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传承的仪式的光芒开始消散时，天空已经乌云密布，雨早就下起来了。
冰冷的，完全没有任何感情的雨滴。
尽管如此，山谷上没有人做出遮挡的动作。
光芒散尽，挡在面前的女性默契地让开了一条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惨笑。
昽应只能惨笑。
缓慢沉重地穿过去，也许在前面，有还能见最后一面的追夜。
“…………”
亭子里已经经姐姐改造，成了另外一个空间，没有雨水，没有乌云，却同样冰冷。
最前面是浮在地面上的追霜，狐耳娘闭紧眼睛，传承已经结束，再过不久，她就将以守护巫女的身份醒来。
仙界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这次进行传承的，却是追夜。
“……”
“应，怎么是这么悲伤的表情呢，并不像妾身熟知的应哦。”
“…………”
显得疲惫的追夜跪坐在地面，一如她平常的姿态，巫女服非常地适合她，坐姿端正，面容端庄，无论怎么看都是非常合格的狐巫女。
然而，她毕竟已经不是狐仙了！
“问你为什么，你会回答我吗？”
半跪下，昽应靠近追夜，以平静的语气说着。
“妾身的生命，没有多少了。”
“这不算是理由。”
延续生命的东西应该有，即便不存在昽应也要去找……这样的借口，其实也不应该存在。
“应。”
伸出手，追夜抚摸昽应坚硬的脸颊，她表现得是那么温柔，仿佛不是在生命的最后。
“……告诉我为什么。”
但是狐耳娘的身体已经灵体化了，也许在这个结界里才能拖延着不消散。
“妾身累了，受够一个人活着了。”
“追夜……！”
“应，妾身也失去活着的目的……追雪已经不在了，你也不在妾身身边……”
“我……”
“嗯，只是妾身的任性罢了。所以，最后让妾身尽情撒娇好吗？”
将头靠到昽应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追夜感到非常满足。
“……”
“不回答妾身可当你默认了哦。”
双臂搂住昽应的腰，像普通的女孩子那样说起了以前的趣事，此刻的追夜，真正露出甜甜的笑容。
“……那之后，嗯，好像是一起去温泉……”
“追夜，对不起……对不起……”
明明什么也没做错，昽应却不住地道歉，像个纯粹的孩子。
“真是的，现在道歉也不懂风情哦。应和眼泪不匹配，所以别哭好吗。”
“如果那个时候我答应了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如果不是我这三年来什么都不管不问，就不会……”
“再说下去妾身可要生气了哦。”
追夜用手指封住昽应的嘴唇，她的心上人依旧没变，即便因为深深的绝望而影响了性格，但他还是没变，依旧是以前那个男孩。
“霞、奈麒、追雪、玉、罗娜离开的现在，连你也要……！我难道只能带来不幸吗……！”
“肯定不是哦。只是命运的恶作剧罢了，所以不要伤心。”
即便不曾表露感情，两人之间都明白，然而亡灵的心里已经空荡荡的了，又或者是早已被占据，没法放进任何东西。
“……”
“妾身现在很幸福哦，嗯，如果应也能抱抱妾身就更幸福了。”
“……”
“抱～抱～哇。”
追夜的身体其实已经没什么温度，是那么的柔弱，轻轻一碰仿佛就会碎掉，昽应却像是要阻止她离开一样，用力揽住她的肩头。
“呐应，还记得追霜吗？就是身后的这孩子。”
“当然记得，一开始还以为是三姐妹呢。”
“嗯，妾身把所有都交给她了。”
“……”
“战争，复仇，其实非常没有意义呢。妾身从中什么也没有得到，所以不想要了。”
“啊。”
“总有一天，妖怪和仙界，可以和平相处的吧？”
从昽应破坏仙界那一天开始，追夜就明白了他这么做的含义。——不处于同一个世界，和平就无从谈起。
而待在幻想村，看着妖怪们平凡无味的生活，追夜感觉到了无尽的惆怅。
复仇失去了意义，此地的意义又剩下什么呢？
“应？”
等了一会儿，追夜没有得到回答，抬起头来。
“……一定会的，当初你们的心愿肯定能实现。”
“嗯，太好了。但是，妾身是看不到那天的到来了。”
“……”
“所以，作为代替，应会做到的，对吧？然后有机会再来告诉我们。”
“啊，我保证。”
“嗯。”
寂静的空间，平静地对话，这一切要是不在这个悲伤的局面下就太好了。
昽应真想有人把他叫醒，告诉他这是一场梦。
“啊快没时间了呢……”
但是现实非常残酷。
“明明很想和应再聊一会儿的……”
“嗯，在此之前，还是想听应叫妾身的本名，尽可能地温柔……可以吗？”
“我也比较喜欢那个名字。因为追霞，无论银发和黑发都很有魅力嘛。”
“嗯，谢谢。……真的好喜欢你。但是，还是比不过霞……不过，没关系，从今以后妾身不会寂寞了。”
并不是死亡，死亡是痛苦的。
“妾身的思念，愿意接受吗？”
“当然。”
“嗯，那最后，稍微做些得寸进尺的事……”
搂住昽应的脖子，追夜闪着泪光的眼睛闭上。
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的接吻。
“……”
“……”
很漫长？很短暂？
不清楚。
昽应的面前已经没有追夜的影子了，只在他手指上留下两个铃铛，对，两个，曾经是一对姐妹的。
“啊……哈……”
无比强烈的空虚感不停像潮水一般挤压过来，让昽应喘不过气来，他紧紧握住铃铛，跪倒下来。
“——别哭。”
有个身影走到了他前面，抓着他的手举起来。
那是追霜。
守护巫女追霜。
“啊，你也是。”
浮现出笑容，昽应伸手抚摸了下狐耳娘的头发，然后轻轻擦掉了她滚落的泪珠。
“你已经是守护巫女了，这个责任很重，有心理准备了吗。”
“嗯！”
看追霜重重地点了点头，昽应拍了拍她握着自己的双手。。
“那么回去吧，回去你应该回去的地方。可别学习你的前辈，那可是坏榜样。”
“嗯。”
昽应没有离开的意思，追霜等了一会儿，乖巧地从亭子里退了出去。
而站起身的昽应，反而露出无奈的表情对着仪式的祭坛。
「啊被发现了？」
“那当然。”
那里有一只雪白的狐耳娘，头上的呆毛一晃一晃的。
「呣，吓到了吗？追雪大增殖！」
“……”
「啊咧？应汝一点也不惊讶吗？这里可是追雪哦，并不是现在这只，而是以前的哦！」
“不是，心情沉重，提不起惊讶的力气了。”
「啊那可有点糟糕！有妾能做的吗？啊，因为是思念所以H是不行的哦。」
“那可真遗憾。”
恍若从前的对话，蹦跳的呆毛追雪来到昽应面前。
“都到齐了呢。”
「是呢，加上外面的那个就真的齐了。」
“那么，回去吧。”
「好～」
过去，现在，未来，能跨越吗？
昽应突然很想尝试一下，虽然，十分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