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夫需要什么，而是，朝云公主和老夫共同需要什么。”兰相看向明老先生，抿了抿嘴，明老先生赶紧把茶水奉上去，然后开口接着兰相的话说下去。
“希望朝云公主能够帮助陛下，早做决断。”明老先生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们公主如何能帮陛下做得了这样的决断。”马义失声。
“眼下的情形，公主是最能帮助陛下做决断的人。”明老先生肯定道。
“先生何出此言，还请先生指点。”马义摆出了一副谦逊的姿态。
“如今，公主有我们相爷的暗中支持，又有即将到来的云瀚使团撑腰，将来也是要嫁给我们越海国的皇子成为陛下的儿媳。所以，公主如今就是能够对抗摄政王这股力量的枢纽，只要公主能够协调好这其间的关系，有陛下、相爷和逍遥王世子齐心协力，还怕不能扳倒摄政王吗？”明老先生与马义细细说来。
“先生的意思，是让公主进宫帮相爷说服陛下。”马义略思考了一番，问道。
明老先生看了看兰相不大乐意的脸色，摇了摇头否定道，“不是公主在帮相爷，而是相爷在帮着公主。当然，也是相爷和公主一同在帮着陛下。”
“先生不必与我卖这个关子。先生莫不是想说，兰相府在越海国根深蒂固、屹然不倒，即便不与公主冒这个险兰相府依然在越海国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若是如此，那想来相爷还是没有与公主合作的诚心。”
马义不吃这套，当场就落了兰相和明老先生的面子，“不管如何，现在还不是争利益的时候，就算相爷想要多得好处，总得等到事成了以后才行不是？兰家固然在越海盘踞已久，可也正是如此，看重权势的摄政王才更会把兰家看作眼中钉肉中刺，无时不刻欲除之而后快。兰相大人这些年在朝中行事想来也觉得束手束脚了吧。”
马义镇定自若的样子让兰相脸色又黑上了几分，沉默地听着马义接下来的话。
“陛下这些年，对于权势一向是不怎么在意的。往往摄政王和兰相大人说什么，陛下就照着搬出旨意。只是，摄政王身为皇族，占了个名正言顺，行事也更加强势一些，兰相大人在其间捞不到什么好处。陛下一门心思都在他的女人和儿子们身上，这次，如若不是皇子们都站了摄政王一队，恐怕宫中的兰嫔娘娘也不会捡了漏子，得了这样的专房之宠。”
马义将这些事情一一道来，“陛下心软，后宫嫔妃和皇子们又得了陛下多年的宠爱，陛下如何能说放就放下。如今这般姿态，不过是等着娘娘们和皇子们先服个软，给陛下一个台阶下，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现在，这两边因为我家公主与三殿下的婚事而僵持着，等云瀚使团来过，不论如何总会有一个结果，陛下的性子也该使完了，到时帝后和解，兰嫔娘娘肚子里的这个，在几位已经长成了的皇子面前，可就没这么值钱了。等着陛下跟摄政王有所缓和，摄政王和姬皇后必然会腾出手来对付兰家与兰嫔，这样的结果不知兰相与兰家又要花费怎样的代价来平息。”
马义这话说得一针见血，正中兰相的痛处。
“所以兰相大人大可不必摆出一副高高挂起的姿态。公主不想嫁给那个瘫子，兰相大人不能错失这个良机。对于此事，我们两边同样着急。既然已经上了一条船，那就要么一起乘风破浪、要么一起葬身海底。谁也别想着推谁出去扛事儿了。”
马义最终说出这句话，是将公主府与兰相府的合作敲定，也是警告兰相不要想着浑水摸鱼搞小动作。
“朝云身边还真是能人辈出，有你们护着朝云老夫也能放心了。”兰相不是不气，只是现在把火撒出来，兰家这么多年的隐忍就全都白费了。马义说得没错，这对于兰家而言，的确实一件迫在眉睫，不容再等的事情。兰家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机会，若要再等下去，且不说会不会再有这样的好机会，便是兰家，也要被摄政王与众位皇子消耗的越来越弱，难以支撑。
所以，这一仗。既然有这么大的把握，兰家就非打不可了。兰相握了握扶手，耐着心跟马义干笑道。
“摄政王把持朝政多年，这件事情，一定要慎重再慎重。千万不可让摄政王发现什么端倪，陛下那边还请朝云尽快转圜，万不可叫摄政王或姬皇后一党抢占先机。老夫在朝堂上也会与陛下配合，将朝云的婚事按住不动，等待云瀚使团的到来。”
“相爷放心，公主说了，待到事成之后，公主将亲自携云瀚逍遥王世子前来拜会丞相大人。有亲情羁绊着，这层关系总归是不会断的。日后还多的是可以相互扶持的机会。”
马义拢好了一身黑色的衣袍在明老先生的指引下避开相府中的人群往偏门而去。
“马先生年纪轻轻胆识过人、心思细腻，不知师从何人？”明老先生对于这个处事沉稳的年轻人十分赏识，忍不住问道。
“托公主的福，有幸在云山寺智光大师座下听过几日课。”马义此时收敛了方才的傲气，对着明老先生颇有几分身为后背该有的谦卑。
“云山寺的智光大师！”明老先生有些激动。“智光大师仙风道骨、佛法精深，对于处世之道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我早年求学时也曾希望能够拜到智光大事门下，只是大师游历四方，我每每追寻，也总是阴差阳错。而云山寺又是云瀚的皇家寺院，大师即使回去小住，也不是我等能够前去拜会的，马先生能够在大师座下拜读，当真是好福气。”
马义听出了明老先生语气中的羡慕与郁郁不得志，眼珠一转，说道，“大师身份贵重，若不是公主垂怜小人的求学之心，小人也是无缘得见的。公主知人善用，努力给我们这些追随者创造最好的条件，叫我们都没有后顾之忧。也正是如此，我方才才会那般不惧生死。因为我知道，虽然公主脾气不好，却是最护犊子的，她的火气从不对自己信重的人发，更舍不得叫我们跟着她的人受什么委屈。”
“马先生性情刚烈，想来也是有朝云公主宠溺的缘故。得此一主，也是福分。只是，马先生通晓事理，应当明白，莫要学了朝云公主急躁的性子。急则生乱，乱则不谋。”明老先生眼中的艳羡更胜，对于马义和朝云公主这样的主仆情谊生出许多好感，好心出言提醒道。
马义听后郑重地谢过明老先生，“谢先生提醒，小生一定谨记于心，终生受用。”
“马先生过奖，马先生慢走。”二人说话间已经行至偏门，明老先生目送着马义离开很远，来默默地转身回府。
马义走出许久后，突然心有所感地转过头，正好看到了老人略显佝偻的背影，嘴里不仅泛起一股苦涩。
方才明老先生提起年轻时追逐智光大师的治世之道时，眼睛里都泛着星光。
那双眼睛曾经炽热过、期盼过，如今却躲在这副残败的身躯中黯淡无光，麻木度日。这是怎么样的绝望与苦楚才让这样一个有志之士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马义还不能明白，但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懂了。
就像自己，就像张茴。不也都是为了安全的活着而给自己披上了一层男子的外衣。
无权无势又没有庇护的女人，如何能在这乱世之中行走。大概寻寻觅觅也就是想像张茴那样寻找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人来脱下自己男子的伪装吧。
只是可惜，自己也是女儿身。乌龙一场，终究是错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