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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万花楼(一)

薛可惯常到玲珑阁要换上软鞋的,阿六到廊下将薛可的绛红羊皮小靴拿过来,太子蹲下身子给她换鞋,薛可俏声埋怨道:“好不容易将这鞋穿暖和,又要换!”

“不想换?这路上还有些积雪,怕这软鞋禁不住。”太子突然抬头看她,喜上眉梢道:“我背你!”

薛可连忙摇头:“不要不要,让人笑话!”

太子的执拗劲却上来了:“怕什么?谁敢笑话?我就要背!”说着就背对着薛可,回头道:“快点上来!”

阿六在一旁捂着嘴笑。薛可趴到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哪来的牛脾气!”

太子才不管,一把背起她,专门捡下人多的路走。一路上多少丫头宫人惊得忘了行礼。难为太子还保持着一脸严肃。

走到一半时,太子突然停下来。薛可戏谑道:“怎么了?背不动,嫌沉了,刚刚你非要背,现在想要我下来可万万不能!”

“可儿”太子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我真的好快活!”

薛可听得心里一荡,轻轻伏在他背上,道:“我知道,我也是。”

太子吸了吸鼻子,突然跑了起来,薛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尖叫了一声。

待到了抱朴院,放下薛可,好歹走了两炷香的时候,太子的鼻尖上也冒着一层细细的汗珠。薛可笑道:“看这一头汗,要不先去洗个澡吧!”

一旁的兴儿凑趣道:“娘子说的是!爷还是得注意点,别冷风吹了热汗,这时候泡个澡才清爽呢!娘子不知道,爷在小汤山那边有个庄子,里面有汤泉,爷一直想带娘子过去呢!”

“兴儿!你提醒了爷!去备车,我带娘子过去!”

“今天?现在?”薛可被太子这说一出是一出的架势吓了一跳,今儿太子已经够出格了!“这时赶过去都快晚上了,明天还要赶回来,折腾什么?”

“怎么晚了,今儿天这么好,一两个时辰就到了,明儿上元节,白日无事,晚上赶到万花楼就行了。正好过去!兴儿,快去!”

兴儿看看薛可,脆生生的应了一声。

薛可无可奈何的看着太子:“那阿六赶紧去准备准备!”

“不用准备,那边都是齐全的!阿六,带上两件厚衣裳就行了,那边靠山里,晚上怕是比这儿冷点。”

别人尚可,张嬷嬷却是忙乎着,不到半柱香的时辰,倒收拾了两箱子出来,又一一交待阿六,哪件衣服配哪件钗环,阿六只是应着,估计也没往心里去,反正她也根本分不清,但是又没胆子辩驳张嬷嬷。

马车布置的宽敞又暖和,太子横抱着薛可,将她头枕到自己腿上,摩挲着她头发道:“是不是累了?先睡会。”

薛可刚开始还颇有兴趣的看看车外,过了一会也确实有些疲累,便躺了下来,刚要睡着,太子的手却摩挲来摩挲去,不由打掉他的手:“能不能老实点!”

太子歉意的笑了笑:“我就是忍不住!你睡你的。”

“你这样人家怎么睡?”太子听她话语中不自觉的娇嗲气,心中更加心痒难耐,一把抱起她坐在自己腿上:“反正也睡不着。”又按了按她,薛可顿时明白了他的变化,没好气的压低声音道:“你害不害臊?外面都是人!”

太子搂着他,一双手不老实的伸入衣裳内,感到从手心传来的一阵阵销魂,贴着她耳朵边道:“都是人才好呢!真的,可儿,我以前读到高玮的时候,觉得世上怎么有这么荒唐的皇帝,当着臣子的面,不知道怎么,这两天我突然能理解了。可儿,你这么好,我有时真希望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这么好!”

薛可惊讶的看着他,冯小怜的荒唐事她是想都不敢想。

太子看到她的神情,知道她是吓到了,不由好笑的刮了刮鼻子:“我当然不会让你在朝堂上玉体横陈的,我只是说能理解他当时的心情,看你吓的!”

薛可啐了一口道:“光这么想,也够下流了!”薛可这一分神,倒忘了拦住太子的手,不小心就窜到了敏感之处,忍不住低吟了一声。

薛可忙坐直身体,道:“别闹了!我和你说件正经事!”

太子见她神色认真,也住了手,望着她。

“今儿南宫还说,殿下迟迟不纳妃,街巷中有些不好的传言,甚至说殿下有龙阳之好的!”

太子好笑,拉着她的手摸到自己某处,道:“你知道我有没有!”

薛可没好气的在那处拧了拧,太子疼得直龇牙。

“我倒有个主意,明儿万花楼上,殿下不如带上两位昭仪,也好平息下谣言。我看上次那个孙昭仪,还有之前殿下宠幸的那个,看着也挺温婉的。”

太子不满的看着薛可,咬了咬她的耳垂,道:“我也有个主意。”太子在她耳边吐着热气:“可儿,我想明天晚上带你上万花楼。”

薛可惊讶的看着他:“我?我怎么行?皇上皇后可都是见过我的!”

“我想了好久了!明天皇上还带着后妃,大家本就在万花楼上不同房间,你也不用拜见,直接在房间等我就好,百姓隔着那么远,哪里就能认出来!再说,张嬷嬷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出席大场面,她的妆化的我都不认识!”

薛可被他逗的好笑,却仍然摇摇头:“不行!冒这个险干嘛?”

“我就是想!”太子有点孩子气:“可儿!我就是想在世人面前和你在一起!”

薛可心中一软,轻轻拂过他的衣裳,轻声道:“怎么尽说些傻话!”

太子将头埋在她肩上,喃喃道:“可儿!我只要你!我不想和别人上万花楼,逢场作戏也不想。”

倒也不觉得时间长,马车便到了太子在小汤山的汤泉别院。别院靠着山,天色已经微黑,启明星已经高悬在天空。山里的星月果然比城里显得更亮。

太子扶着薛可下了马车,又替她紧了紧斗篷。

“到底还是山里清净。”薛可听得耳边的风入松声、泉水叮咚声及不知名的鸟叫声,不由叹道。

外面虽然有点冷,进了别院,听得汤泉声音,便感觉到一阵阵热气腾腾,别院里花卉争奇斗艳,绿藤遍绕,完全没有隆冬的气氛,倒像是穿越了一个季节。

“这边的泉水鱼是极好的!兴儿,做上没有?”

“早就准备好了,爷!”

果然兴儿笑眯眯的引着二人进了一处四面通风的亭子,四面都是热气,倒像是置身仙境。亭中布置着酒菜,果然当中便是一道蒸鱼,上面铺着细细的姜丝和葱丝,一旁的浅碟中倒着姜醋,这本就是薛可最爱,此时又跋涉而来,更觉得有些食指大动。

太子见她吃的高兴,也十分欢喜。吃完后,便有宫人领着二人分别去不同的汤池先净下身子。

香胰、浴油在热气中散发着一种销魂的香味,擦净身子后,宫人又呈上一件似透非透、似露非露,看着便有些让人脸红的浴衣过来。

薛可在热水中泡了会,本就脸红,这时也看不出更红,裹着浴衣便随着宫人到了一处白玉汤池,汤泉用紫竹从山上引下,叮叮咚咚的水流声在夜里格外悦耳。一旁假山藤蔓,巧灯鲜花,衬上空中一轮明月,几点寒星。

太子听到响动,转过身来,便看见一身红纱的薛可,喉咙突然就像着了火,示意宫人都散下,薛可每走一步,他眼神便暗上一分,薛可一只脚刚步入汤池,太子再也忍不住,扑了过去。

秦王在书房,脸色黯沉下来。长顺在一旁不敢出声,刚刚报来太子昨日带着薛可出了城去了汤泉庄子后,秦王就一直没有说话。他心疼自家主子,虽不敢劝,但到了入宫的时间,不得不上前道:“爷,时辰不早了,皇后娘娘昨日吩咐了,让奴才提醒您早点入宫,想必是娘娘有些体己话要和爷说。爷是不是准备起身呢?”

秦王收拾下情绪,沉声道:“去拿衣服吧!”

坤宁宫中,皇后果然挥退了下人,和秦王说了几句:“阙儿,六娘那孩子没福气,但你的王妃之位一直空着也不是事,阙儿可有相中的人么?”

秦王顿了顿,道:“母后,此事可否缓一缓?”

皇后用帕子擦了擦剥好的香榧,递给秦王:“哦?为什么?”

“儿臣目前志不在此,朝事繁多,儿臣想一心辅佐父皇。再说,太子妃之位不是一直空着么?”

皇后用帕子擦了擦手:“前段时间我还听到个有趣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阙儿你志向高远,不沉迷女色,这是好事,但是听说你已经大半年都没在内院过夜了,是么?”

秦王不免有些尴尬:“母后怎么问这个?哪个下人在母后面前嚼这些舌头?”

皇后面色沉了沉:“更荒唐的是,说是你心里还惦记着薛家的丫头,是要给她守身如玉么!”

秦王忙站起来道:“母后!这种荒唐话母后怎么能信!没有的事情,实在是朝中事多,母后也知道,秦王府最近也不平静,暗帮的事情,墨尘的事情,儿臣处理起来都有些分身乏力,去内院自然少了些。”

皇后听了,也有些心疼儿子,拉着他坐下,道:“阙儿,母后当然知道你忙累!只是婚姻也是大事,一个贤惠的妻子能帮你甚多,太子不成婚,你看看,朝堂内外的传言好听么?更何况,繁衍子嗣也是头等大事!阙儿,薛家丫头的事,母后已经答应你暂时不动她,但如果你对她还是一门心思,就别怪母后不留情了!”

秦王正在心里盘算这消息是怎么传到皇后处,听此话忙道:“母后放心!儿臣断不至于如此!”

皇后点头,安慰道:“儿啊!等你日后那一天,你心里若还有她,换个名分把她接到宫里,你愿意宠幸母后也不拦着你,但是你心里要清楚,她是逆犯之女,也在东宫住了三年的人,就算你心里放的下,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封妃生子的,你是成大事的人,要有分寸!”

秦王面上微笑着点头,心中被皇后那句“在东宫住了三年”深深刺的说不出话。见皇后吩咐完,便要起身告辞。

“你还回王府么?不如在母后这里歇息会,一起用了晚膳与母后一起,直接去万花楼岂不好?”

秦王不好拂逆,点头道:“那我就不歇息了,庄伦长公主在慧太妃处,我去那儿坐坐,晚膳前便回来。”

皇后点点头,庄伦长公主在宫中时最喜欢小秦王,秦王的诗经都是她教的,秦王和她走的也近:“那你去吧,母后这边手头还有点事,就不过去了。”

秦王起身告辞,带着长顺往慧太妃处过来。这些太妃的居处都在后宫的最北边,辈分虽高,人烟却冷清的多,伺候的宫人也多是年纪较大因为各种原因不愿出宫的老宫女。越往北边走,花木也越萧条,地上的积雪也仅扫出一条窄窄的供人行走的道。假山上藤蔓都已枯谢,显得光秃秃的。

假山里边却传来一个女子声音:“你说可准么?真的是薛姑娘么?”

“嗯!奴婢听得真切呢!”接下来的话秦王凝神却也听不见,想必是那宫女凑到耳边说的。

“好!此事关系重大!你随我过来!我将东西给你!”说着便听见二人的脚步声远去。

秦王一摆手将长顺的劝阻挡下,让长顺先去别地,自己便悄然尾随那两名女子。

只见那二人疾步到了一处不大的低矮的院子,院子里堆放着炭火等杂物,二人回头看了看,又进了东侧一个房间,秦王侧身在窗户下,但这房间显然住的是下人,窗户都是不透光的油纸,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那个女子道:“你一定要收好,这个药性很强,一点就够了,丢了可再也没有了!”

“奴婢还要去花房那边当差,我晚上再过来拿吧!”

“也好,那你快去吧,今晚主子们都去赏灯,我晚上在这等你!”

“哎!那我先走了!”

秦王侧身藏在屋侧,只见一个女子慌慌张张的出来,看了看周围,又疾步离去。

秦王一思索,便推门进了房间。屋里光线甚暗,只听得一个女声在里侧的箱笼中传来:“你怎么又回来了?”

秦王走过去,道:“你手上什么东西?”

人刚走进去,却吓了一跳。高高的箱笼堆着一人多高,里面确有一个女子,只是未着寸缕,正面笑嘻嘻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