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青柳被赵语雁死死挡在身后，正使劲浑身力量想挤到前面来。奈何语雁拼命将她挤在房门墙角处，不管青柳使出多大力气都挤不出去。
一直到听见那声惨叫为止，青柳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真的是郡主替她挡刀而死，就算没人责怪她，她也一定会在万般自责中了结自己。
从院门口传来杨叡卿撕心裂肺的吼叫声。飞石破风，其声尖锐刺耳，承载了杨叡卿的滔天怒火。接连袭来的飞石依次打在贼人的太阳、额角、鼻翼、眼眶处，每一枚都足以令他筋折骨碎，连续中了四下，此人当即躺倒在雪地中，一动不动。
赵语雁刚刚本觉得有些轻松，在看到面前袭击自己的人倒下时，突如其来的一种脱力感席卷了她整个身躯，语雁想要勉力支持却毫无气力，如风中落花般瘫坐在地上。
“雪……”失去意识前，赵语雁的脑海里闪过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这遍地的皑皑白雪，怎么像棉花似的柔软温暖？”
看到心上人如此模样，杨叡卿心中愧悔千般，柔情万种，尽管自己清楚地看到她并没被贼人伤害，却丝毫不减内疚。叡卿宁肯自己受人数刀，也不愿她受如此惊吓。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冲到赵语雁身边，又怎样不顾一切地将她紧紧抱住，不让满地冰雪的寒意伤害到她。
“语雁……”杨叡卿怕惊到虚脱的赵语雁，本是柔声低语，出口却颤抖不已，几乎失声。
“你……”听到这声呼唤，赵语雁用尽气力抬起似有千斤重的眼皮，模模糊糊看到面前的面容，正是自己曾在梦魂中苦苦寻觅的人、在近日同行同游的人。
她再也发不出什么声音，单只是睁开眼睛便已用尽所剩力气。只是看清抱着自己的是杨叡卿后，她忽然什么都不担心，反而惬意又安宁地睡过去一样。
一切都是刹那，在相对的两个人眼里却仿佛过了半生。
“小姐！”青柳不知就里，以为语雁是替自己挡刀后没了气力才会这样，当即惨叫一声，从墙角后面冲过来，带着哭腔问，“杨进士，小姐她——”
“她没事，只是受惊过度了。外面风雪大，还是先把她带回房中，一面受凉。”杨叡卿看到语雁脸上的表情由惊恐和忧虑转为恬然，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安慰，他用手搂着语雁轻盈柔软的身子，用另一只手缓缓推开房门。
“杨进士，小姐真的没事吗？”
“没事。”杨叡卿的声音轻而柔和，生怕惊醒怀里的人儿。“青柳姑娘，她的衣衫上落了许多冰雪，房中温暖，融化的雪水很可能使她受寒，劳你将她外衣除去，用被衾盖好。”
“嗯……”青柳擦擦湿润的双眼，从杨叡卿怀中接过赵语雁，“杨进士，谢谢你。”
听到青柳向自己道谢，杨叡卿先是一怔，刚刚的愧疚重新涌上心头，黯然答道：“若我不曾离去，或早来哪怕一会儿，她也不至于受到如此惊吓。此事皆因我一人而起，哪里配得上这个‘谢’字？”
“不……”青柳摇摇头，“在我眼里，你就是我和小姐的大英雄。等小姐醒了，一定也会这么说的。”说罢，青柳便将房门轻轻关上，留杨叡卿一人呆呆地站在风雪中，五味杂陈地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
“杨进士——”
听到身后响起吕敬的声音，杨叡卿才有了些反应，他转过身，看到一个同样满面愧疚的人，正站在风雪中望着自己，似乎有事要问。
吕敬刚刚听到声音便从东房里撞了出来，但他还是没有杨叡卿来得快。撞门出来时，叡卿已救下赵语雁和青柳，将语雁接在怀中。
他本想出去，可看到青柳焦急如焚，郡主受惊昏倒，觉得自己全然是个废人，惭愧之余更添一丝恐惧，他不知自己该怎样面对惊恐的青柳，竟闪身躲回房中，直到青柳回房才敢出来。
“杨进士，郡主和青柳她们……”
“她们都没事。”
“那就好。”吕敬不知自己还能再说什么，自惭之下着实难堪，只好独自回到东房，继续处理那些昏而未死的雪贼。
杨叡卿明白吕敬的心情，他没有做多余的事，也没说多余的话。只是站在风雪中，死死地守着西卧房的门，唯恐再有什么余孽伤害到赵语雁。对他来说，这样凛冽的风雪也算一种惩罚，惩罚他的疏忽大意。
“当时若凭直觉留下来，语雁她怎会……”
杨叡卿的脑海中充斥着这样的念头，将自己数落的一文不值。
凛风中，飞雪夹杂着冰粒不断落在杨叡卿的身上，即使隔着厚厚的披风，叡卿早已冻僵的身躯也能感觉到几分有些麻木的疼痛。但他不想让自己躲避风雪，在飞雪中，他的悔愧才能稍稍有些削减。
“这里风雪大，等语雁醒来了，如果让她看到你受了风寒，肯定会担心的。”常云夕幽幽地说。她刚刚一直在佛堂中看守前院，听到青柳的惨叫声便立刻赶了回来。和吕敬一样，看到语雁已经被杨叡卿救下，云夕便等了一会儿才出来。
“杨某之过，堪受其咎。常姑娘，能否请你去帮青柳安置好语雁？男女有别，我——”
“嗯。”常云夕点点头走向房间，在房门前，云夕忽然停住脚步，转身道：“杨进士，你还是避一下风雪吧。等语雁醒来，最好别让她看到一个冻成冰棍的雪人。”说罢，云夕便轻轻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听了常云夕的劝，杨叡卿才终于肯移步至屋檐下，却守在房门两侧寸步不离。他已经因为一次掉以轻心险些失去那个古灵精怪，却又温柔聪慧的姑娘，绝不能容许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不知等了多久，兴许是一炷香的功夫，也可能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常云夕所说的话不假，倘若再过一会儿，杨叡卿恐怕就会变成一个冻僵了的雪人。
“郡主醒了！”
听到房中传来青柳欣喜的声音，几乎冻僵的杨叡卿立刻精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