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毫无营养的互相寒暄了一阵子之后。
邓文耀问翟玉成：“翟大人，有没有听说那万山城的事情啊？”
翟玉成笑着说：“万山城的大名，现在在整个京城可都传遍了。尤其是他们的那个首领王烨，现在就有传言说，他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了。您说，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呢？”
邓文耀苦笑着说：“如此国家大事，竟然成了市井上的谈资，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了......”
说着，他看了看翟玉成问道：“市井上，对这件事的态度如何？可曾引起恐慌？”
翟玉成笑着说：“这倒是没有。毕竟，大家也都知道，凭那万山城的力量，还威胁不到京师的安危。”
邓文耀点点头说：“翟大人对那个万山城怎么看？”
翟玉成低头沉思了一下才说：“我觉得这个万山城是个大麻烦！”
邓文耀有些感兴趣的问道：“翟大人何出此言呢？”
翟玉成说：“那曾鹏海是何等样人？他雄据辽东多年。麾下兵将十几万人。
其中最为精锐的曾家军在我大梁更是全无敌手。
这样的人，在自己家里被人打的大败亏输。恐怕不能用意外来解释吧？”
邓文耀追问：“那翟大人的意思是？”
翟玉成说：“下官以为，定是因为那万山城无比棘手！
曾鹏海的能耐，我想首辅大人应该跟我一样清楚。
他那个人最擅长根据战场形势，做出相应的调整。
若论指挥作战的能力。在大梁，能比得上他的人还能有几位。
但是，若论随机应变，随时调整的能力！在大梁无人能出其右！
曾鹏海之前与人交战，也曾有过在开始的时候，被人打得抬不起头来！
但是时间拖久了，被他发现了对手的弱点，只要稍作调整，最后又是曾鹏海的一场大胜！
辽东和万山城的一战，打的时间不算短了。
根据东厂那边的消息，双方至少大战了三次！但却都是万山城获胜！
而且中间曾鹏海也在不断的调整，结果还是一次比一次输的惨！
对此，首辅大人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邓文耀说：“这只能说明，万山城的强大超出了曾鹏海的认知。
所以无论他怎么调整？最终都是个输！”
翟玉成笑着说：“下官也是这个意思！”
邓文耀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们两个人不仅仅是政见和阵营不同。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人代表着不同群体的利益。
邓文耀代表的是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而翟玉成，代表的则是新兴群体的利益。
每一个王朝的发展都是这样。
随着它的不断发展，不仅有旧势力的衰落。
更多的，也有新兴势力的崛起。
可是每一个王朝的统治阶级都会不断的膨胀。
总有一天，他们会将这个王朝所有的利益都爪分干净。
那么新兴势力想要崛起。
无外乎就是两个选择，要么造反？要么改革？
现在，大梁内阁的首辅和次辅，就是代表着这两个截然不同的阵营。
两人在最根本的利益点上，有着无法调和的分歧。
所以大梁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
他们两个的意见都很难统一。
包括对待像辽东这样的都指挥使司。
邓文耀的意见就是坚决的打！
因为这些都指挥使司已经动摇了大梁的统治根基。
如果朝廷在长时间内，都无法解决这些尾大不掉的地方力量。
对于朝廷的威信就是个不小的打击。
最可怕的是，这么发展下去，朝廷的政令可能都无法走出京城。
长此以往，就是春秋战国的局面再现。
那时候的朝廷，恐怕只能像周天子一样。
眼看着地方诸侯逐鹿中原，自己只能等着胜者来灭亡自己。
对于这个王朝的既得利益团体而言。
这样的结果也是无比可怕的。
因为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全面放弃地方上的利益。
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作为既得利益团体中的一员，也作为这个王朝忠心耿耿的臣子，邓文耀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这样的事发生。
可是另一边的翟玉成，他心中则完全是另一种想法了！
从本质上来说，曾鹏海其实也是新兴利益团体中的一员。
既得利益团体的手中握着全天下最赚钱的产业、最肥美的土地。
在朝堂之中，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
除了那些勋贵世代世袭的官职。
大梁的很多官位，实际上也被这些人世袭着。
龙椅上的皇帝，对那些位置上的官员，无论有多不满？
他换来换去，上来的还是同一个团体中的人。
到最后，任何事情都不会改变。
新兴利益团体，表面上来看，他们的势力比较弱。
可是这个群体中的人员成分更为复杂。
他们中既有翟玉成这样，手握实权的大人物。
也有被既得利益团体打压，而抑郁不得志的小官。
还有一些地方上新崛起的商人。
为了避免被朝堂上的大佬剪羊毛。
那些商人急需在朝野上为自己说话的人。
既得利益团体中的人，他们只想着剪羊毛，自然不会为那些商人说话。
那些商人就只能用自己手中的银子，扶持起一些新的官员。
当初的鲁建木，他们家其实就是这个团体中的一员。
他们也正是这么崛起的。
而且，新兴利益团体之中，也有像曾鹏海这样手握重兵的将领！
他们之所以会加入这个团体。
原因其实更加的简单。
按照大梁朝廷现有的规则。
像曾鹏海这样的将领，最后免不了就是狡兔死走狗烹。
就比如当初的耿太保！
在曾鹏海之前，有些将领为国家浴血奋战一辈子。
但是到后来立的功勋太大了。
他们不仅生活的战战兢兢的。
甚至还要低头，去逢迎那些在背后给他们下刀子的文官！
这样的日子，但凡是个有血性的人都不愿意过！
更何况是像曾鹏海这样，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汉子？
他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也只有两种选择，造反或者改革！
所以，虽然身份不同，所面临的局势也不一样。
但是曾鹏海和翟玉成这两个人，他们确实有着同样的诉求。
所以，他们不仅是一个团体中的成员。
更是最为紧密的战友。
这就是为什么？既得利益团体的力量那么强大。
也没能阻止新兴势力的崛起！
就是因为那些不想再被剪羊毛的商人，给他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钱粮！
那些被打压的文官，为他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人才！
而像曾鹏海这样的地方大佬，则为他们提供了武力保护！