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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翔海这下真看不下去了,如果对方是一对小年轻,这么搂搂抱抱的也就忍了,可对面一个是他的师傅,虽然更多的只是名义上的,而另一个还算是他仰慕的恩人,两人原本的形象在他的心里是那么的高不可攀,现在居然这么的失态,他们自己倒是情之所至,可邱翔海一个外人,反而觉得尴尬得可以。

两人抱在一起,痛痛快快的哭了好一会儿,尤其是邱熙菱,浑身颤抖着几乎收不住声了,那种心中撕心裂肺的哭泣,让邱翔海都差点掉下了眼泪。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不管是谁更伤心,反正最先静下来的,肯定应该是男人,女人可以放纵的哭,男人却不行,因为他是男人,于是赵武林首先停了下来,抱着邱熙菱的背,轻轻的拍打着说道:“好了,阿梅,我来了,再也不会和你分开了。”

邱熙菱听见这话,也停了下来,一下从赵武林的怀里退了出来,离着他两米多才站住,然后拿出一块比巴掌稍大的薄薄的东西,对着赵武林道:“这个面具我已经戴了四十多年了,这个面具下,只有一个甚么都不会的神修,现在你告诉我,今天你为甚么到这里来?”

她轻松了一口气,不等赵武林回答,就紧跟着说道:“做个彻底的决定吧,要么抛下一切,我就跟你走,要么我戴上面具,再回到我的山上,继续修炼我的神修。”

两个男人明显都没有意识到邱熙菱会突然出这么一个选择题,尤其是赵武林,明显愣在了原地,好在他的装备实在有够严实,别人还真的没办法那么容易看出他的心情,沉默了有好几秒,赵武林才淡淡的点了一下风帽道:“好,我答应你,不管你要去哪里,我都永远陪着你。”

邱熙菱提着面具的手颤抖了一下,差点就放了下来,然后又用强硬的语气问道:“那你真的愿意抛弃一切,甚至包括……心音。”

赵武林没有立刻回答,风帽轻轻的一偏,邱翔海能明显的感觉到赵武林在看向自己,心中大概也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就是不张嘴,这时候让他如何说,又该说甚么?反正张嘴就觉得特别扭。

赵武林只好自己说道:“心音用极地寒髓将自己冰封在廊峡山,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声音不高,却直接震得邱熙菱往后退了好几步,举着面具的手终于放了下来,原本高傲的身影也瞬间低矮了不少,声音失落中又带着伤感的问道:“你为甚么不早说?”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外人都以为她和你一样去某个地方隐修了。”赵武林说着上前几步,一把拉起邱熙菱的手,抢过了面具,往地上一丢道:“你知道我心里装着的是谁?可是当初你为甚么就选择了离开?你知道这些年来?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没有一天是快乐的,即便终于应劫了,都没有勇气去面对,因为我知道我绝对抗不过的,我不怕死,但是却害怕在死前都没办法再见你一面?”

“那你为……”邱熙菱突然停顿了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下面的话。

“我知道,我早就该来找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你,尤其是廊峡山上还躺着蒋心音,是我害了她。”

“可她也报复了你?对吗?”

“是的,她让我觉得亏欠,觉得是我的错,才让她将自己冰封了起来,可是,我在廊峡山上守了十几年,已经够了,再这么下去,不用去应劫,我就会先疯掉的,我真的好想……好想来找你。”

邱熙菱抬起了手,伸进了黑漆漆的风帽里面,轻轻的抚摸着,然后缓缓地将他的帽子掀了开来,从里面露出来的是满头的银发和雪白的胡子,以及一张苍老的面孔。真的太难以想象这张面孔当年是那么的英俊,真不知道是甚么样的刀,才能将它刻画得如此的憔悴。

“你真的老了,心里也老了吗?”

赵武林点了点头。

这时,原本还算明媚的天空渐渐的阴沉了下来,明显能看见周围有浓浓的云层在往这边汇聚过来。

三个人都抬头看了看,邱翔海立刻想起了那次在廊峡山山门见过的情景,劫云来了。

赵武林的表情倒是很坦然,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只有邱熙菱那绝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隐忧,又看向赵武林道:“怕吗?”

“以前真怕,现在不怕了,已经没有遗憾了。”

没想到邱熙菱突然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不满的说道:“别想得那么轻松,你欠了我整整四十多年,以为来这里说几句话就能解脱?就能还清你的债吗?”

乌云越来越浓了,可是两个当事人却好像一点没在意到一样,赵武贞还带着笑意的问道:“那我要怎样才能还清欠你的债?”

邱熙菱突然拿出来一顶鸭舌帽,不由分说的就戴在了赵武林的头上道:“我要你留在人间,等着我一起渡劫,我们要一起去天界,以后永世在一起,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分开了!”

邱翔海远远的看着,莫名的觉得这顶鸭舌帽怪怪的,有点熟悉的味道,好像在哪里见过。

而鸭舌帽被戴上的同时,原本乌云滚滚的天空突然间静止了下来,然后乌云又沿着开始汇集的路线纷纷退开,看来这场天劫就这么消失了。

赵武林意外的摸了摸头上的帽子,好奇的说道:“你居然还把这顶帽子留着。”

“是啊,这不是派上用场了吗?以后你出门就不用再捂得这么严严实实了。”

“可际涯那老头恐怕就不会放过我了,当年虽然我们偷了他的帽子,可也没拿出来让别人知道,现在我要顶着这顶帽子出去,那不是在告诉全天下的人,是我们拿了他的帽子嘛?”

邱翔海听了这话终于想起了甚么,那个在公交车上戴着鸭舌帽的老头,赵武林现在戴的帽子就和他的一模一样,只是怎么样也没想到居然就是他的,还是偷来的,真不知道赵武林和师傅当年是怎么偷到的,好像际涯也该是神仙吧,至少应该不比蓝御风差吧。

“你怕了?”邱熙菱才不管那么多,直直的看着他的脸问道。

赵武林摇了摇头道:“没有,有你在,我又会怕了谁?我只是觉得现在这副模样,要是不遮着就和你出去,实在不好意思见人。”确实,或许曾经的赵武林和邱熙菱是绝配,可是现在邱熙菱依然靓丽得无与伦比,可赵武林已经老了,苍老得甚至都快不成样子了。

她抬起手来遮住赵武林的嘴道:“可我不在乎,谁要是敢说你坏话,我就扒了他的皮!”

邱翔海听着这话,突然间打了个寒战,虽然邱熙菱说这话时的语气很温柔,可是邱翔海却清晰的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不容置疑。心中真有点无法和那个以前说话温柔的师傅直接联系在一起。

两口子又在一起亲密的说了好一会儿话,无外乎就是分开后如何思念,如何度过之类的,邱翔海越听越听不下去,最后不得不逃难一样的躲了开去,直接藏在了树林里看野草去了。

太阳渐渐的从山上露了出来,邱翔海抬头从树冠间的缝隙看上去,发现阳光已经足够刺眼了,也不知道外面那一对情人怎么就那么多说不完的话,可惜了自己到现在还没个女人愿意多看自己两眼,也不知道啥时候自己也能这么抱着一个女人,甜甜蜜蜜的说个没完没了?

邱翔海回到廊峡山时,已经是下午了,回来的路上,他不得不坐在赵武林的身后,挂在金鳞的屁股上,因为前面已经被邱熙菱占据了,他是肯定争不过她的,但是不这么跟回来也不成,谁叫邱翔海现在还没有个能飞的玩意呢。

看着金鳞慢悠悠的腾云驾雾,他自然想起了吞云,最后还是忍不住问起了正处在无限甜蜜中的师傅,得到的答案是吞云去了空明山的后山,常青应该是接纳了它,或者容忍了它,至少它现在在空明山上算得是真正的逍遥自在了。

听到这个消息,邱翔海心里难免有些失落的感觉,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当了一阵子吞云名义上的主人,现在听着它在别的地方逍遥自在,完全没把自己挂在心上,心里自然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金鳞刚在廊峡山的后山停下,高晨武就来了,跟着他身后的,还有张铮夫妇,他们是昨天夜里找上山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两夫妻现在的样子稍显狼狈,两个人都有些邋里邋遢的,不过却难掩他们神情中的激动。

张铮夫妻的到来不言而喻,邱翔海也懒得和他们客套,和赵武林两口子分开后,就和他们一起去了招待所,廊峡山的招待所规格虽高,而且全免费,不过明显客人实在太少,总是那么的冷冷清清,三人来时,只看见紫竹和张静江在空地旁边的树林边练习术法,至于其他的人都不见了影子。

邱翔海被张铮夫妻簇拥着来到了张晓的房间,张晓这时正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旁边的餐桌边,一个男人,穿着一套土拉吧唧的灰布衣服,正在不停捣鼓着满桌子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随着他的动作,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一种怪怪的药味。

见进来人了,张晓慌张的站了起来,想说甚么又张不开嘴,而那个男人扭回头的时候,倒是真的把邱翔海给吓得不轻,这是一个样貌奇丑的男人,脸上好几个大坑,还黑不留丢,真有点怀疑那些坑里面根本就没有甚么肉,真不知道甚么样的伤害能留下如此可怕的伤疤。

邱翔海是差地就被吓得叫了起来,好在他难看的东西也见过一些了,关键时刻还是强忍住了心头的恐惧,甚至还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绝对难看的笑容。

高琳虞这时立刻给邱翔海介绍道:“这位就是回生谷的神医邪无行,医术绝对了得,天底下就根本找不到能和他比肩的人了。”

听了高琳虞的话,邪无行不屑的哼了一声道:“不用拍我马屁,既然本人都愿意来,自然会把人医好的,不然就不会来了。”他说完用那双深陷的眼睛看着邱翔海道:“你就是邱翔海了。”

看来自己还是蛮出名的,怎么是个修真好像都知道自己。他无奈的点了点头。

“那我动手了?”他说着转身又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了。

后面的三人却没人回答他,邱翔海是想留下来看看,毕竟如果治疗顺利的话,一会儿他还要把水精带走,他相信张家的人,却并不相信这个满脸坑坑洼洼的丑人。

邱翔海不说话,张家的夫妻却在等他的话,毕竟水精是他的。

邪无行却没那个耐心等下去,突然吼了起来道:“没事的都出去,难道你们还要在一边看不成?”

邱翔海一愣,自己还就是打算在一边看的,而且这本身就是事先商量好的条件,他疑惑的回头看向张铮夫妻,想得到一个解释。

高琳虞正要张嘴,邪无行就继续大吼了起来:“全都给我出去,看这病要脱光衣服,你们都想留下来参观吗?”

这下,邱翔海没办法了,看向张晓,可女孩这时已经扭过了头去,虽然看不清脸,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的窘迫。

邱翔海再没多说一句话,扭头就走。

三个人都站在门外的过道里等,邱翔海突然发觉自己站在这里显得极其的别扭,人家两口子担心女儿的安危,可自己呢?一块水精,虽然是个好东西,可比较起人家的一条性命来说,终归还是一块连思想都没有的石头而已。

在门外呆了五六分钟,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高琳虞他们紧张,自然没心情和邱翔海闲聊,他终于受不了了,对着两口子点了点头,就走出了招待所。

紫竹正在空地外的树林下练习,用的都是青藤,紫竹是他的本体,所以用紫竹的法术对他来说就是本能,就好像普通人用拳头打架一样,真本事都是在对抗中炼成的。但是青藤就不一样了,毕竟只是外物,熟练就需要平时去积累了。

邱翔海来到紫竹的身边,他正在将一根青藤缓慢的在旁边的一颗树上缠绕,他做得很细致,很小心,感觉就像在绣花一般。

邱翔海无聊的靠在另一颗树上,看着紫竹练习,可这时紫竹继续着手上的事情,嘴里却说道:“你回竹林去了?”

“嗯。”邱翔海想都没想,和紫竹在一起就是这点好,不需要任何心机。

可这次,他错了,紫竹停了下来,回头认真的看着邱翔海道:“你应该带上我。”

邱翔海一愣,认真的看着紫竹的眼睛,这才明白,确实是自己忽略了他的感受,虽然当时走得确实匆忙,而且赵武林也没给他留着余地,但当时他是真没有想到紫竹,想到那里会是紫竹真正的家。

对别人他或许会找个借口来为自己辩解,但是面对紫竹,他说不出虚假的借口,不管是不是事实,沉默了足足半分种,邱翔海才说道:“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