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儿，王妃对你说的话，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听过了一遍。但那时候，王爷他……他还是那个有担当、有血性，而且仁善和蔼的人。所以我答应了王妃的条件和请求。”
“娘，她当时对您提了什么条件？”
齐梅想了许久，最后叹口气说，“雁儿，我本不想再提起这些事，今天既然已经开了这个头，不如索性全都对你说了。”
“娘，您说。孩儿听着。”
“她会保护我和孩子直到临盆，而相对的，等孩子降生之后，便与我没有半点关系。”说到这里，齐梅的手划过语雁的脸颊，替她擦去了一滴挂在脸蛋上的泪水。
“当时，我只记得王爷对我说过的诺言，也相信他会实现。雁儿，现在你能否想象，王爷曾在那天之后对我说，他一定会纳我为妾，给我和孩子一个名分。”
“爹他……”语雁照着想象了一下，只觉得荒唐。“他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在二十年前，他还不是这样。我也没想到，这一件事让王爷永远地变了一个人。”齐梅叹了口气，“我曾倾慕与他，也曾对他绝望。现在……他只是王爷，也只能是王爷。”
“他终究还是成了自己曾经最恨的样子。”语雁叹了口气，喃喃地说。
“雁儿，人都是要变的。只是有些人变得快，有些人变得慢。王爷这一生已是不易，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他的错，更不是王妃的错。”
“世道如此，没人有错。雁儿，即使是现在，娘也更希望你能再慎重考虑一下和季家的婚事。如今战事吃紧，时局动荡，季家之名广布内外，你若能嫁到他家，将来哪怕有个什么万一，也都不怕了。”
“至于我，你也不需牵挂。丫头，只要你能过得幸福、安康，我就无牵无挂了。”
“娘……”看着齐梅的模样，赵语雁只觉得一阵阵的心疼，但还是倔强地说，“孩儿不需嫁给季潇湘，也可以过得幸福安康，孩儿——”
“好了，雁儿。”齐梅轻轻地摸着赵语雁的头，“再过一会，王妃就要派人来接你了。”
“我不要——！”赵语雁扎进齐梅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她。
“雁儿，乖。”齐梅像以前一样哄着语雁，“以后我们还有的是见面的机会，这次又不是诀别，干嘛这么难过。”
“我不想走……”
“我知道……”齐梅安静地摸着赵语雁的头，“雁儿，我都知道……”
过了大概一刻钟，小屋的门被推开了。
“梅……”
走进来的，正是景亲王赵启。
齐梅有些偏执地扭过头，“王爷。”
赵启心中满怀愧疚，有些尴尬地站了一会，“雁儿她……”
“她睡着了。”
“那，季家的事……”
“王爷。”齐梅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赵启的眼睛，“人各有命，不可强求。”
“梅，你……”
“雁儿不喜欢的事，就不要强迫她去做了。”齐梅爱怜地抚着趴在自己身上睡着的女儿，“终有一天，她会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姻缘。”
“姻缘？”赵启有些冷淡地说，“过去了二十年，你还愿意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红绳牵定的姻缘吗？”
“我可以不信，但雁儿相信。回去之后，王爷和王妃自然可以逼她出嫁，但我绝对不会。”齐梅明白，自己绝不可能说服赵启放弃这桩亲事，但她还是选择替女儿争一次。
仿佛是为了弥补二十年前被她放弃的那次机会。
“梅，当时你可是答应过的。”赵启冷冷地看着齐梅，“怎能被个丫头说服了呢？”
“王爷，二十年前，我也曾想过对你说同样的话。”齐梅抬起头对着赵启笑了一下，“等她醒了，你再把她带回去吧。”
“……那么，等她醒了，便叫她回府，府里有人在等。”赵启被这一句噎得说不出话，转身出去了。
身为王爷却活成了这步田地，真不知赵启究竟是该可怜，还是该可恨。
过了半个时辰，语雁才睡醒。
这期间王府派人来催了两次，都被齐梅拒绝。因为担心引人耳目，赵启和季月心都不敢大动干戈，只能坐在府里干着急。
“姑父，姑姑。若是府里有事，我就先行告退了。”季潇湘等得有些不耐烦，轻轻放下茶盏说道。
“潇湘，山云寺里有些事要嘱咐语雁，你再等一等，过会她就回来。”赵启踏进厅堂，脱去身上的披风。
“姑父。”季潇湘慌忙起身，“此事本应侄儿去，你为何……”
“你刚从江边回来，祭祀不易。短短几步路，我去也无妨。”赵启回到座上，笑着说道。
“潇湘，今日祭江，你姑父缘何不曾见到你？”季月心想拉季潇湘闲聊几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听州牧说，好像是有些急事来迟了？”
“嗯。”季潇湘点了点头，“城里遇见个混混，我看不顺眼，将他打了。”
说这句话时，潇湘的语气和表情平静得仿佛是十年前一件毫不起眼的事一样。
“将他打了？”季月心眉毛一扬，“可曾伤着没有？”
季潇湘有些轻蔑地笑了笑，“不曾。这等泼皮无赖，如何近得了我？”
“潇湘是今科武状元，小打小闹的，自然无事。”赵启从江边回来时也听到些关于这件事的只言片语，所以并不像季月心一样惊讶。
“说得也是。”
眼见已经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还是不见赵语雁的身影。
“这丫头，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赵启心想，自己眼看就要留不住季潇湘，这一次让他吃闭门羹，说不定这亲事就真的说不成了。
殊不知，此时的赵语雁正‘玩’得开心。
“今日南门下，若不是姑娘出手相救，小生恐怕早已误事。”杨叡卿对赵语雁深深行了个礼，“小生当时走得匆忙不曾道谢，敢问姑娘芳名？”
“他不认得我是谁。”赵语雁窃喜，当即说，“杨进士，你我也不是初次见面了，难道不认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