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老者轻声试探着唤了一句闭眼假寐的兰丞相。
“嗯？”中气十足的一声还带着共振的嗡鸣，兰相唰得睁开眼睛。
“宫里的那两个，以扰乱娘娘清净为由，被陛下亲口赐死了。”老者的语气不悲不喜，但咬字间却能听出两分胆颤。
“废物！没跟咱们相府扯上关系吧。”
兰相猛得从太师椅上弹起，随后又缓缓靠回去。
“没有。陛下以为是皇后等人派去咱们娘娘那打探消息的，还不由分说派人去责怪了皇后一通。皇后自持清高，只顾着跟陛下怄气，也没服软解释。”
老者垂着头继续回禀。
“呵呵，这倒也是，他们姬家人个个有这毛病。”兰相呵呵一笑。
“这么一闹，后宫中咱们更插不进人了。”老者硬着头皮跟兰相说出实情。
“我要是事事都得操心，还养着你们这群废物干嘛，干脆都拖出去打死罢了。”兰相不以为意，轻轻摇着他那个太师椅，一副甩手不管的样子。
老者心中无奈，但也不得不咬了咬舌尖再次开口。
“陛下不理后宫事务，皇后娘娘一手把持，宫里严得跟个铁桶似的。要不是宫里的几个娘娘借着皇子门跟母家报信，咱们旁的消息也难知晓。咱们的人进不得宫里，当真是两眼一摸黑，什么也看不得。”
“进不得宫里那就去找进得宫里的人！赶紧把这事给我确定下来。我兰家等了这么多年的机会，可不能让你们这群废物就耽搁了。”
兰相‘啪嗒’一声把手里的玉扳指摔了出去，在老者的头上印下一道红痕，随后哒哒哒地滚落在地上。
老者站在原地，躲都不敢躲，生生受下了这一砸。
他知道，这都算是轻的，不过是兰相一时着急才泄气所用。真让兰相发了大火，这点惩罚压根不够看的。
“老奴有一个点子，不知道行不行的通，还得老爷您来定夺。”老者说着蹲下身子捡起放在从头上过去的玉扳指，因为有人体的缓冲，只磕掉了一只小角。老者放在自己的衣襟上仔仔细细擦干净了才递还给椅子上的兰相。
“赶紧说。”兰相不耐烦地接过扳指，也没带回去，就放在手心里来回丢着把玩。
“说吧，说得好了，这东西赏给你带。说的不好，也赏给你，给你吃。”兰相捏着手里碎了一角的扳指对着老者干扁的脖子比了比，喉咙处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嘶哑又难听，却听得老者在夏日里生生打了个哆嗦。
“咱们不能进宫，从前进得宫的又都不能为咱们所用。但如今有一人，或许能帮上咱们。”
“谁？”
“云瀚来的和亲公主。”
“嗯？”兰相低沉地哼了一声，老者赶紧敛神解释。
“老爷可知道，那朝云公主日前被三皇子、四皇子捉弄落水之事？”
兰相再次哼了一声，表示愿闻其详。
“朝云公主被两位皇子戏弄落水，差点丢了性命，那日龙子湖上那么多人可都看的真真的。这回了摄政王府，三皇子替摄政王爷挡了一剑，摄政王竟然决口不再提给朝云公主个说法了。”
“朝云公主那日愤然从王府离开，第二日就一病不起，谢绝见客。您说这公主，初来我们越海，她哪有什么客可见。不就是暗指皇室的那几位嘛。”
“果然，第二日，就有人在沁园门前瞧见了大殿下被沁园的管家堵在门外，大殿下连摄政王妃都搬出来了，人家愣是没给大殿下进去。据说还闹得相当难看，差点动起手来。如此，那朝云公主必然是对摄政王一党厌恶至极了，否则怎会这么去下他们的面子。”
“朝云公主要拜见宫里各位娘娘是早晚的事，只要她往宫里递牌子，皇后不会不允她入宫，那会，不就是现成的机会了。只要咱们能把朝云公主拉拢过来，日后打探消息可是能便利许多啊。”
老者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口干舌燥，然而没有兰相的允许就连桌上那一杯清水都不敢肖想，只得暗暗吞咽了口水，看兰相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嗯。”兰相眯了眯眼睛。“能随时往来于宫里宫外。是不错。但她要嫁的是皇家，那干嘛不帮着自己的夫婿。你有什么把我把她拉拢过来。”
老者知晓兰相会有此一问，早就备好了应对之语，反而松了口气。
“您可还记得，陛下登基那年的事？”
老者看着兰相微微变幻的表情，接着说下去。
“那年，摄政王害死了云瀚的大长公主，让云瀚损失了一员大将。又迅速迎娶了现在这个不知名的女人做王妃，这不是生生打云瀚的脸嘛。现在这个朝云公主，她可是云瀚逍遥王的女儿，是那个大长公主的嫡亲侄女。逍遥王重义，他的女儿，哪会不记恨摄政王，不嫉恨摄政王妃？”
“嗯...”兰相略沉吟片刻，脑中回忆起前两日在朝堂上见到的那个和亲公主。“那个女娃娃，确实不是个善茬。”
“咱们要想更进一步，必得让摄政王还政陛下。除了摄政王，权归正统，来日咱们娘娘的小皇子出世才能有所承袭，否则，别的都是空话。咱们跟朝云公主的目标一样，来日摄政王下马，咱们把人交给她就是，她也只用探探消息跑跑腿，何愁跟她谈不拢呢。”
老者说完，兰相跟他会心一笑，拿手指点了点老者的额头，笑骂到。“老东西，你呀你呀。”
手上的扳指抛进老者怀里，老者躬着身子，忙不迭接住，脸上陪笑着，多谢兰相的赏赐。
“这事，你给我办的仔细点，做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兰相突然坐直了身子，大手一挥，揪起老者的后衣领，让老者的耳朵紧贴自己的嘴，压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猛地松手。
惯性使然，老者踉跄得向后退了两步，还不敢耽搁地应承了兰相的吩咐，脚下匆忙打了个弯就从房门走出去。
兰相在后面看着老者的背影，双手对着拍了拍，像是拍掉什么赃污之物一般，然后就继续躺在轻轻摇晃的太师椅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