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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昏聩洪昌帝

建安城巍峨的皇宫不再像过往一样闪耀着荣光,而是在这风急雨骤的乱世之中,显得同样似浮萍一般的飘摇。

养心殿,扈国正牌皇帝洪昌皇帝司马云明的新寝宫,也是司马云明取消了朝会之后的办公地,此时这里的气氛空前压抑,因为前往同州与“叛军头领”谈判的隋文忠并没有带回哪怕一丁点的好消息。作为洪昌皇帝特使的隋文忠,给洪昌皇帝带回的消息就两条,第一是“叛军头领”司马英俊表示自己是南下勤王讨敌,当然还会顺便到建安城拜谒先帝,并且同新皇探讨一下当前中土情势,第二就是同州刺史马文江以及周边明雅郡、癸水郡、信阳郡已经倒戈…

其实这些事情,在隋文忠前往同州之前,实际上心里就是有所准备的。司马英俊那是先皇唯一在世的儿子,先天的就有继承皇位的权利,虽然说当年先皇是罢黜了司马英俊的皇子身份,可是这件事儿也没留下任何的档案材料,因而实际上虽然司马英俊现在只是一介平民,但是他依旧可以利用这个天大的漏洞来搞定一切,质疑洪昌皇帝的正统性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而且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来煽动百姓的情绪,毕竟这洪昌皇帝自登基以来是露出昏招。

洪昌皇帝的所谓变法新政,将扈国子民彻底的分出了个所谓的“三六九等”,这样不尽合理的阶层划分,几乎将百姓的对立情绪拱上了顶点,另外极不合理的税赋调整,使得百姓背上的极为沉重的包袱。同时先皇没有处理好的贪腐问题,也因为灾害、动乱、战争的发生成为了社会极不稳定的一大原因。

百姓对于这位新皇帝是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的,这个时候站出来一个打着“勤王讨敌”旗号的先皇之子,百姓是会大概率支持司马英俊的,百姓如此,那些在官场上沉沦多年的老官油子们也大抵会如此。

虽然心里明白这些,不过此时跪在地上的隋文忠是一动也不敢动,实际上他甚至有过就留在同州,甚至要加入“叛军”的打算,毕竟如今的洪昌皇帝是个阴晴不定还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可能自己的小命儿就在一句话之间便没有了,不过想到自己的儿孙和娇妾美眷,隋文忠还是灰溜溜的回到了建安城。

沉默了许久的洪昌皇帝猛然的掀翻了面前的书案,整个养心殿内的所有大臣,连带着那些太监宫女,当然也包括之前坐在皇帝龙腿上的妃子都跪在了地上,抖若筛糠,毕竟他们面前的这位混球皇帝可是杀人不眨眼啊。

“都是废物!都是废物!”,掀翻了书案的洪昌皇帝果然还是觉得不解气,直接指着都快趴在地上的隋文忠大骂道,“你还有脸回来!要是朕就直接找个粪坑把自己溺死!”

“是臣无能,请陛下定罪!”,隋文忠趴在地上不断的请罪。

洪昌皇帝气的是整张脸都在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骂道,“滚!都滚!朕不想看到你们!都给朕滚!”

什么叫做如蒙大赦?此时在五息之间,连滚带爬离开养心殿的这些人真正明白了“如蒙大赦”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是在鬼门关里边溜达了一圈之后还能全身而退的那种感觉。

不过就此也带来了一个疑问,既然洪昌皇帝是个阴晴不定还杀人不眨眼的混蛋皇帝,那么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杀人呢?按理说隋文忠的脑袋现在应该已经落地了啊。

为什么呢?

自从洪昌皇帝登基以来,光是从二品以上的在京官员,就杀了十三位,其中甚至还包括两任宰相,以至于许多在京的官员纷纷借口患病、家逢巨变等等原因请辞,当然洪昌皇帝是不能随了他们的愿,不管是真是假,一概都不批准。不过上有政策,下就有对策,这些想辞官不做却辞不成的官油子们,就开始了卖田卖地卖古董卖珠宝甚至卖小妾,然后就带着一些金银细软逃出了京城。

不过很快洪昌皇帝又下了一个新的命令,所有在京官员无论品级,家属全都郊外皇庄,而那里洪昌皇帝是派遣了重兵把守,也就意味着再有人赶跑,那么他们的亲人就将全部人头落地、挫骨扬灰。结果就是这样,还是有那么几个官儿是不顾父母、老婆和孩子的死活,带着能带走的就一溜烟的跑出了京城。

所以不是洪昌皇帝学好了,变得善良了,而是因为洪昌皇帝知道已经不能再杀了,再杀朝廷就快没人了。到时候他就真的,彻彻底底的变成孤家寡人了,再杀下去,估计司马英俊都不用攻城,就会有人把城门打开迎接他进到建安城里来,迎接到进到皇宫来,甚至可能直接求这司马英俊坐到哪正大光明殿的龙椅之上。

待养心殿变得空荡,只剩下洪昌皇帝自己的时候,洪昌皇帝落寞、颓废的瘫软在了床榻之上,许久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局面会变成这个样子,身为一个皇帝,难道就不能随心所欲么?连随心所欲都做不到,这还能叫做皇帝么?为什么老皇帝就能随心所欲呢?为什么换做了自己之后就不行呢?为什么老皇帝不把司马英俊那个该死的家伙杀掉呢?为

无数个为什么,就像是一柄柄利刃一般刺向司马云明的心脏,让这位扈国的正牌皇帝洪昌皇帝陷入了无比的绝望之中,此时的他真的不知道这把龙椅还能坐多久,更不知道自己的脑袋还能在该在的地方待多久。

缓了很久的洪昌皇帝终究还是坐了起来,他揉了揉眉心,极不耐烦的喊了一句,“来人!”

随后,一个小太监便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因为他生怕自己慢了半拍之后就身首异处了,小太监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额头死死的贴在了地面上,“奴才在。”

洪昌皇帝连头都没抬直接说道,“让隋文忠那个废物过来,朕有话要跟他说。”

“是,奴才这就去办。”,小太监应承之后,才缓缓起身,快步后退到门槛处才敢转身跑开,这也是前车之鉴,之前就有个太监在门槛前面就转身,然后就身首异处了,因而这种血淋淋的教训对于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来说,哪里敢忘记呢。

太监、宫女如同潮水一般,来得快,去的也快,待养心殿再次陷入完全的寂静之时,掀翻的书案已经归位,碎裂的砚台、笔架、果盘已经换成了新的,就仿佛洪昌皇帝没掀过书案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一头大汗的隋文忠呼哧带喘的跑进了养心殿,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见隋文忠喘的是上气儿不接下气儿,洪昌皇帝便是一拧眉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赐座。”

一旁战战兢兢,连呼吸声音都要尽力控制的小太监赶忙为隋文忠搬来了绣墩,谢恩之后,隋文忠才坐在了绣墩之上,不过也紧紧是敢挂个边儿而已,整个屁股坐上去?那是活腻歪了。

“叛贼既然拒绝和谈,甚至还胆敢威胁要来京城。”,洪昌皇帝咬着牙说道,他虽然经验不足,但可不是个傻子啊,还能听不出司马英俊那句“顺便到建安城拜谒先帝”是什么意思么?怎么可能呢,这句话不就是说他要打进建安城来么,“朝廷是打算跟他们好好谈的,封王封侯都在所不惜,可是朝廷的诚意他们视若粪土,所以不是朕要对他们下手,而是他们逼着朕下手。”

“陛下是要对司…对叛贼动手?”,隋文忠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颇为慌张的问道。

洪昌皇帝倒是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一番话,会引得隋文忠有这么打的反应,“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让朕继续忍受这些叛贼的倒行逆施么!”

隋文忠的脸一下子就垮了,心中是不禁哀叹啊,老皇帝是英明了一辈子,一辈子基本上就没犯过什么错误,唯一的错误恐怕就是没有指定储君,才让这个傻子成为了新皇帝。

“陛下,如果现在宣布闵州所谓这个护国军为叛军的,恐怕对朝廷不利。”,这是隋文忠想来想去之后,鼓足了勇气才敢说出来的,毕竟上一任宰相就是因为说出这样的话,才被杀的。

果然,隋文忠的话音刚落,洪昌皇帝的脸色就是一阵巨变,如今扈国宰相一职悬空,就是因为之前那位宰相郝柏瑜当着洪昌皇帝的面说出了类似这样的话,绝对不能将闵州那个护国军宣布为叛军,否则必然是引起民怨,也将彻底的动摇了各州郡主官的心思,毕竟当前同杞国的战事趋紧。

见洪昌皇帝只是阴沉着脸不说话,于是隋文忠便是一咬牙,横下心来说道,“闵州打着勤王讨敌的旗号南下,正好应和了百姓对于战事趋紧的担忧,如果朝廷宣布闵州是叛逆的话,就是将百姓推到了闵州那里去,届时恐怕是民心思变。”

“够了!”,洪昌皇帝猛的一下拍向身前的书案,随后养心殿的隋文忠以及太监、宫女们便再一次,毫不意外的跪在了地上,洪昌皇帝站起身来看向跪在地上的隋文忠,“民心思变?好一个民心思变,那你要朕如何?去跟杞国摇尾乞怜?向杞国求和?”

隋文忠猛的抬起头,以膝盖点地向前爬动,“陛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废话,朕要真的是向杞国求和,扈南三郡就别想要了,到时候,朕就是直接把龙椅送给了司马英俊那个阉货。”,洪昌皇帝骂道,“这个阉货竟然还联手了漠北,还让漠北出兵十万来帮着他守老巢,虢国那些废物更是没用。不然朕何须顾忌他们这些渣滓。”

隋文忠便是眉头紧锁,过了片刻之后,才对司马英俊说道,“陛下,臣在回程的路上碰到了一个人,他将一块牌子交给了微臣。”,隋文忠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双手奉上,一旁的小太监赶忙拿过这块牌子递给了洪昌皇帝。

隋文忠可能穷尽一生都忘不了那张苍老的面庞,多年前正是这个人随意指点了自己几句,而自己也就在当年的殿试之中夺得了三甲榜眼的名次,从此走上了仕途,在那些年当中隋文忠一直试图寻找这个给了自己一番大机缘的人,但是过了近三十年的时间,隋文忠再未见过这个人。可是就在隋文忠以为那位当时看起来就有五、六十岁的老者可能已经故去的时候,在回到建安城的路上,隋文忠再一次看见了那个他以为早已经作古的老者,三十年的时间过去了,那位老者虽然面容更加苍老、须髯花白,但是那双眼睛已经有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只是隋文忠没想到的是,这位老者只是将一块牌子交给了他,并且告诉他,这块牌子是让扈国恢复的唯一希望。随后就在隋文忠观察那块牌子的时候,那位老的已经不能再老的老者,就此消失了。

洪昌皇帝看到这块牌子之后楞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找到他,只要找到他,只有找到他,我们才有胜算。”

洪昌皇帝自然是非常清楚这块牌子的力量,因为他很清楚这块牌子是谁的信物,更清楚那个人在整个中土有着什么样的力量,那可是一人独成一方势力的人啊,那可是中土各国君王都要请为幕僚的人啊。如果真的能够请动这个人的话,那么自己现在所烦恼的一切可能都不在重要了,自己的脑袋能够保住,自己屁股底下的龙椅能够保住,甚至自己能够平推一切,取得比老皇帝更大的功绩。

所谓力挽狂澜于既倒,大抵不过如此罢。

“是。”,隋文忠犹豫了片刻还是应承了下来,只是走出养心殿的隋文忠,脑海之中还是忘不掉交给皇帝的那块牌子,那是一块用纯金打造的令牌,一面刻着八卦图,而另外一面则是两个大字——“明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