然注意到今天的同学群很热闹。
群里似乎一直在讨论同一件事，还出现了“地震”字眼，方正目光惊奇了下，最近他好像没听说过国内哪里有地震啊？
就在这时，群消息里又出现一个熟悉的字眼，七十二道鬼门关。
“七十二道鬼门关？！”
方正一惊，这不是那伙守墓人的老巢吗？
上次张屠夫为了他，还孤身一人杀上了七十二道鬼门关，只是那一战的结局怎样，方正并不知道，外界也不可能放出这类新闻报道。
思及此，方正下意识转头看一眼，就在后堂和福先生一起忙碌的张屠夫，然后他开始不停往上翻聊天记录。
五六分钟左右，方正翻到一张同学的旅游照片。
那是一片绿水青山的山岭，可在照片里，山岭多处岩石炸开，古木折断，尤其是其中一座山岭最为震撼，坚硬的山壁上像是被刀砍出一条长达几十米，将近百米的长长裂缝。
沿途的树木、岩石全都炸飞，那长长沟壑与周围的绿色山林，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里，便是七十二道鬼门关。
方正也从那名外出旅游的同学口中，得知了关于七十二道鬼门关的种种传说。
古时候的离奇死人。
尸体流入七十二道鬼门关后都会消失不见，不会顺水飘出。
以及到了现代的重新商贸繁华。
再未出过什么大事故。
同学群里刚才一直在讨论的，便是这件事，大家都在讨论那近百米长，不像是大自然正常风化形成的裂痕，到底是不是被刀给砍出来的？
随着一声盖棺，方正眼前的世界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幽闭黑暗。
棺材里只有他跟来自死人的一撮头发。
福先生并不在。
这次走阴的主角是他，这口棺材本来就是为他专门准备的。
方正一直以为这口被张屠夫抢自守墓人躺过的棺材里，会有点古怪气味，
比如体味。
或是头皮屑什么的。
可恰恰相反，反而还有股淡淡清香，像是妹纸身上的幽香。
总之挺好闻的。
至于跟死人的头发睡在一起，方正倒是并无多大感觉。
心无鬼神，自然无惧鬼神。
死在他手里的鬼，没有八千，也有八十了，他早已不是三个月前的嫩雏。
说起来，他反而有些隐隐期待，如果真有鬼物，他还可以乘机收割一波魂气。
……
哗哗哗！
黑暗中，有划水声传入方正耳里。
然后感觉到身子开始颠簸，起伏，他睁开眼，果然已经出现在浓浓幽雾的亡者精神世界。
周围是永远只有的黑白色调，似在寓意着这个空间毫无生机，给人一种晚上独自走在乱坟堆里的压抑喘不过气来之感，冷冰冰，阴森诡异。
此时，他就正站在一艘小船上，随波逐流，身体左摇右晃…船头有一人在撑篙，正是福先生。
而此前听到的划水声，便正是福先生在撑篙掌舵。
与之同时，有一盏燃着绿色烛光的引魂灯，在小船前头引领着前方的路，沿途浓雾都是一触灼光即溃。
很诡异的场景。
这些场景，方正早已经历过四次，他一路上没有发声，默默注视着周围的一切，以及正在撑篙掌舵的福先生。
这趟，福先生之所以同行，是因为这次的走阴不同，可不是简单的直接进入李泗水的亡者精神世界就能成。
如果要想调查真相，
人在什么地方死的，
就要追查到什么地方去。
那里，才是最接近真相的地方。
消失的黄河古村是在北方行省，中间横跨千里地域，就他这个半吊子的业余过阴人，还没那个能力独自走出纣市。
按照福先生所说，他独自一人行动，估计在半路就要死得连骨头都不剩下一点点。
暗示着这片亡者精神世界，也并非如他以往所想象的那般平静，寂静，有十分凶险的东西蛰伏于这个亡者精神世界。
方正默默注视只有枯燥黑白色调的周围，不受外界各种奇怪声音干扰。
随着眼前的浓雾被引魂灯一点一点驱散，不久后，方正见到了纣市地标性建筑物的通江大桥。
按照以往，这个时候就应该要靠岸，登岸踏上空城的纣市了。
然而！
这次不同！
福先生默默不语，一路沉默，继续撑着船篙前行，越来越接近通江大桥……
通江大桥被甩在身后……
方正目光一正，脸上有些严肃。
过了通江大桥后，就是他以往都没有出过的陌生世界了，开始好奇打量起周围的陌生世界来。
方正不由想起福先生在走阴之前，对他所讲的那一番话。
“只有要死亡，就有亡者精神世界，你可以把它当作是由一根根枝杈，一片片树叶，组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庞大树冠。”
“在这树冠里，每一根枝杈、每一片树叶，就是一个生命凋零后的亡者精神世界，它们有万千，有亿万，有的精神世界执念强，有的又弱小，就如黄泉的沙砾何止亿亿万，埋在黄泉底下的尸骨又何止三千世界。”
“我们这一次走阴，就是通过树冠，走向北方行省的黄河古村，亡者李泗水所在的那一片树叶。”
……
船依旧还在前行。
引魂灯依旧还在指路。
一路上都是风平浪静，并没有如方正所想象的，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经历。
倒是那些奇怪声音，以及脚下河里的奇怪黑影，从未消失过，但方正对于这些早就习以为常，所以算不上什么稀奇古怪经历。
“嗯？”
方正心头忽然微微一惊，出了纣市后，在浓浓幽雾里，穿行了一段距离，周围茫茫不可见，可突然，眼前再次出现一座巨大的城市。
因为隔得远，方正并不能看清城里的景象，但静谧的城市，似乎预示着这是跟纣市一样，是座空荡荡的空城。
如果按照福先生所说，亡者精神世界，是由一个个死者构成的，那么眼前的空城，就代表着他们已进入另一名死者的地盘。
“真是越来越像盗梦空间了呢。”
方正面色古怪的在心中嘀咕一句。
可接下来，方正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这个城市熟悉，没几秒，他心底一惊。
“这不是我前几天才刚去过的乢市吗？”
方正回想了下，距他和福先生出纣市，还没有几分钟吧？
可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已经出了纣市地界，果然是不能把现实时间的概念带入进这个人死后的特殊世界。
接下来的不到几分钟里，方正又接连遇见几座亡者精神世界的空城，无一例外，都是诡异的黑白色，都是诡异的静悄悄，都是诡异的空城。
就当方正以为，他们就要像现在这样，一路平静出省界，直至一路平静抵达黄河流域，面对茫茫看不透的浓雾，方正略有些枯燥乏味时，眼前出现了变化。
那是一名老和尚，居然正在肩扛手托，在一处白骨累累的岸边，修建一座寺庙。
那寺庙是老和尚独自一人建造的，此刻已快要完工，主体建筑物已初具雏形，有着佛寺的威武法严，宝象庄严。
就连匾额都已挂上去。
“灵隐寺？！”
方正先是吃惊，而后感觉头皮一颗颗发麻炸起，难道就是省城的那个灵隐寺？又叫云林禅寺的那个灵隐寺。
方正能不吃惊吗。
这才几分钟，都快要出省了，现实里坐飞行器都没这么快。
那名正在累累白骨岸上修建寺庙的老和尚，同样也注意到了方正和福先生所在的船。
老和尚看一眼船头的青皮灯笼引魂灯，然后朝福先生双手合十，轻唱了句佛号，不打扰死者的安宁，一个人身披袈裟，默默而立，静默不动的注视着下船离去。
渐渐消失在幽雾世界里。
方正看着身后只剩下茫茫幽雾，
老和尚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他心头浮现一抹疑惑，那老和尚为什么要在亡者精神世界里修建一座寺庙？
那灵隐寺真的是现实里的那座着名灵隐寺吗？
还有那岸上的累累白骨又是怎么回事？
把灵隐寺造在累累白骨堆上，是否意味着是在镇压或除魔什么？
同时，方正也在心底好奇，那老和尚难道也是名过阴人，或者是懂得走阴的得道高僧？
原来过阴人之间也能撞车的？
这还真是让方正吃惊不小，再次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此时此刻，方正心头实在是有太多的疑问，他看了看一直专注撑船的福先生背影，有心想问出心中的疑问，可一想到福先生在走阴前的叮嘱，不管一路上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他只能心如猴挠的强行憋住不出声。
一路上憋得他心里奇痒。
小船还在继续上路……
哗！哗哗！
哗！哗！
是划水声。
然而，方正却是心头升起疑惑，这划水声怎么听起来像是有回声一样，福先生这边划一下，浓雾里也回响起一声划水。
“不对，不是回音，是有人！有人在河里划水！”
“难道是水底下那些黑影要出来了？”
仔细一听，那划水声是从前方浓雾里传来的，因为夹杂在福先生的划水声音中，所以不留神时听起来还以为是回声。
然后方正看到，那竟是一具直尸在河里踩着水行走，身体在水里浮浮沉沉，只露出一颗脑袋。
方正看得惊诧。
他一直以为，这河水无法下水，因为河底下有恐怖东西。可眼前之景，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上来。
不管是先前的在亡者精神世界里修建寺庙的老和尚，
还是眼前能在河水里行走的直尸，
都在一次次颠覆方正以往所构建起来的关于走阴的三观世界。
之所以方正一眼就看出来河里在走的是具直尸，是因为浓烈的死气，他也想明白了，难怪其会明目张胆行走在这河水里。
“难道这具直尸，也是在走阴的人？”方正若有所思的盯着直尸看，见福先生始终没出手，他不由如此猜想道。
就在方正发现直尸的时候，直尸也发现了方正，身子被淹没，踩着水行走的直尸，只是看一眼方正便转过目光去，最后在福先生身上停留了好一会。
此时，船已接近那直尸。
但直尸并未做出攻击举动。
其还在河里踩着水行走。
忽然，雾海里出现一叶孤舟，孤舟上是空着的，并没有人。也就在这时，哗的水声，那直尸手抬手抓住边沿，然后浑身湿漉漉登上了孤舟。
此时方正才注意到，那直尸的身下，竟连着两根长长铁链，拖着一口河底石棺带上船舟。
那石棺里到底有什么？
难道真是从河底下打捞上来的？
看起来似乎是很了不得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这位走阴人的走阴目的，寻找一口棺材？
方正想要仔细看去，可恰在这时，片刻未停的福先生，已经撑船远离，身后重新被浓雾包围。
方正有些依依不舍的重新转过头来，此时的他心痒难耐，心中实在是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出口了。
……
船又走了一会，在茫茫浓雾里，方正再一次听到动静。
这次一看，是岸边正有一位老人，拿着把铁锹，在挖井。
之所以说是挖井，因为洞口并不宽，不像是在挖坑的样子。
而在那人的身后，已经挖了七八口井，更惊悚的是，从每口井里都能挖出一具尸体，因为在每口井边都摆着一具尸体。
一口井，等于一具尸体。
七八口井，等于埋了七八具尸体，原来那老人是在挖尸体，看着眼前古怪一幕，方正心想，难道是有杀人埋尸案？
这位挖尸的人，是在走阴找尸体？
也不知道他要找的尸体，到底有多少具，只希望能少死些人……
那老人原本正在挖井，当注意到福先生和方正时，停下了手里动作，静静注视小船的离去。
直至被浓雾吞噬。
然后在方正看不到的浓雾之后，他继续低头挖井，挖尸体。
……
在不知又过去多久，
在没了日月作为时间参考，时间在这里，早已失去了如现实里的意义。
这时，小船驶入了一片战场，折戟的钢铁战舰，搁浅的驱逐舰，断成两截的护卫舰…无一例外，全都锈迹斑斑，早已腐朽不堪。
大量巨舰大炮在这里密密麻麻搁浅、沉没。
他们进入了一片战场。
不用福先生交代，方正已经下意识屏住呼吸，他们能进入这片战场，说明这里也是人死后还弥留着的亡者精神世界。
方正看看福先生，福先生依旧还在撑篙划船，继续前进。
猛然的，方正感觉身后有水汽和剧烈强风，直扑而来，他立刻转过身，就看到身后的浓雾里，一艘艘桅杆高竖，浓浓历史幽古气息的高大帆船，撞破浓雾，从后方疾速驶来。
水汽正是来自它们的高速乘风破浪。
这些古船有意绕过方正和福先生，它们乘风破浪，直挂云帆济沧海，其速度完全不是福先生撑篙的小船能比得了的，很快擦身而过，超过矮了好几截的舢板小船。
方正仰头看到古船上站着密密麻麻身影，这些人一脸肃穆，各个带着军人的钢铁气势和严明纪律，整齐排列而站。
当方正在仰望船上身影时，船舷边的人也都注意到了方正。
但纪律严明的他们，宛如一支奔赴战场打战的军队，没有一人出声，十几艘桅杆古船，浩浩荡荡驶入了前方浓雾里。
尤其是其中还有几名道士身影，各个身上弥漫着恐怖能量气息。
就在方正起伏的心绪还没平复下来时，前方看不到的浓雾里，爆发出喊杀声震天，还有…战列舰一排排炮火齐开的霹雳雷火巨响。
来自战场的普通魂气+1。
+1，+1，+1……
方正先是惊喜，然后微微倒吸口凉气，这片战场是在哪里？居然闹腾得这么凶？
竟是直接在亡者精神世界里爆发大战！！
除魔卫道！
肃清乾坤！
喊杀声和战列舰的霹雳雷火声还在持续。
可方正始终看不见展开大战的双方。
他努力目力远眺，可眼前的幽雾实在太浓了，根本看不到前方。
每当他感觉要追上交战地点时，除了顺着水流飘来的战舰残骸、船板，并没有看到实际的交战双方。
不知道人族究竟在跟未知迷雾里的谁交战？
可魂气的收割还在继续。
来自战场的普通魂气+1，+1，+1……
沿途走来已经收割了百来缕魂气。
这趟走阴，光是这一波魂气收割就已经不亏了。
渐渐的，喊杀声越来越远，他和福先生的这艘小舢板船速度怎能赶得上那些庞大战舰，逐渐再也听不到。
但他们还是没有走出战舰遗骸所在的历史战场。
从始至终，福先生都是默默撑篙掌舵，似乎周围的任何动静，都无法让这位有着死人脸一样面无表情的福先生，产生任何的情绪波动。
忽然！
方正心头升起惊悚之感，后背微微发寒，身体下意识绷紧，那是来自生物本能对于危险的感知。
可周围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就像大雾蒙蔽了两眼，什么都看不见。
哗哗哗！
耳畔只有水声，好像是福先生手里竹竿在撑篙划水声，又像是其它什么声音。
方正好奇，刚低头准备看看是不是水里传出的动静，结果这一低头，他就看到水中有一个女人倒影站在一艘触礁沉没，高高翘起的战舰船尖上，那女人好像有着异于常人的两张脸？并且正在看着他这边。
方正猛然抬头看向水中倒影的那个方向。
然而，恰在这时！
噗通！
咔嚓，锵锵锵！
先是跳水声，那双脸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原地只有一条锈迹斑斑的粗长船锚链，从钢铁战舰里延伸出，另一头掉进了浓雾下的恐怖河水里，并且因为船锚链太沉重还在锵锵摩擦的不断下沉。
方正目光一沉，那双脸女人好像跳进水面下了？而且看起来，好像那船锚链是跟双脸女人连接一起的？
方正不敢大意，就在这个时候，他两眼泛起冷光的看到，原本直线下沉水面下的沉重船锚链，忽然成了斜角，水面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追向他所在的小船而来。
水面翻滚起浪花。
是那个跳入水底下的女人！
看到这一幕，方正脸上表情冷静，并没有慌乱，他全身绷紧，心中默默观想魔猿，眼神里有点跃跃欲试的小兴奋，准备迎接水底下的东西。
可一直在船头撑篙的福先生，像是对身后情况置若罔闻，没有看到身后动静一样，始终没有做出什么动静来。
锵！
斜线追过来粗长锚链，忽然一下绷得直直，在半空中溅起水花，距小船就仅有几米之距。
原来是锚链到头了。
正蓄势待发的方正，看到这意外结果，嘴里呃了一声，他下意识转头看一眼依旧在默默撑篙的福先生。
“难道这一切，都早已经在福先生的算计内了？”
站在船尾的方正，心里憋得发慌的他，两只手抓抓头发，内心在啊的凌乱咆哮。
再不问出心中十万个为什么，他怕自己不是被鬼物给打死的，首先是被自己给活活逼疯的。
方正睁着大眼珠子，可怜巴巴的看着背朝他的福先生。
“那叫尸魂，并不是正常的人魂，是由尸体结煞出的一种特殊魂魄，尸魂是杀不死的，一次次杀死，又能一次次复活，永无止境。就算是把尸魂剁成肉酱，依旧能复活过来。碰到尸魂的唯一方法，就是不去主动招惹，尸魂是无法离开埋尸之地的。”
这一次福先生终于开口说话了，福先生的说话声音很轻，似是对这片亡者精神世界很忌惮，带着忌讳。
见到福先生终于说话，方正一喜，就要迫不及待问出一路上的问题，可他忽然惊咦一声。
原来是他们已经走出了战场区域。
两边再没有战舰残骸了，他们也不再是从战舰残骸里穿行了。
方正不由想到福先生的那句话，尸魂无法离开埋尸之地……
而且说起来也是奇怪，他们沿途虽时不时见到一些木片，木板碎片，可那十几艘人类古船的踪迹再没见到了。
也不知是否是杀进战场的更深处了……
这边一思索，方正忘了要提问，当他重新想起来，正要张口继续提问时，这个时候，福先生压轻声音说出的三个字，打断了方正的提问。
“快到了。”
就在福先生刚说完，方正感觉到脚下河流突然变得湍急，水势凶险，船越来越颠簸、摇晃，他们正在逆流而上。
“难道这是黄河入海口？”方正突发奇想。
也就在这时，看到眼前浓雾里出现就许模糊不清的青幽淡光，不一会，赫然是一盏引魂灯灯笼随着水波一高一低起伏，那是一条小船，船上有一中年一少年两道身影。
此刻船打横在河中央。
只见那船上的年长者，将一枚枚铜钱抛入河水里，不久后，就看到一名名死相很惨，全身湿漉漉的人，浮出水面，登上那艘打横在河中央的船。
而这些生前死于淹死的人，一上船后，都变成了一枚枚铜钱，那名少年正在弯腰捡起船舱里一枚枚都是湿水的铜钱，然后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清点起数量来。
方正被眼前这惊奇一幕，看得惊叹连连。
眼前这景象，似乎是长辈正带着后生，师傅带着徒弟学走阴一样，就跟福先生带着自己一样，方正仔细打量起对面两人。
此刻，在方正打量眼前两人时，对方也同样在打量他跟福先生。
“大伯，果然少了一个。”这声音是来自那名清点完铜钱数量的少年郎。
“这次的翻船事故，果然是有人故意制造的，他先杀了人，把尸体带上船，然后故意制造成翻船事故，其中一个人在还没上船前就已经淹死了，枉死地点不在这里，所以铜钱数量和打捞到的尸体数量对不上。”
那名少年越说越兴奋，急于在长辈面前表现，分析出自己的猜测。
咚！
年长者给少年的后脑勺来了一记暴栗。
“安静！”
然后，那名叫作大伯的人，朝福先生歉意一笑，似乎是在说自己管教晚辈无方，不是无意惊扰这片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