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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推断下来,要是一直追溯到这一切事情的开端,也就是那个人杀害女研究生之时,他所用的方法也是与此类似的。

所以精神病院里的凶杀现场本就不会遗留血迹。

但为什么那里连打斗的迹象都没有,遇害的女研究生碰上那个人,她不会呼救吗,不会反抗吗。要知道,其时那个人还只是一个处于医院管控下的精神病人。他没有帮凶,更缺乏致命的凶器。

作为一个各项行动都受到限制的精神病人,他是从何处得到的手术刀,那柄手术刀又是他在何时获得的。

张丰毅得承认,那把手术刀若用于割断受害者的喉咙,简直是完美的凶器。它的刀刃薄而细,下刀时不易粘连、波及别的危险部位,产生的伤口也是毫米级别的

但是,张丰毅想,外科医生常用的手术刀应该也能做到这种程度。

因为他们在对病人位于气管的病灶进行处理时,用的也是一般的手术刀。

那个人为他的手术刀进行特殊加工,应该是出于稳妥考虑。

可假设他当时使用的是普通手术刀,受害者只要稍微进行反抗,尸体完全可能流血如注。

唯一的可能是,被杀的女研究生当时根本没有挣扎、反抗的意愿,他们之间其实没有爆发任何冲突。

张丰毅注视着那个人,他把贴在食指上的手术刀往黑色衣袖上擦了擦,不急不缓地拭净了刀面上的血液。

他忽地抬眼望向张丰毅,发现张丰毅正在侧头观察他。

他于是皱了皱眉头,放下捉刀的手,手指轻抬,就把手术刀收回西服袖中。

他缓步走到张丰毅跟前,俯低身体面向张丰毅的脸,然后张开厚厚的嘴唇,用略带沙哑而富有魅力的声音说:

“我刚才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你猜猜是什么。我发现你在偷看我。如果你还想活命,最好安分点,据我所知,我的手下是不敢这样的,敢这样的人都死了。”

那个人忽然嗤笑一声,嘴角勾勒出毫不在意般的笑容。

“你大概以为我会像古往今来的所有反派那样蠢得无可救药,你以为我会失败,以为正义的联军终将到来,随后一切恢复如初,一如既往。”

他压低声音,白晳的脸庞凑近张丰毅的耳边,说:

“我告诉你,你们做梦。”

“我筹划了比那些肥虫们想象的多得多的时间,我的计划缜密,决不会出错,我是一定会完成我的使命的。”

“敢于窥视我的年轻人,嗯,你是不是仍旧倔强得不肯认输,你是不愿意放弃你的希望吗,可你们的奋力求生在我眼中不过像河水中的蚂蚁那样。”

“你不可能不怕死,世上的人都怕死,你想求条活路。”

那个人说到这里,张丰毅旁边血色上涌、一脸惊慌失措的老局长忽地垂下了头,心虚般地眨了眨眼睛,装作在看皮鞋鞋尖的样子。

“趁早做好觉悟吧,”那个人转动漆黑的眼珠,打量着面前的张丰毅,“没认识到吗,你们所谓的努力都是徒劳。命运和结局上天早就写好了,只是需要由我代为实行。”

“哪怕你不相信上天的旨意,也总该相信亲眼见到的一切,这座城市没救了,而且早就没救了。统治它的肥虫们毫无作为,他们全是些只会吃饭的饭桶。

“现在还有谁能与我对抗,谁能猜出我的计划,有谁能出来阻止最后的毁灭到来。”

那个人的语气渐渐高昂。

他直起身子来,挺直胸膛,仰头面向苍天,一脸意气风发地高声咆哮,声音响亮而有力。

“哈哈哈,我试问这座城市里还有谁,谁能阻挡我的脚步。”

“我比这座城市里的人都要聪明,与我比起来,他们就像幼稚园里的孩童般愚蠢可笑。明明计划中有那么多漏洞,抓住一个我就会满盘皆输,可从事情最开始算起,”那个人忽地转过头,竖起一根食指,轻蔑地看着地上的张丰毅,”你们一次也没赢过,不是吗。”

“噢,我忘了。”那个人像想起什么似的,他眯起眼睛,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何况看你的样子,不过是个普通人,比那些肥虫还要没用、无知十倍的普通人。”

“普通人,穷人,连肥虫能做到的地步你也做不到,你有什么资格与我对抗,你有什么资本让你这么自信,能从我的手中逃脱。”

那个人的语气变得非常微妙,毫不掩饰他对张丰毅、乃至整个世界的不屑。

他缓缓半蹲下身体,伸出指甲尖戳了戳张丰毅的额头。

“你不过就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落进我手中就只有死路一条,连给你赎尸的钱你都没有。作为普通人的你,还有什么可支撑下去的信念呢。”

那个人特意在“普通人”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他顿了几秒后,以和先前一样不屑的语气说:

“知道吗,你试图偷看的行为会让你死得很惨,有知识的上等人管你的行为叫无知者无畏。”

“那好,既然你不懂,我来让你明白什么叫普通人。普通人,就是出身低微、没有任何才能、只配充当机械工作的苦力的人,像你一样,就该活在他该待的地方。”

“以卑微之身成为伟大变革的见证者,已是你的荣耀,你怎么敢与命运的洪流顽抗呢。”

张丰毅闪开那个人的指头,抬起头,很认真地凝视那个人的双眼。张丰毅从那个人的眼神中看到的,满是他自诩为高等人才的骄傲和自负。

张丰毅斟酌了一下语句,徐徐开口道:

“你真的认为,现在没有一个人能阻止你了吗。”

“也许,如果我们没有掺和进这件事,你现在的确可以说是达成了目的、赢得了胜利。可当你自以为大功告成之时,忽视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的到来。你的计划中根本就没有我们的位置,你没有预料到徐医生会请杀手介入这件事。”

“因为身为杀手的我们和你一样,都是行走在暗夜中的人。”

“算起来,我们其实是你的同类。”

“而假若不是我告知你,我的真实身份你现在还不知道。”

“所以闯进局中的我们成为了你计划中最大的变数,因为我们的存在,我相信你必定走向与你的愿望迥然不同的道路。”

“就是说,很遗憾,你做不到了。”

“我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你,被束缚手脚、毫无抵抗之力的我在两个人中没什么用。那个凭空消失的人才是真正的杀手,她完全能够扭转局面。”

“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在你心里,对整个计划地位最重要的那个地方,就是她要奔赴的战场。”

听到张丰毅的话,那个人顿时垂下眼睛来,神情似在思索着什么。

突然,他抬头朝向虚空,显得既茫然若失又懵懵懂懂。时而看看地上的张丰毅,时而慌乱地左顾右盼。

继而他变得一脸惊诧,瞪着眼睛,伸手从袖口里摸出那柄难以发现的手术刀。

张丰毅的话无疑击碎了他心里的某些东西,唤起了他的怒火。

他横眉怒目,把手术刀抵在了张丰毅脖子上面。

张丰毅他们破坏、干扰了他的计划,他们毁了全部。

一想到这点,那个人就恨得咬牙切齿。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而且一刀一刀地把你身体的肉像解剖尸体那样剜出来。”那个人的嘴唇后是“吱吱”磨擦着的牙齿,他看起来非常愤怒,“而且你不会像他们那样轻松地死去,你会死得很惨、很痛苦。我向你保证,你绝对不会爱上那种感觉。”

张丰毅之所以说出上面的话,并不是因为被自身的气愤冲昏了头脑,尽管那个人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无法原谅。

他告知那个人他们的身份是有理由的,这样,一来可以借助唐的秘密行动摧毁他长期建立起的自信,影响他的情绪,让他做出违背理智的事;二来也能通过那个人的失败刺激他,使他产生提前杀掉自己的冲动。

他明白那个人心智如妖,完全无从猜测,所以要想在危局中翻盘,他唯有做出常人无法理解的举动,冒险一试。

那个人看起来身体素质不是很强,他的危险之处仅在于他的头脑,近身战张丰毅不用担心。

只要距离足够近,他有把握干翻那个人。

之后的事情,就全凭运气和勇力了。

那个人一脸恼火地凑近张丰毅。他眉间、额头的皱纹紧紧地聚拢起来,牙齿咬合在一起,像是要生吞活剥了面前这个惹他生气的人。

他把手术刀死死地贴紧张丰毅的脖颈,渴望着目睹他临死前的悔恨和恐惧。

刀刃一点点逼近柔软的肌肤,张丰毅能感受到刀片传来的透骨的寒冷。

等两人相隔仅不到十公分时,张丰毅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现在的距离可以说恰到好处,少一分他的攻击威力不足,多一分那个人就有了杀掉他的机会。

张丰毅曾经是个优柔寡断、对社会几乎毫无用处的胆小鬼,但他现在所面对的是事关全市市民的生死存亡大事。由不得他振作起勇气,做出些男子汉该做的事来。

张丰毅微抿嘴唇,稳定心绪。

趁那个人靠近过来、目露凶光之际,他悄悄地从地上抬起双腿,身体无声地后仰,伪装成害怕的样子,双手成爪状牢牢支在地上。

那个人的刀刃已开始有了力道,这时,张丰毅支撑地面的胳膊和弯曲的大腿肌肉突然同时发力,向前猛踢,霍然落下的足跟狠狠地踢进了那个人柔软的腹心。

那个人旋即被踹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嘶吼。

他结结实实地承受了张丰毅的这一击,凭借腿部肌肉的配合,加上地面提供的反作用力让这略显粗拙的一击有了巨大的威力。即使不能致死,至少也能让那个人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而在那个人躺倒、喘息、挣扎之际,张丰毅需要做的事是赶紧让他从地上爬起来。

正常状况下,这易如反掌。

但张丰毅背在后面的双手已被铐了起来,他只能用脖子支撑着地面才可能站起来,而且还要当心他的脊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