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江军见此阵仗,想起刚刚严宽见书下跪,现在又被打伤在对面船上,早已心生退意。如今听到杨叡卿以皇上圣旨为令,哪个不怕死的敢担着抗旨的罪名上前?
见巡江军不动,杨叡卿又道:“圣上密令,胆敢拦我去路者,视同抗旨!尔等让开,待我过去,自然将严统制送还。”
严宽毕竟不是李真,在巡江军中虽有威信,却还不至于让这些士卒拿命来救。巡江军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半柱香的功夫,江上的军船便向两侧靠拢,让开了中间的水路。
“吕护卫,你去后船上,让他们先过去。”杨叡卿捏一枚石子在右手,死死盯住严宽以防他困兽之斗。吕敬跳去后船上,不一会儿便见语雁的船慢慢向前驶来,从巡江军让开的水路上过去了。
两船相并之时,船中的赵语雁和常云夕担心耽误了杨叡卿的安排没敢露面,吕敬跳回船上,从杨叡卿手中接过手谕收纳起来,低声问道:“杨进士,我们要等多久?”
“半个时辰。”杨叡卿答道,故意让严宽听见。“后面巡江军见我们过了这道关卡,必然不会阻挡,我们不需着急,等她们走远了再行,以防变故。”
大概拖了一炷香的功夫,严宽忽然翻了下身子,引得杨叡卿和吕敬一场虚惊。
“哼……”严宽用手按着受伤的腿,冷笑一声道:“后面再无关卡,你们在这里干等,就不怕李将军率队过来?”
“若是李将军在此,想必会比严统制更通事理。”杨叡卿看出严宽按着伤腿的手有些蹊跷,格外留意防备着他。“严统制,你如今孤身在此船上,又有抗旨之罪,可得格外留神。”
“不需杨进士替我考虑。”严宽用手猛地一拍右腿,竟平地跳了起来,右手呈爪型攻向杨叡卿。叡卿早有防备,向左一闪躲过。严宽全副甲胄在身不甚灵便,径直向后扑去,落入江中。
“糟了!”伴随着巡江军的齐声惊叫,杨叡卿一翻身跟着跳入水中,左手伸入水中抓住严宽袍带,右手抓住船帮,竟抓住严宽,没让他沉入水中。
严宽感觉有人抓住自己,憋着一口气在水中慢慢解下袍带、脱去盔甲。杨叡卿刚觉得手上一轻,便被严宽一拳打在软肋上,剧痛之下叡卿险些昏绝过去,幸好有吕敬一把将他拉上船,以外家功夫替他揉搓伤处,这才慢慢缓过来。
“杨叡卿,你想闯我这道关卡,除非将我首级悬在你船上!”严宽水性极好,几下便要游回到自己船上。
“绝不能让他回去,否则他一定会派快船传令拦下语雁她们!”杨叡卿虽然疼痛至极,神智却还清醒。他挣扎着撑起身子,从腰间包中取出一枚石子略瞄一瞄便飞石打去。水花中的严宽‘啊呀’一声,正好被打中右肩,一时脱力难以划水。
船上巡江军本想下水去救,见了杨叡卿的飞石功夫被吓住了,竟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吕敬立刻翻身跳入水中,没一会儿便扯着严宽把他拽了回来。严宽手上无力难以挣扎,尽管百般折腾,却还是被吕敬拖回了船上。
“杨进士下水救你,你却反咬一口?”吕敬把严宽丢在前船上,怒火中烧地喝问:“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做此等恩将仇报之事?!”
严宽吐了几口江水,沙哑着嗓子答道:“我只知将令,不知什么仁义道德。”
“你——”
“吕护卫,算了。”杨叡卿此时疼痛稍减,坐起身道,“是我们无礼在先,严统制也不过是奉令行事而已。此乃军人气节,与常人不同。”
“哈哈哈哈……”严宽忽然大笑数声,指着杨叡卿道:“杨进士,若没这件事,你我兴许能做个朋友。”
杨叡卿打心里敬佩严宽,便道:“严统制,倘若李将军怪罪下来,你只管将事情推到杨某头上便是。”
严宽笑道,“严宽一人做事一人当,岂有将过失推与他人的道理?今天放你们过去,是我无能。日后再见,只怕就是你被我擒捉在船上了。”
杨叡卿往巡江军那边的船上张望一遍,见船距不近,便低声问道:“严统制,现在船上只有你我三人,杨某有一事要问,不知你肯不肯赐教。”
“……”严宽也不答话,躺在船上抬头看着杨叡卿,神情很是复杂。
“李将军特派你领兵截江,可否是受了季公子的委托?”
“……”
见严宽不答话,杨叡卿也不再追问。过了一会,严宽却自己开口了:“我等巡江军从来只图战场杀敌以报国家,对于一个逃犯,从来都没什么兴趣。缉拿逃犯,那是刑部的事。”
这话说得虽然晦朔,但杨叡卿一听便懂。他微微点头,对严宽拱手而道:“多谢严统制不计前嫌。”
“杨进士,他们对敬崇山之事格外在意,若不是有李将军的将领,我也不愿插手此事。”严宽长叹一声,“你就算闯过巡江军这关,往后去京城的路上,只怕还有一道关卡在等着你。”
“谁?”
严宽摇头,“我不过是巡江军一员副将,也不过是知道个大概罢了。朝廷里若能多一些文官似你这般秉性,只怕我大楚也不会落得如此半壁江山的残局。杨进士,前方恐有艰险,你可得多加保重。”
“杨某明白。”杨叡卿转向吕敬道:“吕护卫,我们也该追上去了。”
吕敬会意,对着军船大声叫道:“你们把船靠过来,还你统制!”
过了一会,巡江军的船逐渐靠拢过来,吕敬搀扶着严宽送还回去。到了这时,艄公才战兢兢地从船篷里钻出来,惊恐地望了杨叡卿和吕敬一眼,一言不发地跑到后面摇桨。
杨叡卿和吕敬都觉得奇怪,吕敬靠过去问道:“船家,您这是怎么了?”
艄公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杨叡卿走过来碰了吕敬一下,示意他跟自己回到船篷里。
“杨进士,他这是……”
杨叡卿指指躺在角落里的敬崇山,“刚刚出了这么档子事,兴许船家把我们当做水贼或是钦差了,不要再惊他老人家了,尽快赶路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