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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码事。”舒嘉穷追不舍,有一说一。

张丰毅泄气似的垂下头。

“何况棺椁里面,放的只是两件衣物。我怎么会愚蠢到相信,灵魂可以栖居在死者的衣物上呢。”舒嘉反问。

“我有错,我讽刺你是我的错。我可以向你道歉,但请你千万别动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方法可以有很多,何必喊打喊杀的呢。”张丰毅放低姿态,和舒嘉温和地请求。

“道歉只是一句话,你得赔偿我。”

“可我…为什么要赔偿你。”虽有疑问,但张丰毅的声音微乎其微。

舒嘉故意变得粗声粗气,质疑张丰毅:“难道你想让他们进来,把你收拾一顿吗。”

“好吧…但要是你的话…”张丰毅一番天人交战,“请你一顿饭,怎么样啊。”

“成交。”舒嘉出人意料地爽快伸手给张丰毅。两人五指轻碰,算是达成了交易。

张丰毅想了想,又犹豫着向她申请:“咱们能去比较便宜些的吗。”

舒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为他下了结论。

“穷酸相。”

“非要去特别贵的餐厅吗。”张丰毅满脸愁苦,他现在半是询问半是哀求。

舒嘉使劲摇摇头,“怎么能,但我一个女孩子,你总得找一家有特殊意义的餐厅吧。经济实力弱可以理解,诚意你好歹得尽到。”

张丰毅思量着诚意二字的分量,“你还是举个例子吧。你算是纽约的常住人口了,我对纽约陌生得很。”

神父拖着音调诵念着悼词,有些像寺庙中的和尚讲经。底下的客人哈欠连天,只有乌普霍夫仍然一脸哀伤。毕竟他才是蕾娜的家人。

“女生喜欢的地方无非就是有浪漫情调的,比如法式的情侣酒店。法国人对于浪漫的追求可是超出了你我的想象,烛光晚餐搭配红酒香槟,一个静谧的夜晚。你再打扮得帅一点,记得喷香水,绝对能迷倒一大片女生。”

张丰毅察言观色,审慎地接话:“你是想去法国的情侣酒店吗。”

舒嘉一口回绝,“我和她们都不一样,我喜欢的地方是碧海蓝天。试想一下,深蓝的大海与天空相接,金黄的沙滩摆着粉红情调的遮阳伞。我们举着冰冻的冷啤,欢呼雀跃,把啤酒带着沫儿洒到对方的身上。你的鼻腔内是酒精的清香,皮肤清爽无比。”

张丰毅手掌一握,示意她收住话头。他大致明白了舒嘉的想望,尽管可能有所偏差。

“你要在沙滩上,需要许多的冰冻啤酒。我要给你安排一些一同吃饭的朋友,再将啤酒浇到你身上。”

“沙滩、遮阳伞、大海、群众演员、冷啤。因为有沙滩,最好找一处海岸线上的旅游景点。既然要冷啤,就得准备冰箱,噢,以及可移动的电源。”张丰毅掰着指头,一样接一样地细数着餐桌所需的东西。

舒嘉瞬间呆住,眼中充满难以置信。

“餐桌要什么样的,要烧烤吗,沙滩大排档怎么样。”张丰毅一想,又觉得以舒嘉的地位和财力,喜爱的食物应当更高端些。

“或者备办些生牛排和新鲜的海鲜,你说野炊的主意怎么样。”

一听张丰毅的建议,舒嘉的脑海中便浮现出纽约法拉盛华人街深夜的景象。张丰毅绝对久居其中。

人流如潮,狭窄的街道熙熙攘攘。车辆挤在外面,刺耳的呜笛交相联奏。她和一群奇装异服的年轻人站着撸串、喝啤酒,偶尔互喷几句问候祖宗的脏话。大排档在街边的一条小巷内,最深处是臭气熏天的垃圾箱,摊主是一位浑身油渍的广东大爷。

她狼吞虎咽地吃下滋滋冒油的肉串,看着围着围裙的老大爷往摊开的面饼上,又倒了一桶地沟油。

舒嘉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回到现实。她朝张丰毅连连摆手,“服务态度好一点的景点,应该会有小型的餐厅。你可以先订餐,再去的。”

张丰毅哦了一声,“景点选哪里。”

“纽约就有几个,但游客很多,我喜欢人少点的。”

“你要在景区的客流量小时,再进去吗。”

“总之里面如果是像公共浴池,或者是排队那样拥挤的话,待在家里要比出去愉快。”

“我们可以半夜去啊,”张丰毅一脸惊奇,“人肯定少。但是要确保海岸餐厅营业。”

神父的悼词终于念完了,他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浊气,“啪”地合上圣经。他的重任结束了,听众们也终是见到了希望的曙光。座位上的客人们有的打哈欠,有的伸懒腰,各自活动着手脚。

张丰毅和舒嘉一心谈判着请客的价钱,竟未发觉悼词已然中止。宽敞的教堂内,客人们窸窸窣窣地一阵噪动。温暖的空气烤得人脸颊发烫,专门的神职人员从内推开两扇大门。

外界的冷风即刻席卷屋内,热得刚解开衣服扣子的妇人先生们急忙收掇整齐衣服。神父走下讲台,四名黑袍修士去到棺椁四角。

张丰毅的建议可行性很低,因为景点很少在深夜对游客开放。尤其是对海岸线上的景点来说。夜间海面上一片漆黑,某些看似水浅的地方却有黏稠的淤泥。一旦游客双腿陷进去,就再难以拔出。景区一般出于安全考虑,会禁止游客夜间入内。

舒嘉很难相信张丰毅,就能带她找到合适的地方。大概是她父亲的严格限制,即便是她自己,也是无能为力的。她去过的地方寥寥无几,能给她留下珍贵回忆的就越发稀少了。

“你会爽约吗。”

“怎么会,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办到的。”张丰毅友善地笑了笑。

舒嘉仍旧半信半疑,她迟疑地收回目光,把注意力放到撒着白玫瑰的棺椁上。棺椁四周的神职人员已然朝棺椁聚拢而来。

座上的客人接连起身,表情迅速由疲乏切换为肃穆。神职人员一齐用力,搬起蕾娜的棺椁,步下讲台。教堂内的所有人都庄重地凝视着蕾娜的棺椁一点点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